灼灼(9)

　　康灼小口喝着汤，没过多久，一个小瓷碗被推到了他面前，里面装着一小堆剥好的虾肉，沾了蒜蓉和香醋。
　　康灼惊讶地看着权化辰的动作：“我可以自己吃的舅舅，不用帮我剥。”
　　“没事，我剥得快，吃你的。
　　权化辰确实剥得快，小时候康灼就见识过他拨虾的技巧，先剥开虾壳前两节，扯掉虾尾的同时拽掉虾线，再用巧劲一挤，完整的一节虾肉就出来了。
　　康灼跟着剥了几次，但都剥得不完整。
　　之后螃蟹和鱼上桌了，权化辰自己饭没吃两口，尽顾着给康灼剥螃蟹挑鱼刺了。
　　康灼觉得权化辰大概还把他当小孩子，于是说：“舅舅，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自己吃的。”
　　权化辰把一只剪开的螃蟹腿丢进他碗里，斜睨了他一眼，笑道：“再大能大过舅舅吗？快吃吧，等会儿凉了就腥了。”
　　“可你都没怎么吃。”
　　“我在吃。”
　　康灼没办法，他带着一肚子负罪感吃掉了那条蟹腿，以及接下来的各种海鲜肉，权化辰一直到他实在吃不下了才去洗手。
　　权化辰回来后，见康灼手上也沾了点酱汁，问他：“要去洗一洗吗？”
　　大部分都是权化辰投喂他，康灼没怎么用手，他指了指桌上的湿巾：“用这个擦擦就行。”
　　权化辰于是拿起那包湿巾，拆开来，没有递给康灼，而是直接用湿巾盖住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帮他擦干净，仿佛康灼还是当初那个连筷子都不会用的小屁孩儿。
　　其实康灼可以自己用毛巾擦手的，但是他犹豫了一下，错过了那个最好的时机，因为不知道怎么的，康灼有点舍不得这种感觉。
　　被在意，被关注，被照顾。
　　康灼恍惚了一瞬，他在回忆里搜索起来，除了权化辰和已经过世的母亲，还有谁对他做过这些事？
　　在海鲜馆的小隔间里，权化辰低垂着眼帘，神情认真专注，如果只看他肩膀以上的部分，根本不会有人会猜到，他此刻只是在给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小辈用湿巾擦手。
　　“好了吗？还有没有哪里没擦到？”权化辰把他的两只手翻来覆去地打量，康灼的手在他的掌心显得特别小。
　　搜索结束。
　　“没有了。”康灼灰调的眼睛里泛着些水汽，看上去湿漉漉的，他对权化辰说，“谢谢舅舅。”
　　权化辰把脏湿巾随手丢在一边，端起橙汁和康灼的杯子碰了一下：“以后有事就跟舅舅说，他们没有时间，舅舅有，什么时候都有，给我打电话或者发消息，好吗？”
　　“嗯。”康灼强忍住眼底的酸涩，低头端起橙汁喝了一口大。
　　权化辰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笑道：“毕业快乐，小乖。”


第9章 请客
　　在剥到第二十只虾的时候，康灼完全掌握了剥虾技巧，把那节完整的虾肉送进手边尹东凡的碗里。
　　饭桌上一片热闹，尹东凡正在跟对面的人划拳喝酒，他看到碗里的虾肉，一仰头就全部吃掉了，然后丢了碗继续跟人划拳。
　　康灼花了十多分钟剥的虾，尹东凡吃掉它们只要一秒。
　　尹东凡今天特别高兴，康灼终于抽出时间跟他的兄弟们见面了。
　　康灼之前答应他，说等他们从海岛回来，要请他的朋友们吃饭，但是之后康灼回学校办理毕业手续、收拾东西耽搁了几天，总之快拖了有一个星期。尹东凡为这事还闹了一阵，怪康灼说话不算话，好歹让康灼定在了今晚。
　　“你怎么不说话？”尹东凡玩累了，单手搭在康灼的椅背上，把脸凑过去亲了他一下。
　　康灼不喜欢在公共场合亲昵，他躲了一下没躲开：“我在给你剥虾。”
　　“你剥得也太慢了，我都等不及了。”尹东凡抓住康灼要往他碗里扔虾肉的手，直接低头用嘴叼住。
　　“康灼剥得慢，我来剥吧，我剥得可快了，我们家的虾都是我剥的。”
　　康灼抬头看向说话的男生，他对这张脸印象很深，大眼睛，眼角往上吊，嘴唇很薄，就是那晚和尹东凡“接吻”的那个男生，叫苏云翔。
　　康灼是认识他的，尹东凡的朋友有一半他都认识，并且严格来说，他们都是一块儿长大的。除了康灼，其他人的父母都在全和集团工作。
　　当初全和发展最迅猛的几年，员工们经常要加班，但是好些员工的孩子从幼儿园或者小学放学回来没人带，于是药厂关怀员工，在企业办公楼里专门开辟出一小间办公室，给员工的孩子在这里写作业。
　　说是写作业，其实只有康灼一个人认真写作业，其他的小孩都在尖叫打闹，可以说康灼从小就跟他们玩不到一起去。
　　“不用了，你吃饭吧，我很快就剥完了。”康灼冲苏云翔礼貌地笑了笑，苏云翔无所谓地把肩一耸，转头去跟身边的同伴说话了。
　　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尹东凡突然很感兴趣地凑过去：“杜卡迪？杜卡迪大魔鬼？你爸同意给你买了？”
　　康灼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听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杜卡迪好像是一款摩托车的牌子。
　　一大盆香辣小龙虾让康灼剥了快一半，考虑到其他人还要吃，康灼没再继续剥了，他打算去卫生间里洗个手，发现包厢里的卫生间有人在用后，便出门去了公共卫生间。
　　站在水槽前，康灼用洗手液洗了三遍手，指尖都仍旧存留着一股油腻感。
　　康灼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有点糟糕。
　　一晚上饭没怎么吃，酒倒是被灌了不少，白的红的都有，现在胃里烧得有点难受。
　　那些人都是尹东凡的朋友，康灼不好拒绝。其实如果只是喝酒的话到也还好，康灼自认酒量还可以，让他难受的是，桌上那么热闹的气氛，康灼一点也插不进去，他们仿佛来自两个世界。
　　当尹东凡牵着他的手，带他来到这群打扮朋克、满身金属链和铆钉的男男女女面前时，他就料想到这顿晚饭会吃得很艰难。
　　他们聚在一起谈论豪车名表限量球鞋，谈论外国球星和摇滚歌手，谈论过两天又要在身上什么地方打孔。
　　康灼对奢侈品一无所知，觉得衣服只要穿着舒服就好，除开权筱偶尔买来送他的那些没有标价的衣服外，康灼大部分衣服都是自己网购来的，今天他全身上下所有衣服加起来也不会超过八百块，可苏云翔手上一枚尾戒就要两千块。
　　要说追星，康灼也不是毫无兴趣，可是相比球星詹姆斯，康灼更熟悉发现DNA双螺旋结构的分子生物科学家詹姆斯，肯定跟他们聊不到一起。
　　并且康灼也很不赞同尹东凡在舌头上穿孔，一般那种穿孔店里的消毒水平都不高，很容易引起菌血症，更别提他的两只耳朵加起来已经有五个洞了。
　　但是康灼不会说不合时宜的话，这次是他特意请尹东凡的朋友们来吃饭，只要他们高兴就好。
　　康灼叹了口气，揉了揉翻腾的胃部，转身进了厕所隔间。
　　他有点想吐，但又吐不出来，在隔间待了一段时间后，他打算出来了。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说话声，听着有点耳熟，好像是尹东凡的两个omega朋友。
　　“笑死人了，好大的架子呀，臭着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逼他来的呢。”
　　康灼准备拧开门栓的手停住了。
　　“你没听到东凡的话吗？‘我老婆是未来的科学家，跟你们凡人能一样吗？’噗……”
　　“说真的，尹东凡怎么受得了他的，我感觉完全跟他交流不了啊。”
　　“大胆！就你这样高考两百分都没到的，敢diss‘未来的科学家’，你谁啊你？”
　　“哈哈哈滚啊！”
　　……
　　几分钟后，门外的人上完厕所离开了，康灼仰头看着天花板上刺眼的日光灯，胃里突然泛起一阵恶心，这次他吐了个痛快。
　　康灼推开包厢的门，各种混杂的味道冲进鼻腔，烟酒味暂且不说，房间里还弥漫着各种信息素的味道。
　　这些刚成年的alpha们喜欢随时随地放出自己的信息素，压着身边的beta和omega喘不过气来好像让他们特别有成就感。而omega们为了讨好alpha，也放出了自己的信息素。AO信息素混合，虽然不至于引起发情，但气氛多少有些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