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与懦夫(88)
文东皱眉:“爱信不信。”
薛有年忍耐着眼酸与心痛,又笑了笑,抬眼看他:“我累了,到这里结束吧。”
文东懒得跟这神经病扯太多,能劝两句好好改造已经算他把沈谓行的人品都透支了。当下就起身走了。
回去后,文东没跟华临说这些事儿。至于那笔钱,说实在话,他狠狠地犹豫过一阵。怎么说,薛有年归薛有年,钱归钱,钱是无辜的……
不行,还是不行。这事儿如果让临哥知道了,得怎么看我啊,他肯定真生大气说我没骨气……说实在的,骨气值几个钱啊……不行,不行,真不行!操,姓薛的是不是故意的啊!他是在鄙视我吧?!顺便还能挑拨我和临哥!操!
思来想去,最后文东把牙一咬、心一横,真低调地把钱捐了,然后当无事发生。
捐的时候文东心都在滴血。这辈子没摸过这么多钱,他可牛了,直接不声不响地转手捐出去了,操,这人品值够他用到下辈子了!只能用“横财不好、破财消灾”这些来安慰自己了!
……
薛有年的死讯传来时,华临刚下手术。这台手术中途出了点小意外,好在有惊无险,但他仍然耗费了比平时多的时间精力,整个人疲累不堪,简单清洗过后准备在办公室的小沙发上靠会儿,顺手拿起手机看了下消息。
然后他僵坐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他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直到眼前一片模糊,再也看不清东西,他才忽然地回过神来,摘下满是水雾的眼镜,用手心抹了把眼睛,湿乎乎的。
很难形容他在这一刻的心情。
薛有年死了,这一次薛有年终于自杀成功了。这个说法听起来莫名滑稽。
华临笑了笑,但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他低下头,不住地擦着眼睛,但眼泪总也擦不尽。
他以为自己不会哭的。
事实证明只是“以为”而已。
这并不奇怪,他“以为”过的很多东西,后来都被证明是错误的。
薛有年死了。
华临很突然地想起了小时候,有一次,他跟爸妈闹意见,为了件特别幼稚的事情:幼儿园里流行个什么东西来着,华临记不太清了,总之是一群小孩儿攀比起来。他见人家都攀比,就也跟着比。但他爸妈觉得应该从一开始就杜绝他养成这种坏毛病,于是很坚决地拒绝了他。
华临那时候年纪小,虽然大多数时候都乖,但也有闹起来的时候,见爸妈怎么都不答应,他就特别叛逆地离家出走,走了还挺远,估计有三四站公交车的路。
天黑了,爸爸妈妈没有来找他。也可能是在找,但没找到这里来。
公园里的人越来越少,安安静静的,华临有点怕了,正犹豫要不要能伸能屈打道回府,他薛叔找过来了。
薛叔没有说他,也没有催他回去,只是给他带了件外套让他穿上,给他买了吃的,两个人并排坐在秋千上,边吃东西边聊天。
聊了些什么华临记不清了,但肯定不是要紧的事情,毕竟那个时候他就是个幼儿园大班,和一个成年人能有什么要紧事聊?
但是薛叔的态度非常认真,不像其他大人那样敷衍小孩儿,而是把小孩儿当成一个平等的朋友对待。虽然可能他只是表面上这样,心里不这样以为,但很多大人都不会做这表面功夫。
再后来,华临吃饱了喝足了,聊累了,就想睡觉了,也想回家了。
薛叔背了他很长一段路,一边走,一边温柔地给他讲《红舞鞋》的故事,说有个小孩儿爱慕虚荣、贪心不足,于是得到了惩罚,虽然穿上了她想要的红舞鞋,却从此一直跳、一直跳,再也停不下来。最后把脚都砍了下来,脚穿着那双红舞鞋,仍然跳啊跳、跳啊跳……
华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件往事,就像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不知道他和薛有年的关系为什么会变得这么不堪。真就是一步错步步错,直到彼此都终于彻底回不到原本的轨道上了。
……薛有年这个懦夫。直到最后,都是懦夫。
月光携带着花香从窗外照进来,轻柔地落在沙发上。屋内没有开灯,唯有这一小片地方充盈了皎洁的光,包裹着哭得蜷缩成一团的人。
第62章
薛有年死了的事并没公告天下,但文东没多久也知道了。他是主动去打听的。起因是他发现华临的状态不对劲,整个人好像被层看不见的刺包住了,对他格外冷淡。
这和以前华临生气他出去玩儿很不一样,实在要说就是一个是“热”一个是“冷”,而“冷”比“热”严重多了麻烦多了。
文东几乎立刻就联想到了是不是和薛有年有关。
一打听,薛有年死了。
文东想放弃了。
之前华临一副为了正义恨薛有年不死的样子,现在人真死了,华临又这么难受,什么意思啊?合着那是一场相爱相杀啊?那他算个屁啊?按小说的套路,接下来是不是意识到自己其实对薛有年还是真爱的华临就要重生回他俩没掰的时候来改写结局了啊?
他甚至怀疑,其实华临不接受自己跟自己海不海没关系,都是借口,真相就是华临真爱薛有年而已。
也挺正常的,薛有年除了年纪大点变态了点,哪哪不比他姓文的强一万倍?他也是够自恋够好笑的,居然会觉得华临能喜欢上自己,华临又没瞎。
文东知道自己这些想法产生得并不理智,有点偏激了,但他这一下子就是冷静不起来,他就是上头了。
总之,当华临察觉不对劲的时候,文东已经一个星期没贴他了,他俩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一个星期前文东说他学网红配方自酿的葡萄酒能喝了,等他试了味儿还行的话就给华临带点儿。
然后这一试就再没回音了。
……早就让他别搞这个了,个人酿酒一个没弄好就杂菌过量,现成的又不是买不起,搞这么抠抠搜搜没必要。就是说不听,说大家都这么弄,没人死。
靠。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喝到医院去了吧?
华临莫名感觉丢人,简直不想问,但又不得不问。
他正要发消息问文东怎么了,手停了下,觉得不对。
如果文东真是中毒了还好(?),如果不是的话,那事情的性质就差别太大了,就是文东莫名其妙一个星期不理他……那他主动去问,不就相当于是他在求和吗?可他都不知道什么原因啊,万一不是他的问题,他求和,那算什么事儿啊?
再如果,不是因为俩人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他不知道的矛盾,而是文东对他的新鲜劲过去了,转背养别的鱼去了,他这跑过去倒贴,就很呵呵。这还很可能就是文东真干得出的事情!
华临想了想,切换到别人的页面。
【私聊】
华临: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开群了?最近我在的群里都不说话
华临:你别搞事
张作:没啊
华临:我对你没有信任
张作:你莫名其妙啊
张作:你去问他们行吗,我最近有正事忙
华临:你也太无聊了
张作:我怎么了?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发错人了啊?你喝高了吗?
【私聊】
华临: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开群了?最近我在的群里都不说话
华临:你别搞事
代小京:没啊
代小京:我陪我俩妈旅游呢[照片]
代小京:下星期回去,约吗?
代小京:约饭
华临:我对你没有信任
代小京:真是约饭,你别想多了,别打我主意,我清清白白![震惊]
华临:你也太无聊了
代小京:你才无聊,你还莫名其妙![鄙视]
【私聊】
华临: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开群了?最近我在的群里都不说话
华临:你别搞事
沈谓行:?
沈谓行:我不知道
沈谓行:我还纳闷你最近怎么都不说话,你忙什么呢?没事吧?
华临:最近有检查,一堆报告要交。还转过来一个病人,情况有点复杂,一直在开会讨论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