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与懦夫(42)
华临默默后退,将舞台留给他们,却不料撞到身后往前冲的一个粉丝,粉丝惊呼一声,华临吓了一跳,一边扭头看一边往旁边避让,脚下一个踉跄,往地上摔去——
然后,很老套地被人扶住了腰。
之所以老套,是因为华临一抬眼,看见了扶住自己的人是薛有年。
以他对这个变态的了解来说,他现在有百分之五十怀疑连那个小明星带粉丝都是薛有年雇来的,就为了撞他这一下,然后薛有年扶他这一下。
华临赶紧站稳了,也没开口,薛有年就自觉地松开了他,下一秒却又不自觉地将一束不大不小的漂亮白玫瑰花递到华临眼前,微笑着说:“谢谢你来接机。我不是这趟航班,因为知道你喜欢踩点到,所以打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差,去买了这束花。”
华临看着花束,没接,说了一句:“有点油腻。”
薛有年好脾气地笑了一声:“是吗,那我就当做是你送给我的接机礼物吧。”
华临慢慢地将目光从花束上移到薛有年的脸上。
岁月一向偏爱薛有年。
薛有年不比华临他爸小多少,但外表上看来保养得挺好,像电视上超龄演青年男主、却并不会被过多吐槽的偶像剧男明星,只在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一点细微的笑纹。
他的皮肤很紧致很干净,不过若看着眼睛,还是能看出这人的年纪,因为里面有着年轻人很难拥有的沉稳儒雅,是需要岁月真真实实、确确切切沉淀出来的东西。
说实在话,是一张很高级的皮囊。
华临的眼神又从薛有年的脸往下打量。
薛有年的穿衣风格也没变,挺精致小资的那种,就算坐个飞机也一丝不苟,西装马甲三件套带袖扣这些,木质淡香,挺有品位,低调奢华,外带腹有诗书气自华。
可惜是个变态。华临心想。
华临收回目光,话都懒得跟变态说,转身指了指路标,就自顾自朝停车场的方向去了。
薛有年推着行李跟在他身后,目光一直温柔而专注地落在他的背影上。
到了停车场,华临开了后备箱就没管了,径自坐进驾驶位,低头玩手机。
薛有年将行李箱放好,关了后备箱,绕到前面来打开了副驾座的门,看着副驾座位子上的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卫生纸、零钱、水杯、雨伞、发|票……
他刚伸手要收拾,华临头也没抬地说:“识点相,有点数,坐后面。”
薛有年笑着摇了摇头,将花束放到这些东西上面,然后关上车门,识相有数地去了后车座。
等人上了车关了门系好安全带,华临启动车子,开出停车场,上了路没多久,又停到路边,拿起副驾座上那束花塞到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后继续开车。
薛有年目光柔和地望着他的举动,过了会儿,摘下眼镜,擦了擦,戴回去,开口道:“临临……”
华临打断他的话:“我真的拜托你有点数,我爸妈不在这里,我懒得跟你装叔侄和睦,你还有一丁点良心你都别开口,我吐车里还得洗车,很麻烦的。”
薛有年沉默了一阵,又摘下眼镜,低头用大拇指摩挲了会儿眼镜腿,目光落在自己手腕内侧那几道蜿蜒凸起的疤痕上,过了两秒,不动声色地将表带与袖口都往下拉了拉,挡住了。
又过了会儿,手机震动起来,薛有年这才将眼镜戴回去,打开手机:“……你爸爸打来的。”
华临当没听见。
薛有年接了。
就算不开公放,华临他爸热情洋溢的声音也能从手机里清楚地发散出来:“下飞机啦?”
“嗯。在临临车上,往回走。”薛有年说。
“他最近又叛逆期了,还好吧?”
薛有年笑了一声,睁着眼睛说瞎话:“没看出来。”
“算了问你等于白问,你就惯着他。”
华临在心里又冷笑几声。
华临他爸也没说几句,确认华临没有突发中二病就挂了电话。
薛有年抬眼看向后视镜里的华临,看了好一阵,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华临忽然把车停到路边,拉开车门下去了。
“临——”
薛有年话刚出口,就见华临跑到路边的垃圾桶旁干呕起来。
华临呕了好一阵,没呕出东西来。
他觉得这得多亏自己的专业素养提醒自己今天别吃东西,不然吐一地多为难清洁工。他是一个有道德修养的文明人,他尽量避免给无辜的清洁工增加工作量,谁对着突如其来的肮脏垃圾都得难受。
好不容易平静一些,华临蹲在地上大口喘气,眼前还有些发黑。
“……抱歉。”薛有年站在他身后说,一面给他递来手帕。
华临有气无力地举起手摆了摆:“算我求你,你离我远点,你实在想我死可以换个方法。”
薛有年沉默一阵,再开口时,声音有些低哑,很容易给人一种情深的感觉。他说:“我想挽回你。”
“哕——”华临又开始呕。
薛有年:“……”
第31章
这回华临呕了比刚才多两倍的时间,并且呕出了些胃液。
华临开始怀疑自己的专业素养,白挨饿了。
薛有年还在旁边故意整他,怕是就想这么活活恶心死他。这变态伸手扶他:“我送你去医院。”
华临被他碰到,浑身都炸毛了,扭头继续吐,但断断续续的也没吐多少。华临深刻地后悔了,来回也吐了,早知道多吃点东西,就能多吐这垃圾一身,垃圾和呕吐物待在一起多和谐啊。
薛有年强行扶起华临往车后座塞,给他系好安全带,把他汗湿贴着额头的刘海往上扶了一把,去解他紧贴着脖子的衬衣纽扣——
啪的一声,华临撑着最后一口气打开他的手,外强中干地说:“你别逼我报警啊!”
薛有年无奈道:“我是医——”
“你是变态!”华临骂道。
薛有年沉默数秒,说:“你自己解开两颗纽扣,缓缓气,我送你去医院。”
说完,他去开了后备车厢,拿了瓶矿泉水递给华临。华临没接,低着头按手机,薛有年就把水放到华临座位旁边,然后关上门,绕去驾驶座。
薛有年刚发动车子,听见华临跟人通话:“方便过来接我一下吗?”
……
“好,我就过去。”
文东挂了电话,就听他妈唉声叹气:“又谁找你?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该定下来了,别乱搞……”
“临哥找我。”文东哭笑不得地说。
他妈顿时来了精神,气也不叹了,腰杆都挺直了:“华主任找你什么事?”
“不舒服,让我去接他。”文东说,“妈,我先送你回去,晚饭不陪你吃了啊,明天——”
“你就在这放我下去,你赶紧去接华主任。他没事吧?怎么了?”他妈忙道。
文东也不知道怎么了,随口胡诌:“别担心,就喝醉了。”
“华主任还喝酒的啊?”他妈惊讶道。
文东失笑:“他怎么就不能喝酒了?”
他妈非常盲目崇拜地说:“他是医生啊!”
“他又没在上班的时候喝。”文东道。
他妈还是觉得这事儿十分神奇,不是很相信,狐疑道:“你骗我的吧?刚又是乱七八糟的人给你打电话叫你出去乱搞吧?你可别跟那些坏朋友玩了啊。你看看谓行,看看华主任,你多跟他们来往来往多好……”
文东小时候特烦她这絮絮叨叨的,现在也还是不想听,但已经不会皱着眉头和她吵了,仍然笑着听,没说话。
他是单亲家庭,没什么亲戚,被他妈一个人拉扯大。他知道她很苦,也知道她的苦有很多来源于带着他这个拖油瓶,他是她唯一的指望和依靠。
以前他不懂事儿,只嫌她没用。
沈谓行为了这个骂过他很多次,说他身在福中不知福,说他妈能独自养他这么大就是世界上最伟大最有本事的人了,说他妈唯一的不足就是太溺爱他了,这要搁自己姐姐身上,看不打得这个逆子从此倒立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