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如(27)
白云天道:“那咱们结婚的时候叫谁来记账?你认识的人里谁的字儿好?”
齐胜仙说:“我就觉得我自己的字儿写得好。”
他们往酒楼里走,一路上有女服务生引路,看见这一家三口,个个笑脸迎人。白云天一边对她们笑,一边对齐胜仙道:“哪有自己给自己的婚礼记账的?我去找成毅东问问,看他认识不认识。”
“认识什么?”那边成毅东竟过来了,后面一群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嘻嘻哈哈,互相劝杯。
“还说不得你,一说就来了——”白云天搂他肩膀:“仙儿说胡家这会计写字儿难看,以后我们俩结婚,得找字儿好看、属相和顺、不冲不撞的人来当会计。”他掰着指头一一数来。
成毅东说:“行啊行啊,没问题,这有什么难的,包我身上了……”
开宴之后,他们俩几乎没吃一口饭,一直忙着和齐金明做斗争。齐胜仙一时没能锁住,让齐金明半个肥身子爬到桌上,抓掉了一盘汤菜,溅了白云天和旁边路过的女孩一身,女孩当即吱哇乱骂,被白云天认出是胡家小女儿胡莺莺。他一边庆幸自己没有和她相亲结婚,一边忙着给齐胜仙擦手,自己一身汤水也管不着。
成毅东凑在旁边递纸,看着这幕就想笑,他现在对齐胜仙完全没有兴趣了,他原来是觉得齐胜仙这款少见,想要一试,现在早已看惯,就跟家里人一样,再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这晚酒席,白云天一家浑身汤汁,狼狈不堪,还没看到新娘出场,齐胜仙就提溜着齐金明和白云天一路落荒而逃。
回到家里,一家人洗了个干净,把齐金明放到摇篮里,齐胜仙光溜溜躺在床上,白云天则坐在床头调风扇。默了半晌,齐胜仙道:“云天儿,今天看着酒席上胡家一家好多兄弟,和和睦睦,互相帮衬,我好羡慕,要是你和你哥关系也好那就好了。”
白云天不屑道:“没事儿你提他干什么。”
“你哥他不是坏人。”齐胜仙翻身对他讲。
“他不是坏人,他是**。”白云天调好风扇,爬回床上,赤条条躺好,“好了,甭想那些了,吹吹风就睡了吧。”
齐胜仙点点头,两人一起吹着凉风,夏夜里温度不高,两人都光着,风一吹有些生寒。白云天扯过薄毯裹到彼此身上,两人缠在一起,挨着贴着,亲了一会儿,抱了一会儿,终于要睡了。
快阖眼的时候,齐胜仙不忘嘱咐一句:“我是说真的,你家里其他的人人品不行,我知道。但你哥是个好人,他还送了个多宝匣子给我,他就是个小孩儿,你不帮他,他在家里会吃亏的。”
“知道了。”白云天几欲困着,迷迷糊糊,仍答一句。
过了几天,白云天就站到了仙草堂门前,他一手牵着齐金明,一手拎着几包油纸包的点心,这世界上谁说的话他都可以不听,但唯独齐胜仙的话是一定要听。白云天翻翻自个儿心中的小本子,心道,登到了以后,齐金明的话也会听,但他还不会说话,齐金明,你什么时候会说话呀?他低头望向身边小子,齐金明戴了个瓜皮小帽,帽顶坠了个小红穗儿,晃来晃去,煞是可爱。白云天摇摇他手,柔声问他:“明明,都两岁了,你什么时候才会说话呀?”
齐金明抬起头来,他默了一阵,接着就是“呱”地一声大叫。白云天心里挫败,抬头看向大门,却发现门已经开了,白云生扶着门框站着,他披头散发,胡子不剃,笑嘻嘻地看着他俩。
第38章
白云天捡了张小马扎,坐在院子里,白云生靠在柱子上,胡子拉碴,微微笑着,一时无话。他俩总是话不投机,只好一起沉默,看着齐金明卯足了劲给仙草堂搬家。齐金明闹腾了一会儿,白云生实在看不过眼了,把他从大柜上摘了下来,哄道:“宝宝乖啊,不能在这儿玩,这柜子里的东西可贵可贵了,弄坏了把咱俩卖了都赔不起。”
他说着,双手从齐金明腋下伸过去,卡住提溜起来,拎出屋子放到院子。齐金明哇哇大叫,两手抵着他的手,两条短腿拼命蹬动。白云天见状笑了,说:“明明过来,你大爷的宝贝玩不得。”说罢白云生松开双手,齐金明立马一骨碌钻进白云天怀里。
白云生羡道:“真乖。”
白云天搂着齐金明道:“羡慕?那你也生一个呗?”
白云生苦笑一下:“谁给生啊?老婆碰都不让碰。”
白云天幸灾乐祸:“怎么回事儿?嫌弃你啊?”
白云生挠挠脑袋:“什么呀?她说我们俩是包办婚姻的悲剧产物,就是不喜欢我,可能也有点嫌弃吧,不愿意跟我那什么。”
“哎哎——”齐金明趴在白云天腿上,得了空子想钻出去,白云天试图反手捞住,却被齐金明逃脱。齐金明四脚并用爬了出去,哇哇叫着跑到院里水缸,躲在水缸后面,露出半只眼睛偷看两人,想勾引他们过去追跑。白云天摆摆手:“别用那小眼睛看着我,你爱过来不过来,你爹累了。”说完他转身对白云生道:“就算再不喜欢,那也得完成任务吧,不然白家不绝后了?”
白云生说:“不生啦,她去她家那边抱了个孩子,好像说是表哥还是表弟生的,抱回来当自己儿子养。”
白云天冷笑一下:“还没听你说过呢?孩子多大了?”
白云生说:“几个月吧,还不会走,比你儿子小。”说着他蹲**来,拍了拍手,笑眯眯道:“乖乖,过来过来,和大爷玩玩。”
齐金明格格笑,一摇一摆跑过来,好像要扑进他怀里,白云生登时喜不自胜,双手张得更开,但齐金明一下晃过他,又跑到他身后去了。白云天笑道:“逗你玩呢,小东西狡猾得很——你那小孩儿叫什么名儿?”
白云生仍蹲着,两手按着膝盖:“按字辈儿排,选了润字,叫白润麒。”
白云天摇摇头:“名儿倒取得大。”
白云生说:“我老婆说的,一看就是个有种的,名字得取大点儿,以后镇得住整个家。”
白云天说:“就那么肯定?”
白云生叹一口气,撩撩自己那几根油腻鬓发:“我也说啊,你就那么肯定?万一你这培养得太阳刚了,以后分化了,嫁不出去怎么办?”
白云天说:“是啊,怎么办?”
“然后我就挨了她一耳巴子,说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寻思也没说错吧。”白云生耸耸肩,指着齐金明道,“你这小兔崽子也不能太放纵了,得管束着,万一以后分化了是那什么,还是这性子,他还不得把婆家给砸了呀。”
本来还在好好说话,白云天登时便怒,恶海翻波,他忙不迭把心里的小册子翻出来,仔细一查,却失望而归——他发现那上面从一开始就没有白云生的名字,也就无所谓划去了。他看着白云生,夏日阳光照了下来,仙草堂却仍终年清幽,白云生倚着柱子,眯起眼睛望向墙外,白色长衫荡来荡去。白云天觉得这个人对外面的世界其实十分渴望,不仅是人世,还有世外之事。白云生信道,自幼对求丹问药充满兴趣,认为世上有仙山,山上一日,人间千年,也曾想学古人出海寻仙。可惜他投错了胎,终究不能出世,只能困在仙草堂里当大朝奉,成天不洗脸不洗头,疯疯癫癫,狗都不理。白云天本来对他生出了厌恶,但此时一看,又不忍心嫌弃,只有可怜。
白云生吃了瘪,转眼就忘,看见齐金明可爱,又蹲下去做些鬼脸逗他。齐金明笑,冲过去扭他的鼻子,他“哎哟哎哟”地叫,嘴咧得比谁都大,边叫边问:“云天儿,乖乖有表字吗?”
白云天方才思想走偏,一下回神:“啊?哦,没有,才这么大点儿,有什么字可取。”
白云生说:“叫什么不好,叫「金明」?名取得普通,这字就不好取呀。”
白云天听不惯,他和齐胜仙都觉得这名字好,别人没有发言权,他气冲冲,脱口而出:“有什么不好取的?我看就叫「六如」吧。”按理说人的名和表字,当有一种隐隐的联系,让人知晓后会心一笑,可白云天取的这个表字,也只有他自家的人才懂有什么关联。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