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而行的你(41)
林远冻得打了个寒噤,“没什么。”
李萌回过头,人群里已经看不见陌生的身影,她大概猜到了什么,“安然姐话说重了点,你别往心里去。”
林远温和地笑笑:“我知道。”
瞧他这幅宽容而体谅的模样,李萌竟然有点心酸,她想了想才说:“远哥,你别把事情都藏在心里。”
林远沉默了。
他对谁都很宽容,唯独对自己过分苛刻。可能是经历一些事情以后,他变得越发自卑,总觉得自己不干净,洗澡的时候,他能把手臂搓得发红。幸好是冬天,没人看见他手臂上刺眼的挠痕。
每次想恺凡的时候,林远都有种罪恶感。
拍戏时间紧,只要有林远的戏份,每天拍摄时长能高达16个小时。最累的时候,一挨床就睡着了。也不知是不是安然通过气的原因,离开北京以后,林远再也没有接到过钟恺凡的电话。他在控制自己想恺凡,可是睡觉的时候又舍不得关机,把手机调成静音震动模式,握在手心里。某天半夜感觉手心震了一下,林远猛地醒了过来。
迷迷糊糊看着,是一条通知缴费的短信。
手机泛着幽蓝的光芒,有什么东西滴到屏幕上,把短信上的‘您’字放大,字体变得有些扭曲。
这天收工稍微早点,林远困得眼皮子打架,推了其他几个演员邀约撸串。洗了澡,窝在被窝里看电视,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是半夜看着手机一明一暗才伸手捞了过来,眼睛都没睁开:“喂……”
“是我。”耳畔响起钟恺凡低沉的嗓音。
林远把屏幕挪远了些,眯着眼看见右上角写着1:20,“这么晚你还没睡?”
“睡不着。”
“最近很累?”
“还行,”钟恺凡的呼吸听来有些沉重,半晌才说:“阿远,我想来看看你。”
“……”
察觉到他的沉默,钟恺凡心里涌起一阵抽痛:“不想见面?”
林远忽觉胸口有些
闷,心口搅动着汹涌的情绪,想起安然的告诫,用手背挡住眼睛:“最近拍摄挺忙。”
钟恺凡轻笑了一声,语气纵容,声音很轻:“那行吧。”他不想勉强阿远,反正他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求而不得。没分手以前,阿远从来不会拒绝自己,但现在不一样了,阿远已经变了。
拥有了权势又如何,阿远又不听他的话,说不见就不见,电话说不接就不接,什么都是他说了算。
钟恺凡一点辙儿也没有。
林远一听这话顿时心如刀绞,鼻腔涌起一阵酸胀的感觉。
“阿远,你还在听吗?”
“在——”林远急切地说道。
“好好吃饭,别减肥。工作别太拼,以后机会还有很多。”钟恺凡揉着眼角,目光停留在桌面的数字时钟上,上面显示着1月26日。
“我知道。”
“膝盖还疼吗?”钟恺凡问。
林远的眼泪顺着眼角淌下来,浸湿了枕头,其实他一点也不怪恺凡,“不疼。”
“注意保暖,别着凉。”
“好。”
“行,那就这样。”钟恺凡忍痛,准备挂电话了。
“恺凡……”林远哆哆嗦嗦地喊他,声音听起来带了点鼻音。
钟恺凡心底冉起一丝希冀,下意识了笑了,顿时有点心疼:“感冒了?”
“不是,鼻炎犯了。”
“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林远胡乱擦着眼泪,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声音听上去还是有点哽咽:“恺凡,今天是你的生日,生日快乐。”
钟恺凡心里一烫,终于等到了这句话,眼泪控制不住地砸了下来:“欸,谢谢你。”
“不客气。”
他们从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客气而疏远?钟恺凡记得,以前他过生日的时候,阿远都会买蛋糕,尽管那个时候他经常嫌弃阿远话多、仪式多,可他永远都记得阿远认真的模样。
阿远信生日许愿,信抛硬币,他信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一想起他从前对自己那么好,钟恺凡控制不住地难受,他还想要。
可是现在,阿远什么也不肯给他了。
第73章 谁跟他长得像
钟恺凡这阵子忙着年关总结,每天加班到凌晨,还要应付一堆元老级别的叔叔、伯伯,这些人他一个也不能轻易得罪。
他甚至在想,如果不是自己主动,阿远恐怕一个消息都没有。刚分手那段时间,他其实特别不能理解阿远为什么能说不爱就不爱了。而自己,抽丝剥茧也没能忘记阿远。他现在懒得深究,只要阿远待在自己身边就行。
见得着,总比见不着强。
以前都是阿远缠着他,现在反过来了。钟恺凡终于体会到,以前吵架他把阿远关在门外时,阿远是什么感受。那时候他真的觉得,他们俩怎么都吵不散。阿远会蹲在门口,一直等到他气消了出来。
可现在,他一句重话也不敢说。
他俩现在的关系可以用如履薄冰来形容,稍不注意,就碎裂了。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借着昏暗的灯光,钟恺凡掏出钱夹,内衬里放了一张阿远的照片,寸头,白T恤,眉眼都笑开了。他用食指触碰着1寸大的照片,轻轻抚过阿远的眉梢,嘴角情不自禁地带了点弧度。
隔天早上,天气难得晴朗,风也小了点,肖正在楼下等钟恺凡。
车子缓缓开出小区,肖正从后视镜中瞧了一眼,见钟恺凡眼下泛青,“昨儿晚上没休息好?”
钟恺凡单手抵在车窗上,蹙眉看向窗外,语气不咸不淡:“还行。”
“别太累,调整好心态。”肖正收回视线,恢复了公事公办地语气:“待会儿见了董事长务必打起精神。”
钟恺凡脸上带了点不悦,“这季节打什么高尔夫,折腾人。”
肖正哂笑:“老爷子就这点爱好,你多体谅一点。”
“还叫了谁?”钟恺凡淡淡地问道。
肖正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恢复平静,“到了就知道。”
钟恺凡坐正了身子,静静地凝视着肖正的背影,忽然发现这一刻的肖正有些陌生。
一路上车厢内播放着早间电台,关于北京城里头的大小趣味,听着听着倒觉得时间过得也挺快。不一会儿便开到了海淀区,这是到了清河湾的高尔夫球场。
钟恺凡先一步下车,俱乐部的工作人员在前面引路,带他去了更衣室。
胶钉球鞋穿着有些不太习惯,钟恺凡蹙了蹙眉,听见身旁的肖正说:“恺凡,耐心一点。”
钟恺凡没接话,脸色勉强舒缓了几分,动作缓慢地给右手戴上手套。
电动高尔夫球车载着他们朝球场驶去,起先还能看到一些散客,越往里开,越觉得格外安静。清晨的光线从树梢悄悄探过来,如天地间的金沙一般,铺满了绵延起伏的草坪。只是这个季节的草地带了点枯黄,天空澄澈蔚蓝,泛着鱼肚般的白云,只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车速缓了下来,远远地看见草坪上出现两个熟悉的身影,球童陪在一旁引导正确的打球方式,钟鼎恒穿着暗灰色的羽绒马甲,专注地挥起球杆。忽听‘砰’地一声,声音不算大,白色的高尔夫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朝远处奔了过去。
“姨夫,您这是宝刀未老啊。”钟子铭在一旁比划着动作,神情很放松。
一瞧见钟子铭,钟恺凡脸色就不对劲,“有他陪,我来做什么?”
肖正扫了他一眼,“恺凡,别任性。”
说着,两个人朝草坪中间走了过去。从他们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见前方两人的侧脸,肖正忍不住说道:“恺凡,你有没有觉得子铭跟你长得有点像?”
钟恺凡眼皮一抬:“谁跟他像了?”
说着迈步向前,朝钟鼎恒走了过去,跟他恭谨了打了招呼。
“来了?”钟鼎恒把球杆推给球童,戴了一顶白色的休闲帽,精神看上去不错,朝钟
子铭指了指,笑呵呵道:“你们俩来一杆,我在旁边看看。”
老爷子已经坐回到帆布椅里,手里捧着热茶,心情似乎极好。
几竿下来,钟恺凡的成绩不算好,但面上瞧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约莫过了半个多钟头,钟鼎恒挥了挥手,让身旁的人退了下去,球场上只剩下他们三个。
“一大早把你们俩叫过来,是不是没休息好?”钟鼎恒面色平和,眼角带了点宁静,此刻的他更像是一位历尽千帆的老人,疲惫十足。
钟子铭规矩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他在等钟恺凡先开口。
他们父子二人较劲,自己犯不着抢风头,钟家自始至终就没怎么把他放在眼里,何必惹人讨厌。
钟恺凡取下手套,“还行,”他看着自己的父亲,“您大周末的,不想着休息休息?”
钟鼎恒鼻息处发出一阵轻笑,脸色很和蔼,“有你们俩,我是得给自己放放假。”
“姨夫说笑了。”钟子铭神情恭谨,“应该的。”
工作人员搬了两把椅子过来,太阳伞虽遮去了部分阳光,但清冷中仍带着寒意。这样的澄澈晴朗的天气,在北京确实难得。
钟鼎恒朝两个年轻人说:“坐。”
钟恺凡坐在父亲的左手边,手心里把玩着手机,听见父亲说:“北戴河那边的项目你们俩怎么看?”
这话一说,钟恺凡算是明白了,他爸这一大早是来视察工作呢。
见钟恺凡沉默不语,钟子铭主动开口:“新楼盘不宜扩大,那边新房不容易卖出去,大量的二手房还在滞销当中。”
钟鼎恒轻轻点头,“嗯,”食指朝钟恺凡一抬,“恺凡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