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可能喜欢他(77)
“你想得倒挺周到。”盛星河喝了口山药粥,忍不住夸赞。
“那必须的。”贺琦年笑了笑,把昨晚用剩的那些玩意儿一股脑儿全都收拾进自己的背包里,备着下回再用。
盛星河喝着稀粥,瞧见他那股贱嗖嗖的样子就想踹他个屁股墩儿。
不过回想起昨晚的事情,他也没吃什么亏,刚开始确实是挺暴躁的,待磨合好了还是挺享受的一件事情,贺琦年不光在跳高这事儿上有天赋,连寻找和刺激人这事儿上也很有天赋。
要不然也不能陪他闹腾一个多钟头。
一通收拾完,贺琦年坐下吃早点,见盛星河起身的动作有些迟缓,小心翼翼地询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盛星河单手撑着椅背,尽可能地忽略臀部传来的酸痛感,扬唇一笑:“下回咱两换个位置试试你就知道我哪里不舒服了。”
贺琦年有一点担忧,他后悔今早上起来没好好替他检查一下:“一会我去帮你买支药膏涂涂,可以消肿的。”
“药膏倒不用,”盛星河心里有数,“还没疼到那种程度,估计等两天就好了。”
七点半的时候,节目组的小助理过来敲门,大家带着一丝不舍,告别了这座城市。
归队之后,贺琦年被上头叫去开会,要他近期好好准备,等八月份随队一起到外地参加世锦赛的选拔。之前秦鹤轩退队,盛星河又重伤,跳高组一下少了两个人,只好叫新人一起往上顶。
林建洲交代贺琦年千万不要有任何压力,能不能进决赛都没关系,这就是一次小小的尝试,了解一下自己和对手之间的差距,提前感受一下世界级大赛的氛围。
世锦赛每两年一届,世界各国都争相参与,汇聚的那都是每个国家最顶尖的运动员,选拔赛的标定在2米31,过这个坎直接晋级总决赛。
如果没跳过去,那就要看总排名,如果在十二名以内,也可以晋级决赛。
盛星河一共参加过三次世锦赛的选拔,第一次的最好成绩是2米27,没进决赛,第二次2米29,勉强挤进决赛,但决赛成绩是最后一名。
在前年的世锦赛上越过了2米31,当时在所有人员当中排名第六,那是他历史最好成绩。
但因为药检呈阳性,他很难判断是凭借着自己的实力跳过去的还是依靠药物的辅助才跳过去的。
这是他心理永远的一道阴影。
特别是受伤之后,他反复怀疑自己这辈子还能不能跳过这个高度,甚至到了一个病态的地步。
每一次助跑起跳,脑海中总是回荡着一个残忍而又清晰的声音:“你过不去的。”
起跳脚的撕裂处像是没好透似的,一用力就泛疼。
贺琦年去外地参加选拔赛的这段期间,他又开始失眠,有时候半夜三点忽然被噩梦惊醒。
他梦见过自己跟腱断裂,又梦见过膝盖骨折,醒来时大汗淋漓,睡衣都是黏糊糊的。
他在夜深人静的夜晚,冷不防想起秦鹤轩离开时说过的那句话——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跳高已经无法让我感觉到快乐了。
他觉得自己现在也是如此。
从快乐、期待、满足变为一种痛苦的折磨,疲惫、无奈。
每一次落杆,都像是往他身上套上重重的枷锁,一层又一层。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高兴不起来。
贺琦年忙着比赛,田径队的好友们都去参加世锦赛的选拔,唯独他在退步。
2米25的高度,他跳了一天都没过去。
前所未有。
身体里的每一颗细胞都在抗拒着跳高。
脑海中经常闪过一个念头——再练下去也是浪费时间,要不就停在这里算了。
他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也没有时时刻刻能握住的温暖,伤感日积月累,终于冲破皮相,显露在了眉宇之间。
边瀚林是第一个发觉盛星河不太对劲的。
刚开始他只是觉得盛星河休息太久,体能没有跟上,所以将训练时长重新调整了一下,但等了两周,盛星河仍然没有过2米25,并且变得不爱交流,逃避理疗,甚至逃避训练,就猜想他多半是心理方面出现了问题。
于是带着他去看心理医生,结果没出意外。
PTSD,一种比较常见的创伤后心理疾病。
当伤患再次碰见令他受伤的那种情况,脑海中会不由自主地涌现出当时的情境和痛感,导致警觉性增高,不敢使出全力,怕再次受伤。
通俗一点的解释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难就难在,这种心理类疾病没有什么药物能够完全根治它,全靠自我意志去支撑和克服困境。
运动员心理一旦出现问题,整个人就会陷入自我怀疑的状态。
自信是一切行动的原动力,没有了热情和自信,还谈什么拼尽全力呢。
盛星河的沮丧难掩,在车上一言不发。
边瀚林安慰道:“心态放平稳了,别着急,刚才医生也说了,用时间去克服,你知道吗,很多NBA球星伤后都有这个情况,有些要一两年时间才调整过来。”
盛星河转头望着涌动的车流,给自己定下了最后的目标:“要是今年年底再跳不过2米30,我就退出了。”
边瀚林没有劝他留下,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作为教练,他没有权利去要求运动员离开或是留下。
他既然没有能力预测到盛星河的未来如何,自然也不敢随随便便决定他人的人生。
世锦赛的选拔赛结束,贺琦年跟随队伍回到A市,他虽然没能顺利进入总决赛,但在现场见到了许许多多的世界冠军,兴奋得无以复加,刚一下飞机就把照片一股脑儿地分享给盛星河。
【黏黏:我跟索托马约尔握了握手,到现在还没洗,回去给你摸摸,沾沾他的仙气儿!】
贺琦年的愉悦溢出屏幕,盛星河忍不住笑了。
【盛星河:你什么时候握的啊?上厕所也没洗手?】
【黏黏:我用左手解决的,右手没洗。】
【盛星河:白痴,他要是知道自己跟一个上厕所不洗手的人握手了估计得疯。】
【黏黏:逗你的!我上飞机前跟他握手的,还热乎着呢,我还问他要了张签名,回头供起来。】
半小时后,大巴抵达基地,贺琦年也顾不上跟领导敷衍,直奔宿舍,行李箱的滚轮在地上拖出了巨响。
那动静由远及近,伴随着轻快的脚步声,盛星河觉得那节奏十分耳熟。
拉开门,一道庞大的身影冲他飞扑过来,仅用彼此能听见的声音嘟囔:“老婆~我好想你啊!”
自从在酒店的那一夜之后,贺琦年动不动就用“老婆”代替其他称呼,盛星河总怕他在外边儿说漏嘴,次次都会纠正:“叫哥。”
贺琦年转了个话锋:“快快快,跟我握个手,握完我要去上厕所了,憋死我了!”
盛星河成功被他带跑偏,伸手握住贺琦年的右掌,感觉他掌心里有东西,展开一看,是这届世锦赛的吉祥物挂件,绣工不算多精巧,但胜在可爱。
“送你了。”贺琦年说。
盛星河愣了愣:“那你呢?还有吗?”
“我的就是你的咯!”
贺琦年把行李箱往屋里一推,对着空调吹风:“大巴的空调坏了,这一路回来热死我了!”
盛星河拎住他的衣领往边上拽:“那也不能对着风口这么吹。”说罢抽纸巾给他擦掉了一脑门子的汗:“渴吗?我去给你倒杯水。”
“我想要一个亲亲。”贺琦年说这话的时候轻轻的,还拽了一下盛星河的裤腿。
他仰着修长的脖颈,像等待主人投喂的小狼狗。
盛星河微微弯腰,贺琦年拽住他的衣领向下一带,面对面倒在床上。
贺琦年伸手挠他痒痒,翻起旧账来:“你都不说你想我。”
盛星河腰里最敏感,被他挠得崩溃求饶:“我想你我想你,我特别想你。”
“晚了!”
贺琦年压在盛星河身上,手上挠着,嘴上也不放过,啃咬他的后颈,湿热的呼吸全扑在他耳朵里,盛星河的四肢都蜷缩在一块,他好不容易往边上爬了一点,贺琦年愣是抓住他的脚踝一把拖拽回去。
小两口打得热火朝天,门忽然从外边打开了。
林建洲听边瀚林说起了创伤后遗症的事情,就过来看看,一进门,看见两个人团在一块儿滚圈,衣衫不整发型凌乱,贺琦年的胳膊还在盛星河的衣服里。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刚才贺琦年还往人耳朵上咬了一口。
“嘛呢这是?”
两人以光速拆开,整理衣物,做贼心虚一般,脸红成柿子椒,盛星河还结结巴巴:“没,没有啊,就闹着玩儿。”
林建洲虽然年过四十,但也是跟着大部队到处跑的,什么新鲜事儿都见过,对他俩朦朦胧胧的关系也有了大致的判断。
他没直接挑明,谨慎委婉地提醒了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两谈恋爱呢,整天黏一块儿。”
贺琦年还算机灵,转移话题:“教练,您找他有事儿吗?”
“哦对,你边教练说你最近不高兴啊,心理医生怎么说的?”
贺琦年怔然:“你怎么了?”
盛星河把大致情况说明了一下。
贺琦年恍然大悟,他记得曾经有位球星说过:最难愈合的往往不是身体的伤病,而是心里的缺口。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盛星河曾经的自信、阳光、乐观都顺着那一道又一道的缺口流失了。
贺琦年为这事儿问了群里的朋友,也查了不少文献,最多的答案就是脱敏治疗。
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
不敢跳就越要跳。
半天的训练下来,他发现盛星河也不是完全不敢跳,只是左脚不能像以前那么用力蹬下去,总是收着点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