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不住(24)
眼看着霍英的眼泪就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打湿睫毛,打湿时郁枫的手,目的达到了,他在哭,可是痛快吗?他好像噎住了,说不出话。时郁枫加快顶撞,又道:“你是救我的,我重要的,天使,”他又抱上去,双手接住霍英的颤抖,“你是神,永远是。”
霍英动弹不得,却哭叫起来,肩膀怯懦地收着,“不是,我不是!”
时郁枫却在那甬道里捅得更狠了,牵动咕叽咕叽的水声,每一下都磨过那个敏感的点,他好像要用实际行动说服霍英似的,“你就是的,”他声音哑得像吞了火,“和你一样,我也想过死,然后我想到你——我活了下来!”
霍英哭得更凶了,身体上的舒服,心口的疼,那些攒了这么多年的沮丧……“我不是,你想象中,那样,”他想说我骗过你,我干过的事绝不是纯洁的,无辜的,可话到嘴边就烟消云散,他太怕了,怕说出来身后的这把火,这份爱,就冒着青烟熄灭。最终他只是道:“你看到真正,的我!还爱吗,还会这样吗!”
这话问出来,霍英就射精了,在时郁枫手里,在镜子上,他叹息着眨着眼皮,一时间发不出更多声音。也不知是这句无理取闹一样的问话,还是他那双眼睛里藏在泪中的自我否认,彻底地扯没了时郁枫的理智。他突然撤出来,也不等霍英从高潮里缓缓神,掀起他身子让他扶着镜子跪好,提着枪就是贯穿。
他马上顶起腰,快全出来再立刻插进去的那种插法,把还在跟着高潮余韵皱缩的穴口捣得通红而泥泞。“我看到的就是真实的你,我相信我看到的,”时郁枫垂手按着霍英的肩膀,好像要把全部力气怼进他体内,“你这样看不起自己,我不接受!”
霍英脑海中空白了一秒,看不起自己?这就是自己一直在做的事情吗?听起来像个傻逼。他也来不及再琢磨了,只觉得时郁枫的一字一句都让人踏实万分,身体就这么全交出去也没问题,五脏六腑都被冲撞,被碾压,在这种焚烧般的快感里,霍英失去了物种和定义,他感觉自己就像个野人,全身都被感官牵动着,脑子已经融化成骨血。
他不自觉把屁股抬得更高,滴滴答答的,有汗,有泪,有更多难以启齿的液体,整个闷热的车库里都是发情一样的味道,而他这种献祭般的姿势,勾着时郁枫的魂儿,“英哥,我永远爱你,”时郁枫的银发贴过来,在霍英模糊的眼中晃动着光影,“你怎么样,你是什么,你活着还是死了,我都爱你!”
“我也是,我也是……”霍英发出喟叹,满足的,放心的,那些堆在他心脏胸腔周围的一切苦而酸的元素,随着泪流走了。全世界他只看得见时郁枫一个人,他在他身前,像小猫一样弓着后背,吞声承受背后的撞击,湿润的眼大张着,为轻飘的快感懵懂。
时郁枫这回比初体验持久太多,或许也有烦躁愤怒心疼等情绪在作祟。一波又一波后,霍英的眼泪也是一把一把的了,哀哀地求饶,“我不行了,啊啊!我,”他的声音又一次折在嗓子里,断断续续地哆嗦嘴唇,殷红得像在渗血,他甚至已经没有害臊的意识,直愣愣地盯着镜中自己靡乱的神情,腰肢连着臀,也孱弱地扭动,带动要命的风致,“我屁股……坏了!我用嘴……嘴……”
他的嘴被时郁枫堵住,那人收敛了点,却像是为下一波蓄力,一个绵到骨子里吻过后,时郁枫抚着他的脸,轻声地说,“不会坏的,我哥哥最乖了。”
霍英在铺天盖地的快感中捡起点心神,思维也恢复了点正常,发泄得还挺成功,他心里轻轻松松的,却横生出种踹这狗崽子一脚的冲动。
第20章 人间惆怅客(4)
那一脚终究没踹下去,霍英也就有那么一下意乱情迷的,没舍得踹,或许这舍不得的时间太长了点,不知怎的他就被掀了个面继续弄了。霍英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闭上眼的,总之他迷瞪了一阵,等再醒过来,他是趴着的姿势,屋里只剩一盏夜灯亮着,时郁枫在枕边支着胳膊,安静又专心地看着他,一脸神清气爽。
霍英揉着眼缓了下神,意识到自己好像被搞晕的,奇耻大辱,好歹以前也是能跑马拉松能玩无氧气罩滑翔伞的人,身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中用?
他闷闷地问:“几点了?”
时郁枫抹掉表盘上溅的半干液体,看了一眼,“四点三十七。”
“……怎么还不睡,”霍英扫了扫这家伙肩上胸前红而深的牙印和挠痕,也搞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弄上去的,不过,兴许这小子睡饱了就能消下去呢?他红着脸拱了拱,靠在时郁枫身上,“安心睡吧,不用瞎激动,我定闹钟了,明天咱不会迟到的。”
这一拱,身体摩擦布料的触感也显出来,霍英意识到那身稀烂的西装已经被剥下来了,自己全身裸着,就盖了点薄被,他又一摸屁股,虽然还是火辣辣的,但还算干燥,这是被清理过了。他越发觉得丢人了,当然是感觉不错的那种丢人,却听时郁枫道:“我在枕头下面发现了这个。”
“啊?”霍英抬头,只见时郁枫手里举着个纯白的信封,庄重地递到他手里,轻轻捏了他指尖一把,“我觉得需要你自己来拆。”
霍英打死也想不到会在此时此地看到这样的字迹。
是他爸爸的字体,老爷子一直是老派作风,奉赵孟頫行楷为中文书写范本,运笔周正,收放自在。小时候霍英也被强迫临摹了不下五年,还算练成了一手半吊子好字。
眼前这信封上,一行行楷,其实也就是四个字:
【肆子英 啓】
“这估计给每个人都留了一封吧,我是第四个,”霍英抹掉眉尾摇摇欲坠的汗滴,靠床头坐直,脸上不见波动,“还挺厚,从小加起来也没跟我说过这么多话,我爸就喜欢给人惊吓。”
时郁枫也坐直,两人挤在小小一张单人床上,聚精会神地盯着一片信封,正襟危坐的样子好像小学生在传递“秘密情报”。
那信封质地很脆,一拆就咔嚓地响,应该是上了点年头。内里黑色钢笔字写得又大又重,一共三张,霍英展开信纸,首先看了下最后那页的落款,还是繁体字,写着“贰零壹肆年伍月初一”。
好家伙,那会儿霍英还正天下第一呢,蒙扎赛道的排位赛大概刚结束?意大利夏季干热,他或许正在罗马和某个赞助车队的伯爵喝酒,或许正躲在文艺复兴风格的卫生间狂吐。
“……你给我念吧,”霍英又扫了两眼那黑压压的字行,突然把信纸按在时郁枫光裸的小腹上,捏着眉头揉,“我不想看。繁体字还行吧?”他又问。
“繁体我认的比简体多。”时郁枫也揉了揉眼,把那沓脆纸小心地展平。小时候,他从保姆到家教除了英语都说粤语,无论是住在旧金山的本家,还是后来待在墨尔本,繁体中文也要更加盛行。尽管时郁枫一直觉得所谓“唐话”不好听,也不简便,但他就是耳濡目染,此刻倒是派上了用场——在心上人面前,小年轻典型的那种表现欲窜上来了,时郁枫立志绝不读错一个字,还要读得有感情。
于是父亲的话,用情人的声音,在霍英耳边铺展开来:
“小英,
“十几年未曾这样叫你。今天是你二十四岁生日,第二个本命年,爸爸刚做完一个手术,又醒过来了,总觉得需要和你多说点什么,但又顾及,和你见面的确很难,我们父子俩恐怕都会尴尬,还是写下为好。
“我让钟点工每次给你换完床单都把这封信压在枕头下。如果哪天你回到这个家,在你最着迷的车库住一晚,应该就能看见。
“言归正传,下面的都是爸爸的心里话。都说十年是一个代沟,我四十七岁才有了你,这就是将近五道沟了,说实话,我还是无法理解你,各种方面,现在仍然这样。就像我无法理解比我年轻十三岁的,你的妈妈,我认为她不该玩赛车,尤其在她四十岁过后。
“你可能印象不深了,关于我和你妈妈的争吵。她太爱冒险,而我可以说是胆小。在人生的选择方面,我们之间有着越来越大的分歧,谁都不退让,于是无解。
“现在我必须要告诉你,你七岁那年,也就是你妈妈四十一岁生日之前,她是怎么离开的。
“我骗了你,还有你的哥哥姐姐。不是什么突发的疾病,她是死于一场事故,匈牙利的布达佩斯赛道,前些天在新闻上看到你,你也刚刚在那条赛道上取得了很好的成绩,比你妈妈当年快太多。
“当年,我是说当年,比赛前夕,我们还在吵离婚的事。一般赛前我都要在维修站等她,那次我让她自己去了,但我还是看了直播。看到她出事,好大一团火,我正好接到电话,赶过去的时候,她躺在重症监护室,全身是焦黑的。医生说赛车烧起的火高于八百度,她在里面困了将近三分钟,肺已经被烧坏了,剩下不到20%的组织是好的。
“每天都会用一米多长的铁管,从她肺里吸出带着血的脏东西,许多次她都疼得虚脱,可她连一句难受也喊不出来。
“我只能陪着她,如果要我用命换她少疼一点就好了,如果能。可我的命什么都换不来,你爸爸到最后也不能保护他的女人。你很聪明,很敏感,应该也还记得,那年我和你妈妈消失了一个多月,然后我一个人回来,告诉你们,妈妈不在了。
“我不让你们看她一眼,回国就烧了。她最后一句话就是,不要吓到孩子。
“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
“我不想说我反对你玩赛车是因为什么高尚的理由。的确,很简单,我就是怕你死。说实话我很后悔,你小时候对汽车表现出着迷的时候,我就应该拦,我很后悔没有把你改装的我的车子都锁起来,也很后悔没有把你的那些杂书都烧了,你玩车的时候,那种快活,和你妈简直一模一样,你们冒一样的险,发一样的疯,说一样的话,一样拦不住。你们追求你们巨大的梦想。
“如果哪天你们也遇到一样的,不可控的危险呢?
“这是我这些年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我不想在重症监护室再看到我最优秀的小儿子,无论他是被烧成了炭,被碾断了半截,还是腿骨被扎进硬生生的铁。
“但是,现在我可能转变了一些看法,可能因为我太老了吧,对生死看淡了不少,也不知道这种转变具体发生在哪一天。简单来说,我不反对你玩赛车了,也不会一旦想起你就气得发抖,更不会在家宴上骂你不肖子孙,尽管这些年我都是这样骂的。儿子,你年轻,独立,充满勇气和决心,你有追求你所想要的一切的权利,这是我无权剥夺的,对于以前,我试图剥夺时犯下的错误,我向你道歉。
“我看了你的访谈,你的英语比我二十四岁流利太多了,你说你清楚这个职业的风险,但比起可能失去的那些常人看重的东西,你有更重要的东西要坚持。
“我可能已经跟不上你的思维,但我猜想,那是荣誉,别人的尊重,更重要的是你对自己野心的尊重。你妈妈以前很喜欢说,不想看不起自己,不想后悔,她可能把这种傻话也直接遗传给了你吧。
“我还是每年春节都去五台山拜佛,也给你妈妈捐功德。以前我甚至求过,要你干脆在赛场上受些无关性命的小伤,再也开不好车直接回家最好。现在我知道大错特错,下次再去五台山,我会求你平安无事,年年卫冕。
“我本来把这些打出来给你发邮件,但还是算了。你和这个家庭之间的僵持,对你来说其实有好处,了无牵挂上赛场才能无所顾忌吧?你怀着对我的怒气,可能也会有更大的动力。从小你都是越压越旺的那种孩子。我不是个好父亲,以前做的错事,也不能在这种时候要求你的理解,你如果回来,看到我又病又老,一定会立刻原谅一切,你姐姐说你一定会退役留下来给我送终,还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