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弥雷特】一只野生王子的九步求爱法(7)
他听见身后传来水花四溅的声音,便转过身。是帝弥托利。
他依旧全副武装着,不过至少没带着他的枪。贝雷特瞧见那把枪斜靠在一棵树上,树上还挂着帝弥托利的那件披风,其他人都不见踪影。他们居然不想洗个澡吗?贝雷特看见希尔凡的盔甲上沾了些血迹,亚修的衣服上也全是泥巴,因为他为了躲避魔兽的攻击被迫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也许他们是想等自己先洗完澡?或者是想等明天回修道院以后去洗个热水澡?
即便帝弥托利就站在水里,他也没有要洗澡的意思。他的头发还是乱糟糟的(在池塘里泡上个几秒钟实在是远远不够啊),胸铠上满是凝结的血迹,贝雷特甚至不确定这还能不能洗得掉。他还没算上帝弥托利盔甲下的里衣呢,他根本不知道帝弥托利上一次脱下盔甲是什么时候。
还是一步一步慢慢来吧。
帝弥托利在离贝雷特一米远的位置停了下来。贝雷特小心翼翼地朝他迈出一步,确保帝弥托利能清楚地看见他的动作,看见他空空如也的双手。帝弥托利看向他的手掌,然后是仍然沾染着些许血迹的躯干。最后,他的目光再一次停留在老师的双眼上。帝弥托利的眼神既没有攻击性,也没有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贝雷特继续朝帝弥托利走去。他伸出手,触碰着帝弥托利胸前冷冰冰,黏糊糊的铠甲。
帝弥托利一动不动。
他的老师开始为他清洗盔甲。他始终注视着帝弥托利,手上的动作也很慢。
环绕着他们的河水染上了血迹,不再清澈,但流水很快便带走了这些污秽之物。贝雷特从胸铠开始清洗,然后是左右两边的臂甲。他有些想继续清洗腿甲,但他怕自己突然弯腰的动作会把帝弥托利吓跑,这个任务还是交给他们脚下的河水来完成吧。出于类似的原因,贝雷特也没有清洗帝弥托利的背甲。
盔甲清洗完成之后,贝雷特伸出双手,轻轻地搭在王子的头发上。他等待着。
帝弥托利微微地朝老师的手掌侧了侧头,似乎是同意了,贝雷特便立刻开始为帝弥托利擦洗头发。他已经尽可能地小心了,但他的手指还是不时会扯到打结的头发,拽住凝固的污渍。不过,帝弥托利既没有抱怨,也没有动弹。除了哗哗的水声之外,一切都是那么安静。
贝雷特尽可能地加快了速度。尽管他很想再多享受一下这样的时光,但他不希望再折腾帝弥托利了。帝弥托利相信贝雷特会帮助他,所以贝雷特只要帮他就好了。
将头发清洗干净后,贝雷特向后退了一步,给帝弥托利走开的空间。但帝弥托利反而向前进了一步,这惊到他了。
就像贝雷特先前做的那样,帝弥托利朝他伸出手,直到他的手掌贴上了贝雷特的头发。这举动出乎意料,贝雷特不由得呆住了。
帝弥托利捞起一捧冰凉的河水,淋在贝雷特的头皮上,顺着他的头发清洗起来。王子戴着手甲,动作有点笨拙,但贝雷特知道,帝弥托利已经很小心很小心了。贝雷特的头发上其实没多少血迹,完全可以等回到大修道院以后再清洗,但能有机会接受帝弥托利的帮助,他很开心。
帝弥托利的目光在老师的面容和头发之间兜兜转转。贝雷特能感觉得到王子的双手,它们正触摸着,擦洗着自己的头发。贝雷特从小就没有让别人给他洗头发的经历,他人的手搭在自己头上的触感着实陌生,但似乎不怎么讨厌。
之后,帝弥托利的手指扫过了老师的脖子。王子的身体瞬间僵硬起来,呆若木鸡。
贝雷特定定地看着帝弥托利。在那只蓝色的瞳孔中,他看见了恐惧。他伸出手,抚上帝弥托利那只仍然搭着他脖子的手:放心,没什么好怕的,你的老师不会因此而受伤。
帝弥托利眼中的恐惧消散了。
有那么一小会儿,他们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直到冰凉的河水让贝雷特打了个寒颤。帝弥托利看见老师发颤,便抽回手转身离开,逃也似地朝河岸走去。贝雷特看着他拿起长枪,却把披风扔在了自己的衣服旁边。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帝弥托利朝他点了点头,便往营地走去。
找回知觉之后,贝雷特从河里爬了出来。他沉醉于方才和帝弥托利相处的时光,以至于到现在都还没洗自己的衣服。
穿上洗干净的内衣之后,贝雷特拿起了帝弥托利的毛皮披风。披风比他想象得要干净,他便把它披在肩上,再着手清洗外衣上的血迹。这披风果然很暖和呢。
贝雷特回到营地之后,发现大家都是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因为他们的王子殿下看上去干净多了。菲力克斯还问贝雷特他是不是又把那头山猪给推到水里了。
“老师,你可真是个大魔术师!殿下几乎可以完美地假扮成一个正常人类了。”希尔凡打趣道。
不过,大家的嘴角都挂着笑容,所以贝雷特知道这是个善意的玩笑。他发现,每当帝弥托利变得更像一个“人”一点的时候,大家的眼中就会闪烁着希望的光芒。王子殿下所遭遇的不幸深深感染着他们,所以他们都很高兴能看见他逐渐好转。
第二天,他们回到了加尔古•玛库。大家大多趁此机会跑去蒸了个桑拿,并好好地洗了个澡。贝雷特得承认,这肯定比在冷冰冰的河水里洗澡要舒服许多。他也曾一度犹豫要不要加入他们,但确实没这个必要:他已经干干净净的了。
然而,几天后,贝雷特就明白了洗热水澡的好处。他和英谷莉特,希尔凡,菲力克斯三人进行了一场强度颇高的对练,并在这之后立刻被叫去帮忙清扫和打理大修道院内尚未启用的房间。反正马上还要出汗,何必急着洗澡呢?所以,贝雷特计划在一天的工作结束之后再去桑拿房。但他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没注意到时间过得飞快,太阳已经下山了。
当他走出大厅时,外面已然一片漆黑。好吧,浴室至少还是开着的。贝雷特单纯地希望帝弥托利还没跑到他的房间去。
在大修道院中穿行一番后,贝雷特得到了答案:他看到帝弥托利正朝他的房间走去。帝弥托利也看见贝雷特了,便掉转方向朝他走来。两人相距一米远的时候,便都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他们相对无言。
片刻后,贝雷特还是先开口了。
“我打算去洗个澡。”
其实吧,帝弥托利可以在贝雷特的房间里等他回来,也可以先回教堂待一会儿,之后再来。问题就在于,他们真的没讨论过各自的行程安排,所以他们并没有提前约好计划什么的。但或许正是这样才最适合王子,他不受约束,可以来去自由。
贝雷特没有等帝弥托利回答他,便朝通往桑拿房的楼梯走去。身后没有传来脚步声,他有点小失望。他希望帝弥托利能跟来的,就像几天前他跟着他下河一样。不过,他不愿强迫帝弥托利做任何事。
不得不说,修道院的桑拿房真是引人堕落。在来到这里之前,这位前佣兵几乎没有体验过热水澡这种堪称奢侈的享受。在旅途中,冷水浴总比浑身脏兮兮的要强,所以贝雷特不得不和他的佣兵同伴一样适应这一点。但在加尔古•玛库,他可以尽情享受地下的天然温泉带来的便利,在热水浴中慢悠悠地放松酸痛的肌肉,这棒极了。即便已到了深夜,桑拿房的水也还是热的,不需要额外再烧。贝雷特只要脱下衣服,拿条毛巾,往水里一泡就行了,这就是他所要做的全部。
贝雷特脱下衣物,刚把毛巾围好,就听见有人来的动静。看来他有伴了。是帝弥托利决定跟来了?还是其他人呢?应该不是。都这个点了,贝雷特和帝弥托利恐怕是唯二还没睡的人。如果西提司还有文书工作要处理的话,那他应该算是第三个。
金色的头发,黑色的盔甲映入眼帘,证实了贝雷特的猜想。帝弥托利进来后关上了门(他在这方面表现得越来越好了),朝贝雷特走去。他的眼中写满了无法宣之于口的犹疑,甚至还有点气急败坏。贝雷特的嘴角翘了起来。
“你想和我一起吗?”
帝弥托利点点头。
在更衣室里,王子小心翼翼地放下了枪,解下披风和皮草。正在这时,他迟疑地停了下来。
贝雷特知道,这将是一个转折点。帝弥托利会说服自己相信贝雷特吗?又或者,今天晚上的共浴对他来说还是太逾越了?无论帝弥托利作何选择,贝雷特都可以理解。
“你想让我帮忙吗?”
“……嗯。”
贝雷特开始为帝弥托利卸下盔甲,从腿甲开始。贝雷特的动作很慢,也很小心。他望向王子的眼睛,征询着他的意见。而每一次,帝弥托利都会点点头。
接下来是臂甲,胸甲,以及其余的盔甲。王子现在只穿着一条裤子,一件衬衫和一件短上衣了。归功于已经凝结了的褐色血迹,这些衣物脏污不堪,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贝雷特动作轻柔地解开背心,然后是里衬,最后是长裤和内裤。
帝弥托利的皮肤仿佛在诉说着他所遭受的所有痛苦。形态各异的伤疤张牙舞爪,旧有的淤伤盘踞其上。贝雷特能看见方有消退趋势的新伤,看见和肤色相异的疤痕,看见没有得到及时处理的断骨在帝弥托利的皮肤下野蛮生长,制造出嶙峋的凸起。
贝雷特自己的身体大概也是这种旧伤与疤痕交错丛生的样子。贝雷特能透过王子身上的伤痕猜出他的经历,帝弥托利是不是也可以读出贝雷特的那些伤疤背后的故事呢?
贝雷特轻轻地握住了帝弥托利的手,带着他往水中走去。如果帝弥托利不愿意的话,他可以轻易地甩开贝雷特的手,但他没有。他迈开步子,呼应着贝雷特的脚步声。热水从脚底漫了上来,贝雷特任由它们将自己包围。很快,帝弥托利也迈入了水中。他们一步一步如同共舞一般慢慢地前进着,直到热水涌上他们的腹部,轻轻地拍打着他们的肚子。
浴室中弥漫着一触即溃的紧张气氛。贝雷特等了一会儿,给帝弥托利做决定的时间。他们仍然紧握着彼此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