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弥雷特】一只野生王子的九步求爱法(12)
但这种忐忑正被驱散。他正在学习,了解这个新的帝弥托利,过往的回忆鲜活起来,新的记忆也在不断延续。贝雷特已经能预见到帝弥托利会成为什么样的人,预见到他会成为什么样的国王了。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陪在帝弥托利身边, 哪怕帝弥托利本人都不行。帝弥托利需要有人相信他,等着他,鼓励他,握住他的手引领他。贝雷特希望他就是那个人。
帝弥托利径直往床上倒去,紧挨着贝雷特。王子看上去也很累了,确实该和老师一起休息休息,他眼底总褪不干净的黑眼圈就是他需要继续睡的证据。那只蓝色的瞳孔正直勾勾地盯着贝雷特,闪闪发亮。贝雷特见怪不怪了,他只是慵懒地眨眨眼,等着帝弥托利开口。以往这些时候,亡灵似乎总是会离帝弥托利远一些,帝弥托利看上去也会更平静,或是更开心一点。贝雷特喜欢看他这种表情。
“我不会再扛你第二次。”帝弥托利说。
落在贝雷特耳中,这句话却是:“下次别再这样了。”
帝弥托利习惯了扛着东西到处跑。他继承了布雷达德代代相传的惊人怪力,在孩提时代就破坏过很多东西:勺子,玩具,楼梯扶手,有一次甚至还把他伯父的手指给掰折了。学习控制自己的力道并非出于自愿,只是迫不得已。到少年时期,他的控制力愈发完备,但时不时还是会失控,比如在他生气,慌乱,或是走神的时候(在老师面前,他弄坏过无数把训练用枪)。
王子曾用他的怪力帮助厨师搬运成箱的食物,或是把武器扛进扛出训练场。这是成年男性应付不来的重量吗?反正帝弥托利仅凭一只手就能做到。王子一直在试着把自己的力气用于正道。看着商人们生活的重担得以减轻,挂在他胳膊上的孩子们喜笑颜开的时候,帝弥托利会为自己的力量感到自豪。
但直到最近,帝弥托利都一直以他的怪力为耻。他不去碰任何东西,因为他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再控制住自己了。过去的五年里,他只是在不断地伤害别人,杀死别人而已。
但和老师在一起时,一切又不一样了。帝弥托利知道,老师总会为他倾其所有。在他的帮助下,帝弥托利开始找回一些控制力了。虽然进步缓慢,但帝弥托利在稳步前进。任何人都不该低估贝雷特的能量。
正因如此,帝弥托利本该料到这件事的。
在最近一场战斗中,王子受伤了。他的腿被魔兽重重拍击了一下。伤势虽不严重。但从腿上传来的麻木感来看,魔兽的爪子可能有毒。有那么片刻,帝弥托利是想要隐瞒的(这是他的本能反应),但这会让老师担心,让老师难过,他不想看到老师那样。所以,当最后一只魔兽倒下,帝弥托利就朝老师走去,希望能让老师用治愈魔法快速处理一下。
但当他试图迈出步子的时候,王子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贝雷特立刻来到帝弥托利身边,向梅尔赛德司招手,让她过来。帝弥托利一言不发,让他的老师处理这一切。
梅尔赛德司很快就来了。她检查了一下帝弥托利的腿伤。
“伤口很可能有毒,但这种毒并不致命。回医务室以后,我就可以治好它了!”
贝雷特点点头,帝弥托利心想这件事便到此为止了。他们会走回大修道院,而他会在老师的坚持下不情不愿地去医务室。这种伤和帝弥托利以前受过的种种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上一次他中毒的时候,帝弥托利只是对其听之任之,让毒素自然排出身体。这次他也打算如法炮制。然而,贝雷特总是在为他的学生们着想的。
待帝弥托利起身后,贝雷特把他抱了起来。
帝弥托利的腿受伤了,不宜继续行走。虽然大修道院离这里并不远,但还是少用腿为妙。贝雷特没有战马可骑,也没有飞龙可乘,所以他只能抱着帝弥托利了。帝弥托利扛过他,因此他也可以抱帝弥托利。他一手托着帝弥托利的膝盖,一手扶住帝弥托利的后背,不待他发出抗议,就把他抱离了地面。怀中的王子畏畏缩缩的,并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他已经吓懵了。
“你在干嘛?”
“我在抱着你啊。”
帝弥托利似乎想抗议,但他找不着合适的字眼。最后,他还是不再挣扎了。贝雷特也不多等,迈开双腿。贝雷特看似柔弱,实则不然。他还是个佣兵时,曾把体型是他两倍大的敌人扔飞出去。和苏谛斯融合之后,贝雷特的力量甚至变得更加强大了。抱着帝弥托利走路不是问题,加上这副沉重的盔甲也不在话下。
“放我下来。”王子命令道。贝雷特没理他。
“放我下来!”王子吼了起来。
老师能感到帝弥托利在自己怀中不安分地扭来扭去,但他的动作幅度却不大,和凶狠的语调截然相反。他可能是希望以此动摇贝雷特,这样他就可以在不伤到贝雷特的前提下挣脱怀抱了。帝弥托利可是相当强壮的,但他没有立刻就动用那身怪力,这是个好迹象。
“让我来照顾你。”
帝弥托利呆住了。他瞪大了眼睛,停止了扭动。但贝雷特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你曾帮助过我,难道我不能帮助你吗?你不相信我吗?
帝弥托利紧盯着老师的双眼,试图揣摩他的意图,从中寻找谎言的痕迹。但除了真诚的关心之意,他再也看不出其他东西了。于是,他接受了贝雷特的怀抱,虽然也就是……勉强接受吧。
先前帝弥托利扛着老师走来时,青狮子学级愣了片刻,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这次他们的反应也一样。再怎么擦眼睛,他们的王子殿下都确实地躺在老师的臂弯里。
希尔凡吹了声口哨。
“干得漂亮,老师!抱紧你的男人哟!”
帝弥托利把脸埋进了老师的胸膛。
火焰在燃烧,浓烟在弥漫,鲜血在流淌。
贝雷特的手臂没有知觉了。战斗仍在进行着吗?他得回到战场,帮助他的小狮子们,他不能丢下他们不管,他们需要他。
可是,他好累啊……他的双腿也失去知觉了。怎么会这样?
啊,对了。他们中了埋伏。帝弥托利身陷险境,而贝雷特已经用光了所有的天刻。
麻木的感觉充斥着全身。贝雷特动弹不得,脑袋也晕晕乎乎的。他想起自己站在苏谛斯面前的时刻。他还能再见到她吗?他想要光。帝弥托利在哪里?其他人呢?他们都安然无恙吗?
贝雷特凝视着眼前阴云蔽日的天空,血腥味渐渐飘远。这里只剩他了吗?他一个人在这儿啊。贝雷特什么声音也听不见,只有持续不断的嚣叫声在脑内回响着。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但他不能睡。
不,他还不能死,他还有许多事要做。
“别丢下我!别再丢下我了!”
是帝弥托利的声音吗?为什么这声音听上去这么着急?他就在这里啊,他不曾离开啊。
一种温暖的感觉包围了他,好暖和啊。贝雷特想向这温暖再靠近些,但他的四肢依旧不听使唤,纹丝不动。他感觉自己离开了地面,而那股暖意仍然环抱着他,未曾远去。
贝雷特的眼前一片黑暗。它在召唤他,它在吞噬他。
他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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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贝雷特知道,自己已经回到了大修道院。这里是医务室,他认得的,大修道院的每一个房间他都认得,只有医务室里会有这种淡淡的白魔法和药物混合的气味。他之前在做什么来着?
贝雷特的记忆还很模糊。他很可能是受了伤,否则也不会躺在床上了。他感到浑身无力,肌肉隐隐作痛,脑袋嗡嗡作响。他挨个活动自己的四肢,都能动,没什么问题。
贝雷特扫视了一下房间。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但最近有人来过。床边放着一把椅子,椅子旁的桌子上放着一些甜点,还摆了一个插着花束的花瓶,这应该是学生们送的。贝雷特能想象梅尔赛德司带来点心,以防他醒来的时候饿着肚子的样子,想象杜笃用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芳香的鲜花装点这里的场景。微笑在他的脸上绽放开来。
贝雷特尝试坐起身的时候,门开了。
“老师,您醒啦!呀,但还请不要自己起身!”
眨眼的工夫,芙莲就跑到了床边。她帮贝雷特摆好枕头,扶着他坐了起来。贝雷特任由她摆弄,毕竟她一直对自己关怀备至。之后,芙莲在床边那把椅子上坐下了。
“您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我们被伏击了,我冲出去去救帝弥托利。”
“是这样。您的腹部中了一刀,还撞到了头。我和梅尔赛德司小姐差不多立刻就治疗了您的伤口,所以您应该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的,就是可能会疼几天。”
芙莲顿了顿。
“您昏迷三天了,修道院的大家都很担心。青狮子学级的所有人都来看望过您呢。我曾听到亚修在床边念书给您听,甚至连兄长大人也来过!”
贝雷特点点头,他本不想这么劳烦大家的。不过,他并不后悔。只要能救下他的学生,他依然会这么做。再怎么说,昏迷三天也比缺席五年要好多了。
“大家都还好吗?”
眼下,在医务室里躺着的人只有贝雷特,所以他的学生们多半没事,不过贝雷特还是得确认这一点。一直在微笑的芙莲抖豁了一下,眼神中流露出宽慰和忧伤之色。贝雷特看在眼里,担忧之情涌上心头,他随即想要直起身来。芙莲立刻反应过来贝雷特在做什么。
“呀!请别起来!我们都很好!只是帝弥托利先生他……”
突然,芙莲截住了话头,试图转移话题。
“您先等一下!我去告诉大家您已经醒了!知道您平安无事的话,他们也能松一口气了!”
“帝弥托利怎么了?”
芙莲知道她说漏嘴了。除了和盘托出外,她别无他法。
“您倒下之后,帝弥托利先生朝您冲了过去。当时周围还有些强盗没被制服,然后……我们很久没看到他那样大开杀戒了。他的咆哮声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