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红楼]带领名著人物为人民服务(271)
正在崂山修行的江停云若有所感,抬手掐诀,缩地成寸,片刻后便落于贾敬病榻之前。
因着他掐了隐身决,守在贾敬榻前的几个徒弟都看不见他。他们只能看见自己的师傅本自呼吸急促,突然间就气息平稳了。
大徒弟一惊,伸手去探他脉搏,片刻后松了口气,低声道:“师傅脉象平和,只是睡着了。”
一众徒子徒孙都松了口气,庆幸老道士又躲过了这一劫。
他们却不知道,床上须发皆白的老道士已酣然入梦。
梦中的贾敬回到了少年之时。
那时他刚刚考中进士,正是意气风发,准备在朝堂上一展身手,大展宏图。
可重来一次的他心里很清楚,过不了多久,圣人便会将他调入詹士府,兼太子舍人。
既然上天垂怜,允他重来一次,他必不会辜负。
太子殿下,这一次有臣为您查漏补缺,必然不会让您重蹈覆辙。
果然没过多久,朝廷的任命便下来了。
由于这一次他没想着考庶吉士,以他们家的人脉,直接便被授予了吏部六品主事之职。
同时圣人又下旨让他入詹士府,为太子舍人。
太子宽宏雅量,待下恩威并施,贾敬自前世起便十分为之折服。
接下来,他只需要取得太子的信任,别让太子因他是勋贵出身,而老牌勋贵多忠于圣人而防备他,就差不多了。
不得不说,有了前世的经验,接下来的一切都很顺利,不过短短半年,这个初入官场的新人,便成了太子殿下的心腹。
太子行事本就进退有度,处理国事更是得心应手。当今圣人好出行围猎,每次都留太子监国,满朝文武都对太子交口称赞。
太子满心以为,自己自幼得父皇教导,要做到最好,才能对得起父皇的苦心栽培。
可他哪里知晓,他满心满眼的父子情深,却敌不过圣人心头的忌惮与猜忌。
一个越长越强壮的储君,和一个越来越衰弱的皇帝。年老者对年少者隐晦的妒忌,太子越是优秀,圣人心中便越是惶恐。
今生的贾敬,早早在太子面前点破了这一点。
太子黯然许久,想想自己的妻妾儿女,再想想追随自己的那些人,终究是把那自以为是的父子之情按了下去,专心把圣人当做君主侍奉。
可是这样便高枕无忧了吗?
不,最大的原因并不是这些,而是圣人的寿命太长了呀!
太子委实是个孝子,无论贾敬联合同僚如何明理暗里地劝说,不到最后一刻,太子始终不愿某超篡位。
贾敬重生一世,费尽无数心血,到最后,太子还是走上了前世的老路,仓促逼宫,事败自焚。
惊怒之下,他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师傅,师傅您怎么样?”
耳边响起了徒弟们的呼唤之声,他艰难地撑开眼皮,就看见了一群或老或小的道士。
第195章 贾敬番外(完)
眼见自己一睁眼便又回到了道房,贾敬不禁茫然。
“我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那一切都是他若有所思,才衍出黄粱一梦?
他那已经六十岁的大徒弟道:“师傅,您刚才睡着了,仿佛还做了噩梦,大喊一声就醒了过来。”
说完就瞪了一眼自己的徒弟,“愣着干嘛,还不快去给你师公端水?”
“诶,徒儿这就去。”
那徒孙也是欣喜太过,此时遭了师父训斥也不见委屈,高兴地擦了擦眼角的泪珠,连连应声出去了。
片刻之后,他端了个青花盖碗进来,里头装的是温热的白开水,喝茶怕冲了药性。
徒弟小心翼翼地把贾敬扶了起来,又拿了靠枕给他垫着,这才亲手端着茶盅给他喂水。
贾敬道:“你也这么大年纪了,快坐到一边歇歇,这些活儿,都让小道士们干吧。”
他几个徒弟,都是当年探春和黛玉送来的那一批,最小的也有五十八了。
若在凡尘俗世,五十八岁可算高寿,只怕双手颤抖,什么都干不了了。
但这些人自幼便被送上山,一心跟着贾敬修道,平日里翻土播种,采笋缬菇,担水劈柴,诵经打坐……
生活规律健康,营养均衡充足,个个都身轻体健。哪怕已经是小六十的人了,也依旧腰不酸腿不疼,上山打猎,下地种田,样样都来得。
无论是哪个年代,健康长寿都是人族永远的追求。
这群徒子徒孙能有这般造化,自觉是跟着祖师爷贾敬学了真道,内心的崇敬之情日益增长,侍奉自然越发精心。
大徒弟把茶盅送到贾敬嘴边,乐呵呵地说:“徒儿今年才六十,跟师傅一比,还小着呢。”
他的追求也不高,能活到师傅这个寿数,也就心满意足了。
隐身在旁的江停云挑眉看了他一眼,暗暗吐槽:在这个平均年龄才三十岁的年代,六十岁还小?
如果江停云此时施展他心通,听听这位的心声,只怕能不顾场合笑出声来。
——一百二十岁还要求不高?那你的标准可真不低呀。
莫说是江停云,便是贾敬这个真活了一百二十岁的听了,都有些无语。
他就着徒弟的手喝了几口白开水,温声道:“常食五谷,按时劳作,勿以善小而不为,自然健康长寿,百病不生。”
一群徒子徒孙听得连连点头,毕竟有贾敬这个活例子在,他们对此都深以为然。
这时,大徒弟又问徒孙们,“药熬好了吗?”
一个徒孙道:“已经快好了。”
不多时,就有另一个徒孙,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了起来,“师傅,师公的药好了。”
在徒弟的服侍下喝完了药之后,贾敬就摆了摆手,“你们都出去吧,老道想一个人静静。”
几个徒弟都有些不放心,但师傅坚持,他们也没奈何,只得退到了门外守着。
“你们都该干嘛干嘛去,我们几个在这守着就行。后院的鸡该喂就喂,还有园子里的菜也该浇水了。对了,别忘了把院子里晾的药材翻一下。”
一群徒孙各个称是散去。
屋里的贾敬躺在床上,目光有些涣散,神色时而纠结、时而痛恨、时而自责,变换不定,看得人心惊。
江停云暗暗叹了一声,慢慢显出了身形,“敬大舅舅,别来无恙?”
贾敬猛然扭头,吃惊地看着他,“云哥儿,你什么时候来的?”
由于扭头太猛,大脑供血有片刻中断,他只觉头晕目眩。
江停云抬手给他送了一道清气,他才觉神清气爽,整个人都缓了过来。
见他面色恢复正常,江停云才淡淡道:“我来了好一会儿了,那时候,大舅舅还未曾入梦。”
贾敬蹙眉沉思了片刻,恍然道:“是你送我入梦的?”
江停云点了点头,并没有否认,“舅舅修行多年,早该功德圆满。只是心头一点执念难消,若就此功败垂成,实在可惜至极。”
可他说的这些,贾敬都不想听,他只是执拗地问题:“我那个梦境,是你替我编织的?”
“不。”江停云摇了摇头,“我只是送你入梦而已。至于梦见了什么,又有什么结果,全是你内心所想。”
也就是说,贾敬的梦境,全靠他自己的潜意识主导推演。
那个梦境之所以会有那样的结局,是因为在贾敬心里,端敬太子就是那样一个既有手段,又有仁心的君主。
正因其有手段,才能引得众人追随,也引来亲生父亲的忌惮;
正因他有仁心,才不会主动谋朝篡位,才会用自己一家子的死,来给追随自己的人换来一线生机。
手段和心机,但凡缺了一样,就不是贾敬心主的端敬太子,不值得他倾心追随,且多年之后仍旧心头耿耿了。
贾敬呆住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非是太子的结局注定,而是他心目中的太子,无论身边之人怎样改变,都会走向这样的终局。
忽然间,贾敬潸然落泪。
他多年的执念,是因旧主端敬太子,又何尝不是因为他自己的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