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论坛都在磕真酒的CP(233)
如果换一种身份,多一些机会,那么他会与他人建立羁绊吗?
究竟是人类之间门复杂的感情并不存在,还是无法与人建立连接的只有他自己。
如果一个人的一生是一场漫长的考试。
那么姬野凌将要作答的问题就是这个。
现在答卷已经完成,他停笔。
铃声响起,考试结束。
他的答案是——人是可以和他人建立深切联系的。只是能够建立联系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他才是不该诞生的那个“错误”与虚假。是不属于两个世界之间门,缝隙之间门的人。
现在他的答卷已经交完了,是离开考场的时候了。
*
尘埃在空气中漂浮四散,昏黄的钨丝灯滋滋作响,鼻端充斥着一种泛黄纸墨陈朽的气味,脚步在空旷回廊上带起一连串回声。
之前在飞机上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了。这是一艘型号很老的潜艇。只是之前因为夜里海面黝黑,外形看得不甚清晰。
进来以后,才会发现它是真的年代久远了。内部装潢还停留在上个世纪的风格。
两侧斑驳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张张相片,泛黄的剪报,以及蒙尘的黄铜荣誉徽章。姬野凌饶有兴致的一张张看过去,然后他意识到了。这艘潜艇不属于组织,它是琴酒的私人财产。
这么久以来,琴酒对自己的过往闭口不提。他把他的所有过去全部藏入了这艘潜艇,然后任凭它们在无人记得的深海之下落灰生锈。
走廊行至尽头,眼前的空间门豁然开朗,白光刺眼。站在操控台前的高大男人听见脚步声抬起了眼,霜雪般的银白长发在灯光下犹如覆了一层朦胧月光。
姬野凌从黑暗中的甬道缓缓,灯光映亮他面容的瞬间门,眼中神情已经褪去了之前的倦懈厌倦,重新变成灼烧翻涌的浓烈灿金。
最后一场落幕戏,无论如何他都会把它演好。
灯影幢幢,划开黑白分明的两个世界。灯下琴酒将泛着银芒的铜质子弹一颗颗填充进卸下的弹匣中。
往日可以在十秒之内拼组起一把枪的人,此刻手上的动作却格外的慢,仿佛突生出了无限的耐心。姬野凌没有出声打断这寂静。
弹匣嵌入枪身,发出清脆咬合声。琴酒抬起了眸,扫向斜倚在光影交界处铝边门框的人,冷绿眼瞳幽深如寒潭,薄唇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所以他们让你来杀我?”
姬野凌点了点头。
“是。”
“怎么找过来的?”
姬野凌目光静静落在他笔挺锁骨上。
琴酒滞了一下,修长手指勾起一直挂在脖颈间门的数字芯片吊坠,嗤笑一声,拽下抛了过来,银亮金属边在空中划过一道刺目反光。
姬野凌没有接。吊坠落在二人之间门的空地上,碎裂开来。
有什么东西随着芯片一同四分五裂。
“这么说,他其实不会黑客。”
琴酒视线落在碎裂开的吊坠残骸上,冷绿眸子黯淡一刹。
“这是我的能力。他从小就不会。”
姬野凌大大方方的承认他的猜测。
从始至终,琴酒没有质问过一句。没有询问过一句原因。
唯一的真相已经挣脱了一切遮掩,放在他面前,由不得半分否认。
从遥遥第一眼起,他就知道,面前熟悉的身体里承载的是陌生的魂。
每一分眉眼都相似,却不是那个看到他时,眼睛会发光的人。
不是……他的人。
这种鲜明的认知是面前这个陌生人特意为之表现出来的。他有意让自己意识到这一点。
这份无言散发的恶意,琴酒感受的到。
可他不置一言,自始至终眼角眉梢冷淡的像是覆了一层雪,湮没所有不合时宜的情绪。
一片死寂中,姬野凌浅笑起来,笑容里带着一闪而过的无奈和落寞,他轻声说道。
“我对你已经很仁慈啦。”
“至少你还用拥有他,从始至终的拥有过他。
这是姬野凌出自私心,最后为琴酒留下的一点东西,
无论结局如何,至少在这个世界上,至少他拥有过一个人的从一而终。
琴酒当着姬野凌的面将手中手枪的保险推开,子弹上膛声回响在二人之间门。
“看来你是做好送死的觉悟了。”
“当然。”
姬野凌垂下了眼,右臂崩直垂落身侧,手臂内侧藏着的雪亮刀刃冷冷。不久之前,他才用它切开过乌丸莲耶苍老的心脏。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无疑是送命。他不可能赢过琴酒。在刀刃切开血肉之前,手枪的子弹会先贯穿他的心脏。
不过……他的目的本也不在于此。
动画必须在今日完结,结束这一切。所以他不能放任琴酒离开,不能让他成为动画组能够制作续集的变数。他必须完完整整彻底拔除组织的所有残余势力。这些残留势力里包括琴酒,也包括这艘潜艇。
潜艇是一艘航行于海底深处的旧日幽灵,没有接入过因特网,无法通过网络远程入侵,想要获取它的操控权,唯一的方法是姬野凌亲自进入其中,启动诺亚的自毁程序。
这样,他也能让自己顺理成章地死在琴酒枪下。
这是他给自己选择的结局。
他救不了琴酒,也不能救。
但是姬野凌可以让琴酒在死前了结自己这个所谓的叛徒。
他能给出的,也无非只剩下一条命了。
所以他来了。他不会逃避自己的死亡。
躁动的空气沉寂下来。暗潮的涌动都在这一霎那止熄,天花板白亮灯光,因为不稳定的电流频繁闪烁,滋滋作响,明明灭灭。
下一秒,灯光再次暗下的时候,两个人同时动了。
时光在这个瞬间门被无限拉长,长到足够很多年前的回忆顺着空隙悄悄钻入。
姬野凌看见记忆中年幼的自己躲在角落,不断重复练习着同一挥刀的动作。刀刃划过虚空,剁开空气,发出闷响。一下又一下,不知疲倦,尚且稚气的脸上带着幼兽般的凶恨。
金橙天光从堆积着枯黄落叶的狭小天窗拥入,在地上投下晃动的明亮光斑。
在下一次挥刀的时候,有人从身后抓住他的手腕,冰凉有力的手指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牵引着幼年的自己改变了运刀的行迹。
“姿势不对,你的力气不足以在一瞬间门劈开胸骨。应该从骨缝切入上挑,才能割裂心脏让对手瞬间门死亡。”
记忆中的自己顺着来者的力度,完成了出刀的动作,才回过头。撞入一双垂眸看来的深邃绿眸,光落在里面,泛起点点涟漪。
黑泽阵迎着自己的目光勾了勾唇角。雪松与烟草的冷香沉沉袭来,像一场荒唐而久远的梦。
人类是健忘的生物,越是弥足珍贵的记忆,总是在离别的刹那,才会历历在目的重新清晰。
耳边传来接连炸开的三声枪响,记忆中天光明媚的场景像是玻璃一样攀沿绽开一道道龟裂纹路,然后轰然崩塌。
眼前仍是一片黑暗,浓郁血腥气伴着硝烟在空气里漫开。
身体如坠冰窟一般寒冷,动作似乎都要被冻住凝结,是大量失血的征兆,却并不痛,人在肾上腺素达到顶峰的时候,是不会有任何知觉的。
姬野凌在黑暗里又嗅到了那股熟悉的冷香,辛辣烟草气息比从前浓烈了许多。他循着感觉将手中的刀刃向前送出。
完成这个动作后,身体乍然失去所有力气,向前跌落,眼前的世界一片暗红。准备迎接属于自己的死亡。
意料之中那道终结一切的最后一道枪声却迟迟没有响起。
灯光再一次亮起,眼睛适应了从暗至明的变化。看清眼前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姬野凌大脑嗡地一下子,一片空白。
手中握住的刀刃,小半截刀身没入琴酒的胸腔之中,斜斜的刺入,然后受到坚硬胸骨的阻碍,卡在原地。
鲜红的血顺着白亮光洁刀身渗出滴落,滑过姬野凌苍白的手腕,粘腻温热的触感,像是蛇信的轻咬舔舐,那是蛇身上唯一温暖的地方。
原来琴酒这样冷的人,血也是带着灼热温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