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社情管理局(88)
“闻溪,你怎么会这么想?”谢应许诧异了一下,伸手握住了聂闻溪放在桌上,微微发颤的手。谢应许总是这样,殊不知他越温柔,聂闻溪就越绝望——谢应许在聂闻溪面前似乎是没有情绪的,他不需要聂闻溪的回应。无论聂闻溪再怎么无理取闹,他永远都那么温柔,包容着聂闻溪所有的坏情绪,他看向他的眼神,永远像看一个调皮的孩子。
“我说的是不是事实,你心里不清楚吗?我们现在这样面对面坐在这里,谈未来,谈婚礼,根本不是因为你爱我,只是因为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和你那所谓的责任感。”
“闻溪……”谢应许叹了一口气,“你不该这样想。”
“我没有你那么伟大,你可以和一个不爱的人将就一生,我却不想在一个不爱我的人身上蹉跎年华。这对你和我都不公平。”聂闻溪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会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的,咱们都是他的父亲,这一点我永远都不会否认,也不会拦着你对他尽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但对我,就不必了。”
聂闻溪说着,站起身来,从卧室里拖出了他早就收拾好的行李,径直往门外走。
谢应许追了出来,被他拦在了门口:“不用送了。”
谢应许不敢逆着他的意思硬拦,只得急忙给路屿打了电话,然后自己追在聂闻溪身后,远远地跟着他,直到十几分钟后,晏庭和路屿在小区门口,拦下了带着行李箱的聂闻溪。
紧赶慢赶终于赶上的路屿重重地松了一口气,摇下车窗:“上车吧。”
聂闻溪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最终拉开车门上了车。
第98章 098
晏庭和路屿将聂闻溪捎回了恶城社情局,安顿在他之前的宿舍里——在搬过去和谢应许同居之前, 他就住在这儿。
好在当时图方便, 只搬了一些常用物品到谢应许家里去, 宿舍稍微收拾一下, 还能继续住。
在家务事上, 指望路屿是绝对指望不上的,他被晏庭宠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即便是在稍做收拾这件事上,也只有站在一旁加油的份。
活是晏庭干的。
虽说晏庭在他和路屿的小家之外都是个少爷,但架不住这儿就三个人,一个是失恋的孕夫, 一个是他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太太, 哪个都指望不上,只得自己上。
聂闻溪自打上车之后, 便一言不发,像个丢了魂的娃娃, 面无表情, 目光呆滞, 路屿说一句他动一下,让往左绝不往右,整个人被动极了。
路屿见状有些无奈, 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眼下这种情形,或许让聂闻溪自己静一静会更合适,因此打理好宿舍之后, 晏庭和路屿便告辞了。
离开之前,路屿特地给明薇发了信息,知会了这件事,让她尽快赶回来。
原本他们打算在下班后聚个餐,庆祝一下晏庭和路屿七年长跑终于领证,可聂闻溪提前告假回家,聚餐的人就只剩下了路屿、晏庭和明薇。谁会愿意单独和一对恩爱的小情侣出去吃饭呢?反正明薇是绝对不愿意的,她不做电灯泡的觉悟非常高,因此,聚会干脆改了期。
接到路屿信息的时候,明薇还在逛街,看到信息的那一瞬间,明薇满心都是难以置信,之前还好好的两个人怎么说分手就分手?
虽说内心十分困惑,但这一点儿也不耽误她埋单结账打车回宿舍。她的宿舍就在聂闻溪的隔壁,路屿知会她,也是希望她能就近照料一下聂闻溪。
发完信息之后,路屿和晏庭便离开了宿舍楼,此时已经是夜里九点多了,夜风轻轻拂在脸上,轻柔细软,很是舒适,路屿眯起眼睛感受了片刻,扭头和晏庭建议:“不如咱们走路回去吧?”
“好。”
他们位于恶城的家就在社情局附近,步行十分钟就能到。晏庭把车往车库一停,和路屿一块儿踩着11路公交车回家。
小区门口设了一个收费的停车场,很多车会在这里临时停放,抄小道穿过停车场的话,就能直达小区大门口。路屿懒得绕远路过红绿灯,就拉着晏庭从停车场穿过去。
因为收费,出租车一般不会停在这个停车场,但今天破天荒停了一辆,司机坐在驾驶位上,放平靠椅,睡得正香,想来是累得不行了,才会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车里的平台广播没关,路屿和晏庭路过时,还能听见里面的广播声:“二环的江心北小区要一辆车,到松山殡仪馆……”
以路屿和晏庭的听力,这条刻意关小了声音的广播,他们仍然能听得一清二楚,路屿扭头问晏庭:“这个点殡仪馆不都已经下班了吗?”
晏庭闻言揉了揉他的头:“一般都会安排人值夜的,可能是去殡仪馆附近的某个地方吧。”
“这样啊……”路屿点了点头,暗自记下。
即便已经入世七年之久,他对很多东西仍然陌生得很。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大了,而神也并非全知全能,只是活得久见得多,什么都会一点,什么都知道一点。
他的父亲在厌弃人类之前,也会时不时到人间走动。当他喜欢上人类,即便只是喜欢上一个人,也注定要开始过这样的生活。
好在,晏庭会一直在他身边,陪他探索这个浩渺的凡尘。
…………
郑斌是一位老司机了,因为技术好,胆子大,为了挣钱什么地方都去,所以经常走夜路。
不过,夜路走多了,那可真是什么样的人都能碰见。
这不,他在江心北小区接了个小姑娘,大半夜的要上殡仪馆。虽说目的地有些瘆人,但松山殡仪馆所处的位置并不偏僻,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了单。
他在江心北小区门口接到了人,那姑娘个子不高,瘦瘦小小的,穿了件黄色的帽衫,帽子扣在脑袋上,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
她一上车就往后座上一缩,声音也软软糯糯的:“师傅,去松山殡仪馆。”
老郑好心和她聊天,当然,也是因为开夜车不说点什么容易犯困:“姑娘,这个点儿殡仪馆都关门了吧,你去干啥呀?”
“去找个人。”光听声音,这姑娘岁数应该不大,二十来岁,和老郑的女儿差不多年纪。
“去殡仪馆找什么人啊?”大概是因为这姑娘年纪和自己的女儿差不多,老郑不知怎么的就想多说几句,“松山殡仪馆那块儿虽然不算偏僻,可到底是殡仪馆,入夜之后就没什么人了,你一个小姑娘……有人来接你吗?”
后座上传来一声轻笑:“师傅说笑了,去殡仪馆还能找什么人呀。”
老郑心里顿时有些发虚,也不敢再和这姑娘搭话,沉默地将她送到了目的地,收了钱,掉头就走。
现在网约车软件那么便利,他不怕这姑娘叫不到回去的车,他是真的不敢拉了。
车子缓缓驶离殡仪馆的时候,老郑从倒车镜里往后看了一眼——天上飘着点小雨,那姑娘撑起了一把黑色的伞,然后缓缓地走进了殡仪馆……
…………
夏心悦一踏进殡仪馆的大门,就被人给拦了下来:“姑娘!姑娘!我们已经下班了,不好意思,请你明天再来吧。”
拦住她的人,是殡仪馆的保安,姓宋,五十多岁的年纪,在别的地方已经可以退休了,但在这儿刚刚好。在殡仪馆这种地方,没点儿岁数,压根不敢干夜班保安。
老宋拦住她,打量了一会儿:“这么晚了,里头早就下班了,你是来干吗的呀?”
夏心悦转了一圈伞,伞沿微微抬高,露出她白皙的下颚:“来找人的。”
老宋一愣:“找什么人呀?”
“您这话可真有意思,都来殡仪馆了,还能找什么人?”夏心悦笑着撑高伞,一双黑瞳直勾勾地看向老宋——那是一种近乎黑暗的黑色,像夜空一样深邃,又如同深渊一般黏稠。
“当然是死人啦。”她目光一沉,平静的黑色之中骤然翻涌起了血光,鲜血一般的红在她的眼瞳之中横冲直撞,肆意蔓延舒展,最终染红了她整个眼瞳。
被那双红瞳注视着,老宋倏忽间,便不知自己姓甚名谁,身在何处。
他愣愣地看着夏心悦,只听她笑道:“让我进去,你就当没见过我。”
老宋心里知道,这是不对的,已经下了班闭了馆,他不该再放任何无关的人进去,可看着那双眼睛,他竟生不出一丁点儿反抗的心思来,由着女孩越过自己,缓步向殡仪馆馆厅走去。
半晌之后,老宋突然清醒过来,对自己站在空地上发呆这个事很是诧异: “我站在这儿是想干吗?”
可惜他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挠了挠头,回到了保安室里。
进入殡仪馆馆厅时,夏心悦第二次被拦了下来,这一次,拦下她的是殡仪馆的夜班工作人员,小刘。
小刘见到她时惊讶极了:“小姑娘,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夏心悦收了伞,垂眸低声道:“我来找一个人。”
“找谁啊?”今天晚上值班的人只有小刘和他师父,馆里没有别的人了,师父没提起过会有人来找,小刘也不认识眼前这个姑娘。如果是来找其他人的话,这个点已经下班多时,人早就都走光了。
夏心悦想了想,说:“他叫洪松,是在你们这里没错吧?”
“……”小刘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夏心悦,他知道洪松,白天收下的那些还没来得及火化的尸体,每次交接班的时候都需要核对一遍,他今晚核对的名单里,这个名字赫然在列。
他这一抬头,目光正巧直直地撞进了夏心悦那双红眸之中,他浑身一僵,随即卸去了所有的意识,如同一个木偶一般,乖巧地站在夏心悦身边,听候她差遣。
“他在这里吗?”夏心悦又问了一遍。
这一次,小刘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她的问题:“在。”
夏心悦将雨伞往墙边一靠,扭头看向小刘:“火化了吗?”
小刘回答:“没有,还没来得及火化。”
夏心悦闻言笑了:“太好了,来的路上还在担心会不会赶不上呢。”
她突然凑近小刘,扣住他的下巴强迫他低下头直视她的眼睛,沉声道:“现在,带我去找他。”
“好。”小刘一令一动,转过身,带着夏心悦朝位于殡仪馆内部的停尸房走去。
在内部人士的带领下,夏心悦很快找到了她的目标——洪松,男,三十六岁,恶城本地人,三天前在家中自杀身亡。
小刘帮着她将尸体拖了出来,看着面前那张陌生的丧失了生机的脸,夏心悦久久没有动作,直到脑海里的那个人出声催促,她才从包里掏出了一早准备好的手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