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的任务(43)

　　他笑的斯文有礼，心中却是有些慌的。他一味的挑拨王嘉与伯尼，不只是因为好事，更重要的是利益所在。他这一次能来参加这样的宴会，却是沾了在市政厅工作的堂兄弟的光，他和那兄弟关系一般，怎么也没想到会突然受到这样的照付，他那兄弟却与他说起了王嘉。
　　他一开始以为他那兄弟也是猎奇，就顺着说了，谁知道说没两句，他那兄弟就说王嘉虽然武力不错，到底不是西奥马拉国人，艾伯特市长，对此一直有些担忧。说完这话没多久，他那兄弟就告辞了，他也不是傻的，自然就明白，这是明白的告诉他市长对王嘉不满。这倒也不难理解，毕竟，第二队是堵了市政厅的！虽然最后的结果是第二队大获全胜也算是市政厅得了好处，可哪个市长愿意被这儿辖制？
　　就算明面上不好做，暗地里也要给他些苦头，而他，就成了那个要去给苦头的枪。
　　对这个活计他一开始真是叫苦连天，他一个没落贵族，凭哪一点对付一个高级剑士？还是巡逻队的当红人物！还是他妻子看的明白：“艾伦为什么给你这个帖子？定是那个奎因人也要参加那个宴会，这是让你在那宴会上给那奎因人找麻烦呢！你只要做到这一点，也就算完成这个任务了。”
　　“可如此一来，不就得罪那个奎因人了？”
　　“得罪就得罪了，他还能怎么样你？何况他一个奎因人，又是剑士，你别的不行，在礼仪风度上挤兑他两句还不行？过后他还能因为这事对你喊打喊杀？”
　　他听了这话深以为然，特意去调查了一下王嘉，而这一调查他就傻脸了。关于王嘉的评价很多，什么剑师之下第一人这就不用说了，普通人——核桃街、东西街包括枫叶街这些王嘉巡逻的街道，老老少少大大小小，都说他风度宜人，不同凡俗，他远远的看了也觉得这个奎因人虽然个头不够高大魁梧，但的确风采不凡，连头发飘扬的感觉，都要和一般人有那么点不同。
　　这样的人，他要怎么挑风度礼仪上的毛病？也许他的礼仪的确不是太好，可他一个奎因人，大家也不会深究啊，他要是抓着不放，反而显得他小家子气呢！就在他长吁短叹苦恼纠结的时候，听说了王嘉和伯尼的事情，他听的不怎么确切，只是听说这两人发生了矛盾，立刻，他就来了精神。
　　他是不好招惹王嘉，可是伯尼可以啊！伯尼是位第一队来的，天生就和王嘉有矛盾，他再稍稍挑拨，这不就成了吗？！
　　当然，这事也不是没有后遗症，若是伯尼知道了，必会对他有看法，虽不至于一剑砍了他，可也可能令他在这个圈子里难走。不过他现在也顾不了这些了，他顶着贵族的名号看起来光鲜，其实早是借钱生活，急需差事补贴家用，难得有这么个机会，那是有困难要上，没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更何况，伯尼的圈子和他的不一样，也不见得能怎么样他。
　　所以刚才一看到王嘉他就往他身边凑，厚着脸皮像那些少年男女一样和他搭话，更是千方百计的要把话题往伯尼身上引。他本来想着这两人本来有矛盾，王嘉就算聪明伶俐，不接话茬，可只要态度上带出来，他就可以散播流言，要是再把伯尼挑出火来，他就是超额完成任务了！
　　但王嘉不仅不接话啊，看向伯尼那目光……尼玛，那是有仇有怨的吗？他看自己老婆都不会那样啊！
　　系统给的东西，从来都是货真价实不打折扣，这深情的目光也绝对没有瑕疵。平时王嘉看什么东西不专注也就罢了，别人最多觉得他目光幽深，隐含情愫，可要是盯着某个东西看的时间长了，那绝对是真情流露一往情深情意绵绵情真意切，扎特那样从小不会相信任何人，绝不相信感情的中二少年都在这种目光中心生疑惑暗自揣摩，更不要说别人了。
　　更何况此时王嘉的目光还是深刻的深切的深入——他是对着系统，但是，别人不知道啊！
　　“伯尼，那人看你的目光……有些奇怪。”终于有个跟在伯尼身边的人忍不住开口了，伯尼嘴角一抽，“你看错了。”
　　“啊？”
　　“你看错了！”这几个字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人头皮一麻，不敢再说什么。
　　伯尼咬着牙，他不想动手的，但是那个奎因人再这么看他、再这么看他……就在他勉力克制着自己的时候，王嘉伸出手，对着他点了起来，他的手指有些奇怪的弯曲着，仿佛在指点，又仿佛在敲打，可怎么看，都带着一种狎邪。伯尼的脸蓦地红了，他豁的一下站起来，大踏步的向王嘉走去，而那边王嘉已经闭上了眼，然后，转向了刚才那人，“这位先生，请问怎么称呼？”
　　“啊？”
　　“先生同我说了半天话，我却还不知道先生的名字，实在是失礼，不知先生能否告知？”
　　“这个、这个……”
　　“不能吗？”
　　“也不是不能……”
　　“那就是不敢了？”王嘉话音蓦地一变，不仅那人，周围人也怔住了，王嘉却没有松懈，昂着脖眯着眼，“我想您也不敢！从刚才，您就一直在挑拨我同伯尼子爵的关系，总想让我说一句子爵的不是，我不知道您是为了什么，又是受了谁的指使，但我要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
　　他声音清脆，义正言辞，状态全开，就在刚才，系统告诉他这人不怀好意，虽然没有发布任务，却让他找到了和伯尼做朋友的契机！如果他和伯尼只是狭路相逢的遇上，他那赔个礼道个歉也就是了，但如果牵扯到第一队……这真不是一般的麻烦。
　　可系统发布的任务能不理吗？能不理吗？能不理吗！
　　就算他不在乎任务点功德点，可也要在乎技能啊，这些都是他辛辛苦苦练出来的，其珍惜度绝对媲美人民币，损失一点都能心痛万分，还是那句话，他可以完不成，可绝对不能不去做！不仅要做出姿态，还要做出深度！本来他还要头疼要怎么开始呢，这个人却是提供了个平台！
　　“我、我没有……”
　　“你有！你一直在我问对伯尼子爵的看法，并且用语言引导我说子爵的不好！也许你还没有实质的做过什么，但我告诉你，你这个行为，在我们奎因，有一个专门的形容——那就是其心可诛！用心不是一般的险恶！如果我刚才说一句子爵的不是，那么，立刻就会被你夸大了吧！但是我不会，这不仅是因为我不愿上当，更因为，在我心里，伯尼子爵没有什么不好的！”
　　——现代职场有一句话，你如果想和谁打好关系，那就用力的夸那个人吧，没有人不吃这一套的！
　　王嘉从来没把这一手用在同事或者上司身上，但他用在顾客身上过！
　　“伯尼子爵生性高洁，不同凡俗，如同莲花……”说到这里，他停了下，继续道，“我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莲花，但在我们奎因，这是一种洁白的花圣洁的花没有瑕疵的花，我们的文人专门为它作诗作词作歌作赋，有文章是这么说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这样的子爵，我又怎么会说他不好呢？”
　　他这话音一落，周围都静了下来，他背的那一通词，虽然翻译成了西奥马拉国语，到底存在着文化差异，众人一时也不能理解，可听他这么说出来，都有一种好厉害好了不起的感觉。旁边的伯尼，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他匆匆过来是找王嘉的麻烦的，怎么也没想到听到这么一串话。圣洁的纯洁的高洁的……这个奎因人，竟比所有人都懂他？
　　他哪里知道这是王嘉惯用的手段，他如果碰上那难缠厉害的顾客就会把莲花拽出来，往往就有效果。对于伯尼，他只见过那一面，话都没怎么说过，更不要说了解了，要让他夸，也夸不出什么。好在伯尼面目严苛表情冰冷，倒是不脱套路，正好对上——要是万一对不上，嗯，这是好话，伯尼听了，总不会不高兴吧？
　　他不知道，受这段话影响，伯尼后来在自己家养了一池子的白莲，以此自居……


第64章 都在纠结
　　不说伯尼以后如何，此时他和周围的人一样呆愣着，当然，他的心情更复杂些。
　　他是来找王嘉麻烦的，却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串话；王嘉那么看他，却是这么想他的！他从小聪慧，受的又是精英教育，更能理解那番话的意思，然后，感触也就更大了——他就是这样的啊！
　　伯尼纠结啊难受啊，他想掉头就走，却觉得有些下不了台；继续找王嘉的麻烦吧，又有说不过去。正在左右为难间，王嘉看到了他，蓦地，他的两眼就放亮了起来，那绝对是喜悦的惊喜的高兴的目光，没有丝毫的作伪为难，伯尼不由得嘴角一抽，心中更纠结了。
　　“伯尼子爵！”王嘉来到他面前，彬彬有礼的行了个礼，“真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
　　夸人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就是你本来是在背后夸这个人的，却让这个人正好听到了！伯尼本来离他有一段距离，他原本以为要话传话传过去呢，谁知道，他竟然已经来到了他身边！王嘉这个高兴啊，一时也顾不上伯尼的脸色了，径自道：“自上次一别，我就想着能什么时候再见到您，可那个时候不知道您的名字，也没办法寻找，却不想能在这里遇上，我真是，太高兴了！”
　　！！！
　　他是真高兴，周围人却更加呆愣了，本来听他夸伯尼，众人都有种晕乎乎的感觉，此时再见他这个表现，那何止是晕乎啊！旁边的纳瑞斯已经不自觉的长大了嘴——什么时候，他的王嘉兄弟和伯尼有了这种关系？而早先跟在伯尼身边的人更心生疑惑，刚才他们一直说这个奎因人不好，伯尼都没什么反应，难道、莫非、不是吧……
　　这真不能怪众人多想。虽然在上流社会里男男恋不算什么，可一般情况下，大家的思想还是不会拐弯的。可是，他们刚才都看到了王嘉的眼神啊！那样的深情那样的专注那样的晶亮，他们就算不想多想也不行啊！顿时，他们看向伯尼的目光也变了。
　　伯尼自小出席这种场合，又是剑师，对此最是敏感，顿时，他的脸就红了，他咬着牙，磨声道：“王嘉先生，恕我直言，咱们上次的相遇，不算愉快吧，你这高兴，我实在无法理解。”
　　这话已经非常不留情面了，在上流社会无异于打脸，不过王嘉却没什么感觉，他本就不是什么上流社会的，而且，比这难听的话他不知道听过多少。当下那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真挚而深情的看着伯尼：“虽然不算太愉快，我却记忆深刻，一直想着，能什么时候再和您相遇呢，如果不打扰的话，我明天去拜访您好吗，正好为上次的事，向您道歉！”
　　上次的事！
　　所有人的眼光都亮了，上次，什么事？
　　伯尼的脸更红了，就在这时，原本欢快轻柔的音乐蓦地一停，伯爵府的管家走了上来，他先对周围行了个礼：“欢迎各位贵客的到临，下面有请，林登堡的荣耀，光辉的星辰，克拉伦斯·高·米尔萨伯爵！”
　　掌声响起，一身黑色晚礼服的克拉伦斯伯爵走了上来，他的面孔还稍稍的有些苍白，可气势不减，管家上来的时候大家是出于礼仪不出声，而他上来，是真的压住了场面。王嘉看在眼里，叹在心里——尼玛啊，就算要当周公，也应该选个这样的人来辅佐啊，为毛系统选了个小屁孩啊！难道是因为他年龄小吗？可摩尼的年龄更小啊！
　　他这边想着，那边克拉伦斯伯爵已经端起了酒杯：“今天，我们在这里，是为了欢送来自扎西的代表团，让我们欢度今宵，畅饮美酒，干杯！”
　　“干杯！”
　　拿酒的纷纷举起了酒杯，没有拿酒的则慌忙从旁边的侍者那边拿酒，王嘉早先只顾着聊天了，也没有拿酒，这个时候就去找侍者，而他的目光一扫，就呆住了——尼玛啊！那个祖宗，怎么又来了！
　　……
　　六步。
　　看着克拉伦斯的脚，扎特在心中盘算着，从他这里只需要六步就能到克拉伦斯身边了，只是现在就算得手，也不见得能一击毙命。上一次他把这伯爵的心脏洞穿了也还是让他活了，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他还很难做到上次那样的程度。
　　“还要再等等。”他想着，“还是要等他剩一个人的时候。”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他一惊，回过头，就看到一双深情而纠结的眼眸……
　　“先生？”
　　“……杰、克！”
　　……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坐在沙发上，扎特拖着下颌，紫色的眼眸满是疑惑，“上一次也许还是我连续使用能力的缘故，可是这一次我使用能力还不超过两个小时，怎么也不会能力不足。所以，到底是哪里，让你把我认出来了呢？”
　　“你和伯爵有仇吗？”
　　“咦？”
　　“我问你该死的和伯爵有仇吗？非要杀了他！”
　　“你喜欢那个伯爵？”
　　王嘉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憋死在那儿。
　　“不是的话，你这么操心做什么？”
　　“你！我操心是正常的，你这非要杀人才是不正常的吧！”
　　“有什么不正常的？”
　　“有什么不正常的？你是杀人啊！你知不知道你杀了他他就死了！死了就活不了了！你到底知不知道啊！”王嘉咬着牙，声音越来越大，系统发出叮的声音，他却顾不得看了，只恨不得上前把前面的家伙摇醒。
　　扎特嗤的一声笑了：“当然活不了了，要是还能活，我杀他做什么？”
　　“你！”
　　“看你也不愿意告诉我你是怎么看破的，那就这样吧。”说着，他站了起来，打了个哈欠，向楼上走去，王嘉站起来，“你站住！”
　　“放心吧，我今天不会再去了，或者说这段日子都不会再去了，这么好的机会被你浪费了，我再去，也没什么意义了。其实你不觉得你有些大惊小怪了吗？”扎特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见到我的时候，就知道我是刺客吧，那个时候，我已经刺杀过一次伯爵了啊。”
　　王嘉僵在了那儿，扎特一笑，不再停留。
　　月光从门外射来，王嘉的皮肤依然白皙，眼眸依然带着深情，他今天穿的是新买的礼服。最新的扎西款，掐腰设计，黑色礼服镶着金边，庄重里又带着一丝奢华。刚才那些少年会围在他身边，固然是因为他的名号传奇，可同样，也是因为他这身打扮。
　　此时，他的脊背还是挺直的，头发还是光滑的，皮肤还是没有瑕疵的，可那眼中、脸上，却带着一丝脆弱的茫然……
　　这个世界是危险的，所以他努力完成任务，努力练习剑法；这个世界是陌生的，所以不管什么环境他都努力适应；
　　这个世界是奇特的，所以不管是坑害过他的欺骗过他的，他都不放在心上……
　　可是，这个世界还是残酷的。
　　是的，扎特没有说错，他第一次见到扎特的时候，他就是刺客了，虽然没有成功，但他的确刺杀了伯爵。官方的说法是——刺客阴险狡诈，一直伪装成代表团的成员，然后借机对伯爵行凶。
　　那个少女，就是代表团的成员；
　　那个少女，就是被扎特伪装的人；
　　扎特，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都知道，所以一直不太愿意同他接触，查曼拿了他的钱，他还愿意同这个少年住在一起，听他的理想烦恼；而扎特，就算系统判定他为他的命中人，他要辅佐的对象，他也还是想躲避。
　　他都知道的，一直都知道，可此时，还是那么的，难以接受。
　　他慢慢的把系统点出来，一点点的把字符敲打出来：“为什么，是我呢？”
　　系统没有回答，他继续问，为什么？
　　依然没有回答。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一遍遍的在键盘上敲打着，一次比一次力道更重，可系统一直都没有回应，他终于喊了出来：“为什么啊！你该死的给我说啊，到底是为什么啊！说啊！说啊！说啊！你要什么？金币？给你！晶石？给你！该死的，我在建行的存款都能给你，你给我说啊！”
　　他大吼着，可无论他怎么吼叫，怎么疯狂，都没有回音，渐渐的，他的声音也小了起来，然后，就变成了呜咽……
　　这是一个真的能杀人的地方；这是一个，不在乎人命的地方！
　　怎么可以不在乎人命呢？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啊！他的家人，再听不到他的声音，再接触不到他温暖的皮肤，再无法对他诉说心事……
　　那么一个人，那么冰冷的呆在那里；而他的家人，虽然还活着，却和他越走越远……偶尔想起，只有痛苦……
　　王嘉闭上眼，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
　　被他的动静吸引过来的扎特，站在阴影里看着他，脸色莫名……
　　而在此时，终于忙完的克拉伦斯伯爵来到了佐那身边：“你请的那个奎因人，好像一早就离开了。”
　　“嗯。”佐那往旁边躲了下，有些遗憾，他本来还想借这个机会和王嘉认识一下呢。
　　“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佐那有些无奈：“大人不知道吗？”
　　伯爵顿时笑了起来：“我真没想到他竟然会喜欢上伯尼！虽然那小子长的还行，也有天分，可那性格……真不知道这些奎因人是怎么想的！你说咱们要不要帮奎因人一般呢？”
　　“大人，自重！”
　　伯爵依然笑，佐那只有转移话题：“都到这个点了，大人等的人还没出现，看来是不会来了。”
　　听到这话，伯爵脸上的笑意终于收了下：“是啊，看来是等不来这个刺客了，我本来以为他还在林登堡呢，是我多想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