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风水司(89)
村长拿起把刀子走到石台边,对着空气比划,陆望知意识到他是在给“周淮”割腕放血,于是马上拿过装着鸡血的水壶悄悄窜到石台后方。
底下的村民都匍匐在地,村长则闭眼念念有词,没人抬头往这边看,陆望知趁机打开水壶将鸡血倒进石台边上一个大碗里。
他动作很快,倒完回到躲藏处,前后用时不过半分钟。
“啧,这年头居然还有人搞这种把戏,真是作大死。”周淮小声嘀咕了句,就见村长闭眼吹了两分钟,睁开眼看了看已经装满鲜血的大碗,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示意一个躬身等在下方的助手上前,对方很机灵地呈上一个木盘,村长一手托着盛鸡血的碗,一手在木盘上几个小碗内各沾了沾,随即将沾到的碎粉末撒进鸡血中。
鸡血马上跟煮沸了一样冒出泡泡。
庄随看得皱起眉头,小声说:“他别是想加热鸡血吧,等下煮熟了也太奇怪了。”
陆望知:“……”
幸好村长就是变了个戏法,并没有真把鸡血煮熟的打算,他双手平平端着那碗鸡血,扭着胯跳大神一样舞到了那口陶瓷水缸前。
陆望知见他脸冲着水缸内说了几句话,大意应该是询问大神的意思,请求降下指示。然后祠堂内陷入了足足两分钟的死寂,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底下匍匐的村民不安抬头,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有人则忍不住开口。
“村长……这,大神还没给指示吗?”
村长脸色也不怎么好,他双手端着鸡血平举了两分钟,早累得手腕发酸,闻言瞥了那个说话的村民一眼,沉声道:“你急什么,还能少了你的份?大神有事暂时离开了,他让我照旧行事。”
底下的骚动随即止住,村民们又恢复成恭敬趴下的模样。
村长脸色稍缓,他将鸡血慢慢倒进水缸里,旁边的助手马上拿个勺子一样的东西开始搅匀。
“成了。”等助手动作一番后,村长终于道,“这次村里有五十三个客人,大神很满意,这是他给你们的奖励,你们逐一上来领了吧。”
趴在下面的村民于是捧着个碗,一个接一个上前剩了碗混水鸡血,然后逐一回到自己趴的那个位置。
接下来的场面就比较血腥了,只见有些村民直接脱下上身的衣服,有些村民捋起袖子,露出身上腐烂的皮肉,他们拿出一块布,以血水浸透,然后哆哆嗦嗦地拿着布往身上擦拭。
鸡血虽然被水化淡了,但半红不红地淋在那些诡异的皮肉上,这视觉冲击力也是杠杠的,周淮看得本就直反胃酸了,结果接下来还有更猛的一幕——
那些藏在皮肉底下的虫子跟挤豆子一样冒了出来,关键是它们还是活着的,尾部嵌在皮肉里,只头部在那迎风扭动,白惨惨的一坨坨,浮在每个村民身上,远远看去又是血又是肉又是白的一片,五十多个人啊,跟演丧尸片一样,在那鬼哭狼嚎。
“卧槽!”周淮彻底不想看了,背过身思考人生,“我真是傻了才来看这个。”他鬼怪见得多,血腥场面也见得不少,但这种密集恐怖形的却很少见,正好踩在他的雷点上。
陆望知和庄随倒是一脸镇定,陆望知仔细看了看场上的每一个人,小声说:“这些人好像都是家里住了游客的。”
“嗯,有几个我有印象,昨晚拉客的时候我见过他们。”庄随视线一转,“就是没看见马老三。”
就在他们讨论的时候,场上村民纷纷开始徒手拽虫子,他们虽然喊得哭天抢地,但实际上伤口远不如之前那位老太太多,比马老三也还有不如,陆望知见他们将虫子扔进剩下的半碗血水中,好半天清理完了,又有人抬着几缸干净的水进来。
那水是给他们洗去身上污迹用的,不多时众人收拾妥当,将碗里的虫子都倒进先前稀释鸡血的那个大缸里,然后安静地回到原地叩拜三下,这才整理好衣服逐一离开。
村长就站在出入口边上看着他们,他脸色阴沉,笑容诡谲,叮嘱每一个离开的人说道:“半夜该干什么你们都知道的,好好干,过了明晚,大家又都有好日子过了。”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助手看了看石台上的“周淮”,问村长:“这人要怎么处理?”
“放进水缸里吧,你们抬出去先找个地方藏着,等雾散之后再拿去山里老地方埋了。”
助手点头应下,努力想要抱起花盆,哪知花盆还挺重的,他一下子没抬起来,憋得满脸通红:“这人怎么这么沉……”沉得跟个胖子似的!
好不容易等所有人都走了,陆望知他们才从躲藏处出来,庄随走到石台边上,那里落了一点白色粉末,是村长撒进鸡血的那些东西,庄随沾了一点在指尖摩挲,道:“这些都是盐。”
“猜到了,往伤口撒盐水,就跟拿盐水泡樱桃差不多。”陆望知说,“说什么大神显灵,就是糊弄人的。”
但村民们愚昧不化,信了这一套,目睹村长杀人放血也毫不动容,一切只为了去除自己身上的虫子,减轻自己的病痛,实在是可悲又可恨。
“让他们涂鸡血算是便宜他们了。”庄随声音有些冷,“我觉得有点委屈了那两只鸡,早知是这样,就该去灌一瓶狗尿来。”
“谁负责去灌狗尿?”陆望知这么一问,庄随就闭嘴了,他肯定不会让陆望知去灌狗尿,这活估计还是落到他手上。
“走吧。”他叹了口气,突然又干劲十足地说,“先去老太太那里,我烤只鸡给你们当宵夜补充体力,听那村长的话,半夜估计还有活要干呢,没点力气可不行。”
☆、89.他是谁
三人从屋顶离开, 由于周淮在村民眼里已经是死了的人, 不好光明正大露面, 陆望知和庄随便打算带他去老太太那里暂住。
村民这次祭祀花了一个小时,三人出来的时候,村道上已经见不到什么人在走动了, 万籁俱寂,只有路两边的神像还睁着眼。
陆望知停下脚步, 盯着这些神像看了一会。
烛溪村的村道修得还算整齐划一,沿路每隔二三十米就会有个神像立在路边地里,神像的材质各式各样,神态动作也各有不同,它们眼睛半睁直视前方,但只要你往它们脸上看,无论你站在哪里, 都会觉得它们的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自己身上。
庄随发现陆望知没有跟上,转身正想问他怎么了, 就见他忽然动手解下了头绳, 任由魂气混杂在桂花香里, 随风四散开去。
但凡这里有一只孤魂野鬼,只要发现他的魂气,应该都会闻风而至。
可站在村道边的陆望知却觉得周围安静得很,不, 其实也不是很安静, 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四周响动。
周淮忽然倒吸一口凉气, 小声说:“你们快看那些神像。”
一直盯着陆望知看的庄随这才发现,路两边的神像全都转过头来,远的近的大的小的……所有神像都安静地看向陆望知,脸上无一例外都挂着微笑。
“……它们刚才一直是笑着的吗?”周淮发现了盲点。
“转过头来才笑的,之前一直都是面无表情。”陆望知一脸若有所思,想起马老三关于神像表情的话,抬手重新扎好头发,“走吧,这邪神藏得倒是隐秘,这里别说是鬼了,连邪祟都没有,也就是这些神像身上有几分邪气。”
最好的结果是他的魂气能引出潜藏在暗处的邪神,但现在这个结果也在他预料之内——村里耳目虽多,但通过一天的观察可以判断,这邪神应该并不生活在村里。
它窥伺着这里所有人,用病痛来控制大家,这样狡猾的东西,它会藏在哪里呢?
三人带着一肚子疑问回到老太太的家。
老太太等了一晚上,她面前的饭桌上还放着几乎没动过的饭菜,满脸的焦虑。
见到他们回来,她惊得几乎跳了起来:“你们这是……成功了?”
“成功了。”庄随指了指旁边进来的周淮,给她介绍道,“他跟我们一块来的,被抓去祠堂的就是他。”
老太太神色又是惶恐又是惊喜,她不放心地凑到窗户边撩开帘子往外看,确定外面没有人,这才道:“你们真带他出来了?怎么做到了?他们居然没发现?”
她说着声音一顿,又道:“该不会是……他们今晚没祭祀吧?”
“有祭祀,我们都看到了。”庄随笑道,“割腕放血,然后用血治身上的虫蛀对吧?”
“对……那他怎么没事?”
陆望知见老太太腿脚不便,上前扶她到一旁坐下:“我们用了障眼法,给他们倒了一壶鸡血,他们没发现。”
老太太有些茫然:“……鸡血??鸡血有用吗?能驱掉大家身上的虫子?”
“有用的本来就不是血,那些虫子怕盐水,所以村长往血里混了盐,血就是用来装装样子骗人的。”
老太太听得面色一变:“真的是骗人?”
庄随笃定说:“真的。”
老太太嘴唇微抖:“那他们之前杀的那些人,不就都是……都是骗人的吗?”
“之前杀的那些人?”陆望知猛地抬起头,“您的意思是他们之前就杀过很多人吗?”
老太太似乎又不愿意说了,陆望知连忙握住她发颤的双手:“您还担心什么,您看我们不是成功把人给救出来了吗?没惊动村民,连我们换了鸡血他们都分辨不出来,可见根本没有人会发现,这场祭祀那位烛溪大神也根本没在现场。”
这番话似乎终于说动了老太太,她犹豫了一会,看着面前三个年轻人,叹了口气∶“算了,你们要是真不怕永远离不开这村子,那我就跟你们说。”
三人于是或站或坐,围拢在老太太身边。
“你们说烛溪大神没有在祭祀现场,的确,它其实很少在村子里,它根本就不属于这个村子,这三十多年来,每年它其实只有在中秋这几天才可能会出现……”
“等等。”周淮面露诧异,忍不住出声,“您说三十多年?那东西你们拜了三十多年?”
老太太缓缓点头∶“对,不知不觉就三十多年了,我也快熬不住啦。”
她目光没有焦点,似乎在回忆往事。
“以前我们村子也就是随便拜拜各路菩萨,大家相安无事,直到三十多年前,有人在山里迷路,无意中发现了一条龙。”
“龙?”庄随皱起眉头,山里有龙他怎么不知道?
“对,反正看到龙的那个人是这么说的,其实我们村里没多少人见过,连那到底是不是龙我也无法确定,总之那条龙就是后来的烛溪大神,它法术无边,能行云布雨,能复活死人,它还能化成人形变成任何一个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