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风水司(8)
庄随兴致盎然:“你说呢?”
陆望知额角青筋跳了跳:“还是请领导您明示吧,毕竟我就是个跟着您打杂的。”
庄随奇怪地看着他,显得相当不解:“我这不是年纪大了吗?我觉得你们说得挺对的,我该多给机会你们这些小年轻表现表现。”
陆望知:“……”
庄随估计是觉得逗得差不多了,抖着肩膀吃吃笑了起来。
“行了,看你们还敢不敢说我老。”他笑着说,“这村子挺有意思的,咱们仔细走走。”
说完当先下了小土岗,陆望知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秒,最后腹诽了一句,这才跟上。
两人沿着池塘边一路穿行,很快来到东南边逼仄的区域。作为区域规划的一部分,丁村十年前就准备着要拆迁了,头几年项目推进得风风火火,可惜村委被一个地头蛇家族把持多年,腐败滋生严重,一些集体物业被贱价出卖,后来被查出来的时候,市里有个大领导因此落马,丁村也就跟着浮沉多年。
村里很多房子都被拆了门窗,只剩个空架子在那支棱着,但因为拆迁问题多年没有协调好,居然又有些居民不顾危险回村里居住。陆望知和庄随走在潮湿脏乱的巷道间,两边都是没有门窗、只用几块挡板或者隔水布遮掩的旧房,偶尔经过几间还能看见里头隐约的灯火,可见是有人住的。
房子的墙壁上贴满了两种告示,一种是全面开展拆迁改造的宣传通告,这种大都被撕下半截,被另外一种广告挡住。广告都是些租房信息,没有门窗的三四百一个月,有水有电有门窗的六百,广告大都是手写,有些字迹暗红,瞧着触目惊心。
在寸金尺土的中心地段,居然有这么一个孤岛般割裂的地方,这里的存在就像是对那些光鲜亮丽的高楼无声的嘲笑。
“我刚才进村就觉得这里很奇怪。”陆望知一边观察周围环境一边说,“这村里所有的屋子都不是正南北向,它们面朝刚刚那个池塘,整体往东北西南方向倾斜。”
因此罗盘上不可能还显示子山午向这种正南北的朝向,陆望知在心里推算了一下倾斜角度,接着道:“这里其实是亥山巳向,好歹也是个旺山旺向的布局,怎么就搞成今天这样。”
他们就好像深入了一个腐朽的躯体内部,越往前走就越黑暗,周围臭气熏天的,阴冷的死气沉沉压下来,陆望知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两旁的房子没再透出灯光。
“走,上那里看看。”庄随示意他往某个方向看。
那里孤零零亮着一盏街灯,陆望知辨认了一下,发现那似乎是一个小足球场,周围破败的游廊上还画着儿童画,表明这里曾经是某个学校的一部分。
在那盏街灯背后,有栋比其他房子高出一些的楼,陆望知跟着庄随找到了进去的小路,几分钟后来到了小楼的天台。
站在天台的边缘,阴森的风扑面吹来,整个丁村尽收眼底。
刚才在狭窄的巷道里看不清楚,直到这时陆望知才发现,他们身处的东南角、旁边的东方、不远处的中区以及远端的西北角上笼罩着几团黑气。
“东南、东方、西北成了凶位,中宫也有凶相,鬼气聚顶,虽然稀薄,但看起来都是怨鬼。”
似乎是发现了他们两个不速之客,东南方的黑气忽地聚拢过来。
瘆人的笑声猛地随风吹近,有好几个声音断断续续地重复着同一句话:“还给我,把身体还给我……”
☆、9.真好闻
陆望知面无表情地站着,老实说,刚刚风太大,他有点没听清。
“把什么还给我?”
庄随好心提醒:“身体。”
他说完看了看徘徊在身边的黑气:“奇怪了,看着鬼气明明挺多的,怎么都是些没法凝形的残魂。”
陆望知:“你往旁边站开一点。”
庄随:“嗯?”
陆望知伸手摸向自己的发尾:“我把它们都吸引过来,看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
在庄随意识到他要干什么的同时,陆望知扯下了头绳。魂气随即以他为中心释放开来,庄随措不及防吸了一鼻子,心口忽然一热,差点没忍住往陆望知的方向靠近。
幸好他马上回过神,飞快按捺下心中那丝微妙的悸动,有点无奈但又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看着陆望知的方向:“真是乱来……不过我喜欢。”
风声呼啸,陆望知没听清庄随的话。
周围漂浮着的黑气瞬间狂躁起来,混乱重复的细语声在空气中响起。
“什么味道?”
“真好闻……”
“是他?他是谁?”
“吃了他吧?感觉应该很好吃……”
黑气眨眼间便涌到陆望知面前,它们无法凝出实体,只能象征性地伸出无数触手,扭曲着去抓陆望知。
陆望知丝毫不惧,咬破指尖在虚空中画了道符,光从他指尖炸开,如勃勃生长的藤蔓穿透黑气。
黑气尖叫着想要退开,可不知什么时候,一道看不见的气墙在陆望知周身两米外升起,它们尖叫着冲撞,却惊觉自己撞不破这层屏障。
“放我们出去!”
陆望知:“我问几个问题就放你们出去。”
“他是抓鬼师!我闻到了!他以前杀过很多鬼!”
陆望知觉得有必要替自己澄清一下:“我金盆洗手了,现在只搞风水。”但这番话明显没办法取得鬼魂们的信任,它们躁动不安起来,依旧徒劳地往四面八方撞击。
陆望知只好引诱道:“你们不是觉得我好闻吗?要是乖乖回答问题的话,我就让你们闻一下。”
陆望知的魂气似乎真的很受灵体欢迎,黑气内部窃窃私语了一会后居然真的安静了下来。
“你要问什么?”“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的。”
陆望知:“你们为什么会聚在这里?又为什么无法凝形?”
徘徊在人间不肯轮回的厉鬼,多半是心有不甘准备向仇人寻仇的,可这团黑气看着怨气颇重,但却无法凝形,只能互相聚在一起,瞧着唬人,实则还不成气候。
“我们找不到身体了。”“没办法从村里出去。”“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死的。”“你能告诉我是谁吗?”“我不想死的,肯定是有人害我……”
它们七嘴八舌的,抢着说话,陆望知和庄随却听得神色有些凝重。
不知道自己是谁,找不着自己的身体,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有些疑惑不解。
“去吧。”陆望知再次咬破指尖往地上挤了几滴血,血液中释出的魂气极浓,黑气瞬间被吸引了过去。做完这些后,陆望知撤掉了气墙,重新扎上头绳。
“我看看能不能请刑侦那边的同志扩大搜索范围。”庄随道,“不过今天太晚了,估计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新的进展。”
陆望知点了点头:“只找到一只手,线索太少了。”可这里鬼气又实在太多。
人死灯灭,要么化成厉鬼寻仇,要么直接去地府报到,本不该这么漫无目的地聚在一处。
陆望知隐约怀疑,这些鬼魂被困在这里可能和丁村风水的变化有关。
庄随的手机就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是周淮打来的电话。周淮已经在村里转悠了一圈,显然也看出了不对头的地方。
“你身上的符够吗?够就来东南角,然后再去东边和西北角一趟,能用的符先贴上,这几个地方鬼气太重了,现在瞧着还算正常,但我怕继续这么下去,迟早会出大事。”
电话那头的周淮应了,似乎正往他们这边赶来。
庄随正要再说几句,却忽然感到自己手指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手机差点没握住摔到地上。
他莫名其妙地低头,只见一条滑溜的红绳出现在指间,顺着红绳抬头看去,正好对上陆望知有点绝望的目光。
陆望知:……刚才也没花多少灵力吧?这沙雕天命索怎么这么积极出来了?!
电话那头的周淮已经到了足球场附近,没听见庄随说话,喂喂喂了几声:“你们人在……诶等下,我好像看到你们了,在天台上是吧?我现在上去了。”
周围环境太安静,陆望知听到了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无语地看向庄随。
庄随挂了电话随手撩起垂到地上的半截天命索:“赶紧先离开这里,这破玩意你也捡一捡,别等下勾在栏杆上……哎你离我再近一些,周淮马上到了,挂他身上也不好……”
两人手忙脚乱地各自收拢了一段天命索塞口袋里,只留出一点露在外面,还好周围太暗,不细看的话看不出来。
但因为天命索的关系,两人几乎同进同出,离得一远就会拽住,以至于周淮上天台看见他俩维持着一个诡异距离朝自己走来时,奇怪地道:“你们不是昨天才认识吗,我怎么觉得你们挺默契的?”
庄随拍了拍他的肩膀,以领导的语气说道:“这里交给你了,贴完就回去休息吧,等明天现场勘察有新进展再行动。”
说完他便和陆望知并肩走向楼梯,周淮狐疑地看着他俩的背影,隐约觉得哪里有些违和,却又说不出来,不过几秒后,他就被盘旋在头顶的黑气吸引了注意力,随即把这点小疑问抛诸脑后,开始投入工作。
从丁村出来的陆望知和庄随终于重新呼吸到比较正常的空气,陆望知神色复杂地看了庄随一眼,有点不知道怎么处理这段天命索存在的时间。
按照昨天晚上的经验,这东西到完全消失至少需要三四个小时,他们在丁村里耽误了不少时间,现在已经将近九点。
庄随倒显得相当顺其自然,他看了看时间,随口道:“你现在去哪?还回酒店吗?”
陆望知:“酒店那边我已经退了房,行李在车上了。”
庄随点点头:“那走吧。”调头走了两步后发现陆望知没动,又疑惑地回头。
陆望知被天命索勒得往前走了一步:“走去哪?”
庄随奇了:“不是给你钥匙了吗?还能去哪?”
两人瞪眼互相看了一会,陆望知:“抱歉,刚才任务出得急,忘了这东西还在身上,回头等它消失了,我就把它处理掉。”
庄随倒是不甚在意:“我看过你档案,法术失灵是因为冲撞煞气灵力无法恢复导致的,既然这方法恰好我合适,不也省了你找其他方法的麻烦吗?丁村这事估计会有些棘手,你能力如果能恢复,我们也能轻松一些。”
他说这话时总算有几分领导的样子,话里话外也考虑到了对工作的影响,陆望知觉得在理,忍不住对庄随有些改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