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界·萌初(66)

　　“……没有。”
　　容萝那一瞬间的放松就连她儿子都看得清清楚楚，而明显送了一口气的她下一刻就僵硬在原地，再抬眼时，她看到的就是卫慕华冰冷的眼睛。容萝往后退，后背靠在了门框上，大脑一片空白，她刚才、她刚才……
　　外面似乎有些喧闹，卫慕华转身抱起茫然的儿子就往外走。
　　容萝一个激灵抓住他，“慕哥！你要去哪！”
　　卫慕华低头看向容萝，“你们背着我做了什么？或者说，容家与我父亲，达成过什么协议？”
　　容萝松开了卫慕华，她眼里的惊慌失措与心虚清清楚楚地映入卫慕华的眼中。如果说这些都曾经只是他的猜测，那么这一刻，他知道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在他失忆的这件事里，容家、卫家、他的父亲、容萝……这些人都不知道曾扮演过怎样的角色。
　　卫慕华抱着卫伦纬走了，容萝失魂落魄地看着他离开，生不出半点再去阻拦的勇气，她此刻唯一的念头就是：怎么办？怎么办？他恢复记忆了……他一定恢复记忆了……
　　在卫铣还没有做出反应时，卫慕华带着儿子在冲进卫家的护卫队保护下离开了帝星。卫慕华还没有正式卸任军团长，卫铣无权调动蔚蓝之空军团拦截卫慕华。等到卫铣透过容家调遣了一支部队拦截卫慕华时，却接到了军部元帅的指令，亚提拉亲王殿下于五分钟前联络皇帝陛下，要求皇帝陛下批准卫慕华卸任蔚蓝之空军团军团长职务的申请，理由是卫慕华的精神力出现了问题，需要长期的静养，已不适合再担任军团长一职。
　　与此同时，帝国各军团进行全面肃整，清楚东方家在帝国各军团的势力，并且要查明在斯诺星骚乱中，蔚蓝之空军团是否存在失职甚至是渎职行为。另外，对于皇家骑士团阻拦雷神之锤军团正常军事行动的行为，皇家骑士团团长廉月需要对皇帝陛下做出说明，在这件事调查清楚之前，廉月暂时停职。
　　这一消息打乱了许多人的计划，更是让容萝撤销了拦截卫慕华的命令。帝国的军队说白了属于军部、属于皇帝。各军团长可以在军部规则和皇帝陛下的允许下组建自己的护卫队，人数不能超过两千。有受封私星的军官和贵族，也可以在私星上组建护卫队，同样有人数限制，同时这些私星还要驻派帝国军队。军团长有权力调派军团士兵，但必须上报军部。容家派出拦截卫慕华的军队显然没有上报军部。在这种时候，权力低于四军团和骑士团团长的容家也绝对不敢违规，因为军部发布的消息里提到了亚提拉。
　　沙鹰海盗团的覆灭把亚提拉的声望提到了一个超越以往的高度，加上亚提拉又是亲王，他的命令有时候甚至比巴卡其元帅的还要管用。卫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卫慕华带走了卫伦纬，如今卫慕华自己申请辞去蔚蓝之空军团长的职务，而卫家根本没有人能胜任，除非卫铣重新担任，但不管是军部还是皇帝，都没有做出重新任命的声明。
　　卫家第一时间乱了，卫义阳的事不了了之，不管卫义阳的父母多么焦急，卫铣已经没有精力去处理他的事。卫铣敏感地察觉到，那位亲王殿下似乎对卫家有了不满，但这种不满的来源让他有些摸不准，难道就因为卫义阳袭击了林东和林南？
　　卫家没有等太久，第二天军部和皇室就下达了指令，由上将贝斯组成一支十二人的调查组进驻蔚蓝之空军团。贝斯上将全名贝斯·布·佩达罗尔。佩达罗尔家世帝国大贵族，贝斯是皇帝陛下的好友，同时具有公爵的身份。贵族不允许担任军团长一职，但贝斯只是调查蔚蓝之空军团，所以皇帝陛下把他派了出来。
　　这一命令打得卫铣措手不及，卫慕华拒绝与卫家任何人联络，包括容萝。卫铣派去艾美克拉星的人也根本无法靠近卫慕华的府邸。卫慕华在卫铣的眼皮子底下组建了一支只听从他命令的护卫队，而他明面上那支备受监视的护卫队根本就是掩人耳目，就连曹彬都不知道他的军团长什么时候在暗中组建了一支护卫队。
　　帝星风云变幻，远在沙鹰星的亚提拉对帝星的情况了如指掌。菲力八世在看过这位弟弟发给他的一份绝密资料后，同意了弟弟对蔚蓝之空军团以及卫家开刀的决定。
　　菲力八世对斯诺星的骚乱也是十分恼火，一个海盗团加东方家的机甲就能轻而易举突破蔚蓝之空军团的防御，在斯诺星上搅风搅雨，还抓走了林西，无论原因是什么，身为皇帝的他都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就算卫慕华不辞职，菲力八世也要追究他的责任。不过在另外一件事的影响下，菲力八世也不准备追究卫慕华的责任了。
　　卫家的事情就连皇家军事学院的学生们都知道了。林东和林南看到新闻的时候，午饭都没吃完就赶回了宿舍，留下一脸莫名的伙伴们。林东一回到宿舍就联络林西，林西正在机甲间里，这时候沙鹰星已经是晚上了。
　　“哥，什么事？”
　　林东的表情太严肃了。而林东接下来的话让林西丢掉了手里的配件。
　　“林西，他辞去了蔚蓝之空军团长的职务，带着孩子去了艾美克拉星，新闻上说他的精神力出了问题，要静养，你问问亚提拉殿下，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东没有说“他”是谁，但也不需要说明。
　　林西没有多问，直接挂了终端，喊：“二兔子，把他的新闻调出来，快点！”
　　二兔子立刻调出今天有关卫慕华的所有新闻。一条条仔细看完，林西拔腿就往外跑，二兔子急忙跟上。
　　“小主人，您不要着急。如果是精神力出问题，您可以给他做一个精神力治疗仪啊！”
　　关于卫慕华失去记忆的事情，林西没有隐瞒林东和林南。原本对卫慕华痛恨万分的两兄弟得知这件事后，眼眶都红了。对于父亲，他们和林西一样矛盾。他们爱他们的父亲，又恨他们的父亲抛下他们和妈妈；可如果父亲是因为失忆忘记了他们，那他们愿意原谅父亲，尽管父亲并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他们三兄弟和妈妈的存在。
　　父亲突然离开了卫家，又辞去了军团长的职务，新闻上又说他的精神力出现了问题，林东和林南如何不着急？即使不能相认，他们也依然放不下他们的父亲。
　　林西直接闯入了原独鹰现亚提拉的书房。书房里，周宁等几位雷神之锤军团的高级军官都在。林西看也没看这些人，冲到亚提拉面前，隔着书桌说：“我有事找你！”
　　在部下“惊悚”的目光中，亚提拉示意他们先出去。
　　离开书房，副团长威廉姆对周宁小声说：“这个林西真是大胆啊，军团长竟然还纵容了他！”
　　周宁笑笑：“因为他是林西啊，你敢不纵容吗？”
　　威廉姆摸摸鼻子，他还真不敢。他还得厚着脸皮恳求林西帮他家的小子设计机甲呢。
　　外间的门一关，林西就问：“亚提拉，我父亲出了什么事？”
　　亚提拉对林西的到来并不意外，说：“你先冷静下来，我详细告诉你。”
　　林西深吸了两口气，“我冷静了。”
　　亚提拉点开自己的光脑，找出一份加密的文件，然后把光脑转到林西的面前，说：“你先看看这个。”
　　林西看了眼亚提拉，摘下眼镜，把目光转移到光脑荧幕上。一开始，林西的脸上还有着疑惑，但没多久，林西整个人颤抖起来，脸部狰狞的仿佛要吃人。还没完全看完，林西站起来转身就往外跑，刚跑到门口，他的身体从后被人懒腰紧紧抱住了。
　　“放开我！我要去杀了他们！”
　　林西的眼睛因为嫉妒的愤怒而变得通红。亚提拉两手抱起奋力挣扎的林西把人带到沙发那边，压了上去。林西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眼里是极致的恨和嗜血。亚提拉捏住林西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严肃地说：“林西，现在能救你父亲的只有你。你冷静下来。”
　　林西的眼眶里出现了水痕。
　　亚提拉继续说：“我知道你很愤怒，我也很愤怒。但是伤害已经造成，我询问过帝国最权威的脑科医生，你父亲没有可能再透过手术恢复记忆。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在你的身上，在你制作的精神力治疗仪上。你父亲的精神力确实出现了问题，不过这不是他离开蔚蓝之空的原因，原因是什么我们稍后再说。他被强行消除了记忆，他的大脑受到了损伤，影响到他的精神力。你的精神力治疗仪对于精神力的恢复和稳定具有非常好的效果，科学院虽然已经研制出了普遍意义上的精神力治疗仪，但还没有投入治疗实验，而你量身为他制作的治疗仪的治疗效果才能达到最佳。”林西的眼角滑下泪水，眼神却恶狠狠地说：“我要卫家、容家付出代价！”
　　亚提拉：“我想你父亲知道他们对他做过什么之后，只会比你更恨他们。现在，你需要做的是为他制作专属的精神力治疗仪。”
　　林西的眼泪哗啦啦往外淌，亚提拉抱起他，把他抱在怀里。抓着亚提拉胸前的衣服，林西闷声大哭。他的父亲不是故意忘记他们和妈妈的，他的父亲，是被人害了……在他恨着父亲的时候，他的父亲竟然遭受了这样的事情。
　　“我想去见他……”
　　林西又一次在亚提拉的面前露出他的脆弱。
　　亚提拉拍拍他，“我们也应该回去了。”
　　亚提拉在沙鹰星停留太久了，也确实应该回帝星了。不过在回帝星之前，他会先和林西去一趟艾美克拉星。
　　等到林西完全平静下来之后，亚提拉向他解释了那份绝密资料的由来。
　　原来，婕琳交给亚提拉的那枚晶卡里记录的就是卫慕华所做的一场脑科手术。亚提拉曾经派周宁查到在卫慕华被找到后不久，卫家和容家曾秘密地与阿尔拉尼亚联邦的一位叫巴萨·贝达的脑科医生接触过，更巧合的是，巴萨·贝达一家四口在五年前死于一场悬浮车意外。卫家和容家请巴萨·贝达给卫慕华做的脑部手术并不是为了帮他疗伤，而是为了消除他的一段记忆，一段他失踪期间的所有记忆。
　　手术很成功，苏醒过来的卫慕华不仅忘记了他失踪八年间的所有记忆，甚至还忘记了他失踪前一年的记忆，也就是说，卫慕华失去了九年的记忆。做了脑部手术的卫慕华精神力一直不稳定，近两年更是饱受精神力不稳带来的痛苦，这也是为什么卫铣对卫义阳如此重视的原因，因为卫慕华的实力已经开始倒退。
　　这一场手术，巴萨·贝达没有带助手，因为要确保这件事的绝密。手术中配合巴萨·贝达的助手全部是卫家找来的，给婕琳那枚晶卡的人就是其中一名助手。那人在手术结束后发现一同参与手术的人不是突然失踪就是病故，意识到卫家可能要灭口的他，带着卫慕华手术的全部资料备份跑了。当初在知道是对卫慕华做手术的时候，这个人就为自己留了后手。巴萨·贝达应该也留了后手，但不知道被他放在了哪里。巴萨·贝达一家遇害后，他的家中曾遭到过窃贼，他的诊所也被窃贼光顾过，但因为巴萨·贝达是阿尔拉尼亚联邦的医生，所以并没有在波特兰帝国造成什么影响。
　　那人带着保命的晶卡跑了，在途中遇到了沙鹰海盗团。他知道自己无望活下去，然后看到了年轻漂亮的婕琳，不甘就这样死去的他把晶卡交给了婕琳，告诉婕琳如果她能活下来，就把晶卡交给亚提拉殿下。整个帝国唯一能让他信任的人就只有战神亚提拉亲王殿下。虽然婕琳能见到亚提拉的希望非常的渺茫，但在当时那种情况下，那个人也只能祈求了。
　　没想到那个人赌对了，连他自己都不会想到这枚晶卡最终还是送到了亚提拉的手上。他在这枚晶卡中详细记录了手术的时间和目的，以及手术过程中出现的问题和后遗症。不需要再去确认，这份手术记录已经足够说明卫慕华曾遭受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