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血祭(97)
“之前七殿下作为人类的肉身的时间已经停止,本应与死无异,唯一的不同在于灵魂的强行逗留勉强还能驱使这具已经已经没有时间可言,换句话说就是已死的身体,可是那日他竟然会感染风寒,这对于一个没有时间概念的已死肉身是不可能的,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真的‘死而复生’。”
熳月的话对于凌煦来说无异是雪中送炭的惊喜,那段不愿回首的过往太过让人锥心刺骨,可还没等凌煦高兴起来,熳月便一句话击碎了他所有的欣喜。
“别高兴的太早,”凌煦的喜悦不知哪里让熳月觉得刺眼,淡漠无所谓的眉眼不禁微敛,似笑非笑,“凡事物极必反,尤其是这生死轮回之事,否极泰来的比为妖孽,不容于世。”
“肉体的时间在停滞许久后竟然自己开始渐渐恢复,只是即便倾尽全力,精神和肉体的时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速度,若是放任不管,相比只有灵魂被生生撕扯消散,元神寂灭的后果。”
熳月平淡的语气却听的凌煦心惊肉跳,谁都没有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多曲折,更没想到明明知道其中种种曲折却一直沉默不语冷眼旁观一切的熳月,如此心机、力量和庞大超出所有人的认知领域的知识,不禁让人不寒而栗,猜不透看不清他的心思。
“所以唯一的方法就是让他回到过去某个身体机能完好的时刻,然后以那个时间作为现在的起始时间,让肉体和精神的时间同步,而这前提十分苛刻,要濒死,要精神和身体的同时临界以及意识的混沌错乱,而这一切,在那一刹那同时达到了所有的条件,而我,不过应你的要求,姑且一试,至于成不成,还得听天由命,”看着床榻上虽然面色略显苍白却还算精神的熔夜,熳月笑道,“不过结果还是挺令人满意的。”
“可也不过表面而已,若是一直维持初醒时的状态,至少还能保证此生无虞,普通人类的肉身怎堪承受叱咤一方的战神灵力之威,虽然此刻表面看起来还没什么异样,可实际情况,应该不怎么乐观吧。”
闻言,一直低垂着眉眼的熔夜不禁身形一颤,更证实了熳月的说法,灵力激荡的瞬间,熔夜只觉得五内俱焚,仿佛有什么东西硬生生的撑破身体涌出来一般,尖锐叫嚣的刺痛。
“以他现在的状态,要么重塑身体,要么等着灰飞烟灭。”熳月不咸不淡的说着根本不容选择的抉择。
重生或永灭,不言而喻的答案,可前提却是那个如果,如果他有求生的意志,如果他还想活的话。
“所以无论出于什么理由,我都需要回到虚灵幻境。”明明最先放弃一心求死的是熔夜,可如今求生想要活下来的依旧是熔夜,令人惊讶却又仿佛情理之中,熳月甚至连眉毛都没抬一下,一切只不过尽在他掌中。
明显感觉到握着双手的手力道一顿,紧了紧,熔夜轻轻回握着,他知道他一定能感受的到。
“既然当事人都做了决定,那我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白玉为骨的描金折扇“唰”的一声展开,露出素白无痕的扇面,半遮住熳月的脸,只留下一双让人猜不透的墨色凝眸,“五天后来飞虹瀑布下的飞虹潭找我。”
话毕,欲走之际似笑非笑的留下一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们成天惦记着人家,想给人家一网打尽永除后患,有没有想过人家会不会以同样的心思惦记着你,别自以为胜券在握乐不颠儿的张狂,却不料自家后院什么时候突然着个火什么的,到时候,呵呵,真是扑都来不及啊。”
不待众人反应,带着侯在门外的暗卫——赫焾和尤恬施施然的离开,当众人诧异的抬眼望去,却只能见到视野尽头那转瞬即逝的一抹墨色。
众人见熔夜气色不佳也不便多做打扰,响起刚才听到的种种,还需要细细斟酌其中的真假,五位大天使上前皆一一嘱咐着熔夜多休息多注意,让他不要把霄的事情挂在心上。
临走之际,熔夜却突然叫住了一直在角落却无法让人忽视他的存在感的精灵王,燎风,众人见状不由紧张一惊,随即也释然,多年的纠葛不断,也是该坦诚布公说个明白的时候了。
五位大天使相继离去,屋里只剩下燎风、熔夜和凌煦,方才勉强还能流动些的气氛瞬间凝固,空气都不禁紧张焦躁起来,压抑寂静弥漫,仿佛会夺取呼吸般让人窒息。
凌煦自始至终坐在床上,坐在熔夜的身边,不知是无意的紧张,还是占有权的叫嚣,凌煦紧握着熔夜的手始终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因为三人的场面而更加坚定了几分。
轻轻覆上紧握着自己左手的凌煦的手背上,熔夜抬头,对上凌煦又是担忧又是警惕的目光,不禁有些好笑,什么时候让这样一个狂妄不羁的男人如此小心翼翼草木皆兵,什么时候让这样一个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毫不吝啬情感的表达叫嚣着爱恋、担忧和嫉妒,什么时候自己会看到男人这样的表情而心痛不认却无法控制的猜想是不是不同、是不是真心,而此刻更多的却是满满的欣慰和温暖。
“肚子有些饿了,给我弄点吃的吧。”平淡的口吻,满满的依赖,平凡且熟稔,哪有半分的拒绝和抗拒,也只有他熔夜能将他堂堂魔族之王魔尊殿下当做跑腿的使唤,且魔尊不但不以为忤还甘之如饴。
凌煦幽蓝的眸子在没有丝毫去意的燎风和一脸平淡温和的熔夜之间不断的逡巡彷徨,似有什么话要说,却犹豫不决的哽在喉头吐不出来。
第141章 第四十六夜 倒数的时间·互通的心意6.0
第四十六夜 倒数的时间·互通的心意6.0
熔夜当然知道凌煦担心不安的是什么,可此刻却不禁使坏的不愿意说全,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声:“我想和燎风单独说几句话。”
闻言燎风不禁身形微微一震,在发生这么多后,在这么多甚至可以称得上侮辱的伤害之后,他不敢想象熔夜的原谅,更不敢期盼像此刻这般,竟仿佛毫无芥蒂的唤出自己的名字。
凌煦见状也不再吱声,只是临走前经过燎风,还不忘狠狠的剜了燎风一眼,不知是示威还是警告。
屋里只剩两人,但气氛却没有因此而缓和多少,熔夜默不作声,只是半靠在床上坐着,静静的盯着燎风看,而燎风却也出奇的安静,明明难得的独处,明明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可此刻却不知为何竟凝在了喉间,说不出,亦或者根本没想说,灿金凝视着碧色,碧色回望着灿金,只是这么静静的,两厢对望。
“你有心事。”最先打破宁静的还是熔夜。
不知道是真的经历了太多,释然了,看淡了,还是想通了原谅了,此刻面对曾经无法直视、不愿承认的背叛,有的竟是无法言喻的平静,波浪不惊,和仿佛超脱于外的淡然。
所以此刻的熔夜说的从容,毫无芥蒂,仿佛再次回到了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年代,回到了那个一切还来不及发生、无忧无虑的时光,面对燎风的默不作声,熔夜丝毫不以为意,反倒多了几分安慰,多了几分平淡的怅然:“我以为我们一直是朋友的,最为真挚亲密的异族兄弟,从前是,现在是,如果你希望,如果你愿意,将来也会是。”
如果你希望,如果你愿意……
明明受到伤害最大,明明在这层层孽缘中无法解脱纠缠不清痛苦不已的的是人他熔夜,而此刻却对自己这个凶手、这个加害者如此宽容放纵,竟会问自己的意愿与想法,自己有什么资格说不,自己又说么理由说不,自己又凭什么有这个可以跟他讨教还价的资格和立场!!
“难道你不恨,难道你不怨?……你怎么可能……”原谅我。
最后的三个字终究是没有说出口,不是犹豫,不是被意外宽恕的动容和喜悦,而是他燎风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去承认、在给予如此的伤害折磨和背叛后,还有怎么可能得到原谅,还怎么敢奢求原谅!
即便不认识他,即便不了解他,仅凭着同样身为王者的骄傲和自尊这一点,就决不允许背叛的出现!越是亲近就越是无法原谅!
因为身居高位,因为睥睨天下,怀疑和抵抗身边的一切早已成为融入骨血的本能,因为要活下去,因为肩负着一族的兴衰安危,不是借口,这一切都是无法逃避的不真事实。
正是因为自诩自命不凡执掌生杀大权却也同时清晰的直到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悲哀和无助,所以信任和依靠这样的词眼对他们来说太过奢侈,太过飘渺,美好到只是想要正视都觉得太过刺眼灼人。
比起赌上一切的一搏,他们宁愿选择高高在上五人能懂的孤独,因为如此,至少自己还活着,至少能够肩负着更多人的生命而活着,即便行尸走肉……
可人无完人,理论永远超出实事许多,而实事永远是理论无法企及的边缘极限,所以一旦这样的情绪存在,且又被生生背叛,这是何等的难容和怨怼,若是换做自己,即便是不惜一切失去理智只为图那一时之快的玉石俱焚,都不为过!
而他,熔夜,竟可以忍受、接受,不计前嫌的包容一切么……
“原谅么?”熔夜顺着燎风的话说下去,“怎么可能!”倏地,一改之前的温和从容,眼角微微一挑,冰冷锐利的锋芒直让人脊背发寒,不怒自威的气势给予人无形的压力和震慑,那是不争的愤怒,瞬间的爆发,冷笑道,“你的背叛,我生生世世都无法原谅!”
果然……
闻言,燎风不禁苦笑,却也只能苦笑,因为辩无可辩,因为无货可说,因为一切都是那么的情理之中让人无从辩驳。
“那时神魔血祭,我还很小,还没有办法上战场,哥哥们虽然爱护照顾,却无法常常陪伴在侧,而六哥,虽为孪生,虽彼此心灵相通,可我欠他的太多,他对我封闭内心,我也无法面对他,那段时间我躲还来不及,而你,却是在我最为孤独无助、还没有搞清楚弄明白什么是种族、什么是仇恨、什么是战争、什么是心机、什么是提防的时候便出现在我面前。”
“长久的陪伴,朝夕相处,嬉笑玩闹,我视你为至亲挚友,无话不谈,甚至几百年是在长大成年后不得不深陷混乱的战局泥潭、不得不揣度人心机关算尽时,都没有哪怕刹那的地方过你!甚至每每看到你、每每到精灵域都会有种解脱和释然的快乐,毫无顾忌,放松随性……”
“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么?!你明白我待你的真心么?!你明白被至亲挚友的兄弟背叛的痛苦么?!你可曾以同样的心思待我?!!”
从未在人前如此失态,永远的雍容华贵高不可攀,而此刻却再无顾忌的歇斯底里,仿佛要把积攒了这么多年的痛恨委屈和绝望都瞬间爆发出来一般,不顾一切的嘶吼,碧色的眼底都隐隐泛出一丝脆弱的疼痛,眼角微红,看的人也心头直颤。
熔夜的质问让燎风自惭形秽,他们的友情,自开始便是单方面的信任,而自己,一开始就知道,只是没有揭穿,只是乐于其中,只是不知何时竟也同样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他精灵王燎风从未被人以如此咄咄逼人的口吻、在如此□□下不吱一声,灿金的眼瞳也不禁暗淡了几分,闪躲,复杂,可那双碧色的眼眸却锐利异常,虽然带着几分脆弱的伤痛,却依旧激荡出不容违逆的逼人气势。
“所以我不会原谅,不可能原谅,过去不,现在不,将来不,生生世世都不!你欠我的友情,要你用生生世世来还,刚才问你愿不愿意不过是走走过场,你以为你还有选择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