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血(9)

　　莱茵冷冷道：“因为我缺血。”
　　席歌取出血袋：“啊，我正好带回来了！”
　　莱茵在生气和喝血之间徘徊了一下，最终屈服现实，收起怒气，接过血袋喝了起来。
　　血液入喉，力量得到恢复，萎缩的皮肉也受滋养，飞快恢复润泽之色。
　　莱茵有了点力气，也有精神思考席歌的问题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席歌看着莱茵喝血，莫名有点渴。他心不在焉说：“挺好的啊？能吃能睡能跑能跳，医院检查说我非常健康。检查之前我还恐惧他们看出我是吸血鬼呢……”他指责道，“你的血根本不能让人转化成吸血鬼啊！”
　　“是不能让你转化成吸血鬼。”莱茵纠正，“虽然这样的情况很稀少，但也不是没有，有些人类天生不能变成吸血鬼……不对，你在喝什么？”
　　他突然厉声问。
　　席歌被莱茵吓了一跳。
　　他有点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正咬开了血袋正在喝里头的血。
　　他顿时“呃”了一声，舔舔嘴唇，抛开心里层面上的一点恶心之外，他感觉口腔里的液体带一点点甜，带一点点果木的芬芳，又带一点点肉食品的丰厚质感，这……这还挺好喝的？
　　他一脸懵逼，问莱茵：“皮皮，我怎么了？”
　　莱茵走上前，撩开席歌的上嘴唇，看了一眼。
　　两颗小小的尖牙出现在莱茵视线之中。
　　他有尖牙，在嗜血欲。而且我没有看错，他确实在呼吸，也有心跳。
　　莱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你被半转化了。”
　　“什么叫做半转化？”席歌虚心询问。
　　但莱茵没有回答，在说出前一句话之后，银发吸血鬼就一脸阴郁地坐回沙发，每一条发丝都散发着沉重的气息，似乎正被一个世纪难题所困扰。
　　席歌叫了两声没得到对方的回应，也就暂时将他放置。
　　左右无聊，他开始拆起老萨托人带给他的纸箱。
　　纸箱打开，零零碎碎的旧物出现在视线之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挺大的十字架，接着是一本看上去很旧了的圣经，然后还有一座圣母玛利亚的雕像，还有很多串玫瑰念珠和圣牌，多得像是从旧货市场里统一批发来的而且还没做过彻底的清理。
　　这些就算了，最神奇的应该是放在最底下的一个垫子吧？
　　那是挂毯还是地毯席歌不能太确定，总之它上面绣了一个很大很精致的图画，有长翅膀的天使和拿着书的人类的那种图画。
　　席歌拿起毯子，又放下。
　　他看着一秒漆黑的十指。
　　挂毯？做他的美梦，这毯子只能是地毯了！
　　“半转化的意思就是，你不再是单纯的人类，但也不是吸血鬼。你是一个半成品。”莱茵的声音响起来。
　　他又一次站在席歌身旁，问席歌：“你拿这么多教会的东西回来干什么？”
　　席歌：“老萨给我的防范吸血鬼的东西，按说吸血鬼确实应该害怕教会。”
　　莱茵：“教会之中，有能力的人也越来越少了，绝大多数时候，他们只出售工艺品。吸血鬼不害怕银，不害怕木桩，不害怕大蒜，不害怕阳光，当然也不害怕工艺品。我们只害怕……”
　　说话之间，席歌已经将老萨送来的东西逐一摆放。
　　他把圣母玛利亚的雕像放在桌子上，把玫瑰念珠缠上手腕，把地盘铺在茶几这边，最后还剩一本圣经，他暂时没想好放到哪里去，要不然就放在我的床头柜上吧？免得睡梦中被吸血鬼偷袭了！
　　另外一边，莱茵也将话说完：“我们只害怕圣器……由真正能和圣灵沟通的教会人员祝福制造的东西。”
　　席歌看着手中的圣经：“也就是说，这些东西是没有用的？”
　　莱茵肯定说：“没有用的。”
　　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莱茵还将手伸向圣经。
　　就在这一刹那！
　　破旧的圣经表面瞬间腾起一圈朦朦白光，这白光对于席歌而言像是温热的暖风，对于莱茵而言却像是龙卷风！
　　他惨叫一声，整个人向后倒退，手掌上瞬间出现烧灼痕迹。
　　可这还只是开始。
　　他一步退到了地毯上方，地毯似被触动了什么开关，于眨眼间升起圣洁的白色火焰，白色火焰瞬间将莱茵笼罩，好在时间过短，莱茵大叫一声，身周转出一道血光，将白色火焰给挡住，这个瞬间，他赶紧冲出地毯范围，随即烧向他银发的火焰就消散了！
　　再听“哐当”一声响动。
　　吸血鬼瞬身另一个方向，狼狈地坐在了饭厅的椅子上，在另外一个房间之内惊魂未定地看向席歌所在的位置。
　　席歌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切，甚至疑心这些东西内部是不是安了什么发射机关。在将它们一一拆解研究之前，他朝莱茵走去，饱含同情说：“皮皮，你没事吧皮皮……”
　　莱茵一眼看见席歌手上的玫瑰念珠，头皮直炸，厉声喝止：“你别过来！”
　　席歌乖乖站定。
　　莱茵深深吸了两口气，自从和这个人类呆在一起之后，他总觉得自己吸气的频率相较过去高上了很多；而且不知为何，自从和这个人类在一起之后，他感觉自己的伤势永远也养不好了，刚刚喝完血补充的能量又彻底用光了……
　　他渐渐冷静下来了，眉头皱了起来，又是困惑，又是恍然。
　　“你家里竟然有这么多圣器，还都是在日常生活用品，他们要么来自红衣主教，要么来自圣殿骑士长……我知道了，难怪你的转化不能成功。你一定有亲人是教廷中的人，而你体内也蕴含光明力量，你是天生应该侍奉神的人！如果你加入教廷，他们一定会将你培养成下一任的红衣主教或者圣殿骑士长！”
　　席歌心头惴惴：“但我好像被你半转化了……”
　　莱茵沉默片刻，带几分憔悴的脸上渐渐流露出一种深切的同情来，还有一点点，绝对只有一点点的幸灾乐祸：“嗯，那么也许你这辈子都是个半成品的血族。”
　　席歌越感不祥：“所以？”
　　莱茵：“所以你有嗜血欲，但没有永生，无法进化，还会被其他血族追杀。”
　　席歌：“……”
　　我……我靠？！


第09章 新的一天
　　这是新的一夜。
　　一个位于郊区的废弃小院之前，突然来了两个人。
　　他们一男一女，女的高挑冷艳，男的英俊邪气。
　　他们不走被铁锁锁住的朱红正门，个个用力一跃，就从三米多高的围墙上直接跳了进去！
　　进了院中，只见冷月挂在树梢上，而已经开始落叶的大树之下，一口幽深的井出现在院子的东南角。
　　跳进院中的一对男女哪儿都不去，径自走到幽深的井口面前，鞠躬道：“夜安，我的主人。”
　　懒洋洋的声音自井下传上来：“怎么又只有你们两个，王二牛呢？”
　　男人沉吟道：“王二牛好像自爆了……”
　　声音就很纳闷：“他是怎么自爆的？”
　　男人便将发生在富豪小区的事情逐一告诉井下的主人。
　　叙述的过程之中，同来的女人正在收拾一个篮子。
　　她把自己狩猎而来的血袋按照不同的口味分门别类放好之后，又将毛巾、衣服、床单、被套等等生活必须物资准备好后，才将篮子拴在井绳上，吱呀吱呀地吊下去。
　　光线随着井口一路向下，当达到底端的时候，一团红幽幽的火光亮起来了。
　　早已干涸的井底有四通八达但都已经废弃了的水道，这些水道汇聚的正中间是一个四十平米见方地下石室。
　　如今这石室已经被布置成了一间中世纪贵族卧房的模样，有桌椅，有衣柜，有鹅毛软枕，还有蕾丝睡衣，唯一稍有不同的，就是本该放床的位置换成了一具奢华宽敞的棺材。
　　一位将头发编成麻花辫，穿着蕾丝睡衣，盖羊毛毯子的中年吸血鬼躺在棺材之中，倚靠在他的长软枕上刷着手机。吊篮上送下来的充电宝和血袋都是他的必需品。他咬一个血袋，给手机插上新的电源，不是很在意地听着外头男人的唠叨声。
　　大概片刻之后，他找到了自己今晚想玩的游戏。
　　他漫不经心说：“好了，我明白了，王二牛的事情先这样吧。既然少了一个人，我允许你们再引荐一个人过来享受永生……”
　　狂喜之声从头顶传来：“该隐在上，感谢我主！”
　　吸血鬼：“可以了，你们离开吧，三天后再来。”
　　几分钟后，头顶的气息消失了。
　　幽暗的地底除了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水声之外，就只有幽幽的火光和幽幽的屏幕冷光。在这两个光源之下，就连远方的水声，都滴着寂寞。
　　麻花辫吸血鬼突然将头埋入棺材，一万零一次发出哀叹：“……天啊，我到底要被这个可怕的陷阱关押多久啊！制造出这个陷阱的人呢？出来告诉我我到底怎么样才能出去啊，我可以给你永生，不老不死的永生！”
　　“但你们不会是那些端坐在角落的白骨吧，那你们至少死了一百年了！
　　“话说回来，一百多年前的陷阱为什么直到如今还运转良好呢？就不会因为地壳变动或者人类施工什么的而有所破坏？
　　“等等，我知道了。”
　　吸血鬼自言自语，悠长的声音在井底回响出阴森的长调。
　　“可怕的东方，神秘的东方，不可以常理揣度的东方，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不会踏入这块在黑暗世界中以‘深渊’指代的地方。更不会因为一时好奇，就找到了一个bitch的院子，进入了一个bitch的井口，然后就被毫无道理地关押了整整三年……”
　　当最后一丝抓狂的尾音也消失在空气中时，吸血鬼恢复了冷静。
　　地底生活十分无聊，玩手机也很无聊。
　　但是有手机的地底生活总比没有手机的地底生活有趣一点。
　　吸血鬼今夜看中的是一款射击游戏。
　　他将这款射击游戏下载到了手机上，又搜索了一下相关的好评度最高的自动锁定的补丁下载，吸血鬼的动态视觉让他很轻易地捕捉到作者的大名。
　　Zzzhz。
　　吸血鬼啜着血袋，趴在棺材边沿，打开游戏，补丁自动运转。
　　这一刹那之间，他忽然感觉到一丝明显的吸力从手机屏幕上传来，而笼罩着这口枯井的，一张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网明显被触动了。
　　它轻轻震了一下，无形的波动扫到趴在棺材上的吸血鬼，将他扫了个跟头，他翻出棺材，狼狈地摔在地上，嘴里叼着的血袋掉了，里头的血液洒了他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