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界公敌 四(43)
人之所以为人，生命之所以为生命，在于情，在于心。
而把自己炼成石佛，弃了人性上的弱点当然会强，但连人性上强大的一面也给一并舍弃，会止步于某个地方也是正常的。
道修本身心灵上的缺失，导致在仙灵阶段所创大世无外乎这种规则极多要求苛刻把生灵筛选得不像活人的修炼体系，不出意外，最后总会面临一系列问题。
一步错，步步错，并且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这才是最可悲的地方。
当然说“可悲”是主宰的看法，而他们这些同样没能踏出那一步的仙灵，面临的难度也不比对方小，半斤八两，没那个资格认为对方可悲。
只是他们接下来得和主宰打交道，有必要了解到这些，尝试代入主宰的角度看问题。
提前洞悉到这些“血淋淋”的真相，了解到主宰眼中所谓的真实，胆大如容玄也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油然而生出一种莫大的紧迫感。
当今世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是神明，他们，全都只是主宰手中的棋子而已。
唯有超脱仙灵之上，突破界主，才能摆脱绝对劣势！
所谓位面战，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主宰级的情报太珍贵。
因为，主宰层次看宇宙，乃是宇宙各大势力最原始的样貌，跟仙灵级甚至界主级都很不一样。称得上是某种禁忌，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交给他们。
虽说立下誓约，原始内容不能透露，毕竟不是什么积极的东西。
但不代表他们不能以自己的理解间接阐述部分内容。
容玄会答应让叶天阳跟着谢宇策，也是想了解到谢宇策所选的佛界的一些情况。
他以为吴骇过来，也是抱着这个念头。
“到了。”凡主亲自带他们来了道界内地。
道界所在位面位于一方小宇宙内，若非凡主带路，就凭他们要从古塔九十九重关到这儿来，恐怕要耗费上百年乃至更长的时间。
这是和永恒界、龙源界、凡界、上界等截然不同的地方，法则之力迥然不同，清新出尘，灵气浓郁，地域辽阔无比。
三人入乡随俗，换上一身道袍，挽了发髻，吴骇化作一个蓝袍小道士，回头一看顿时就笑了。
白衣飘飘背负黑剑的容玄，俨然就是个断绝红尘的修士，那眉眼神色别提多绝情。
吴大仁戴上道士帽，撑起魂幡，活像个算命的落魄道人。
“哈哈哈，就我最正常。”吴骇顺口就是一句，“师父，你觉得呢？”说完就后悔了，凡主怎么会当着外人的面回应他的普通招呼。师父还是很讲究的。
“嗯。”很讲究的凡主简单附和。假装看向别处的吴骇笑得弯起眼角，凡主见他高兴，心情也跟着变好。
白光一闪，四人来到一处钟灵毓秀的宝地。
此地位于孤星宗山脚下，通天梯消失在云端，此地鸟语花香，仙雾盘旋在阵内，四周灵气逼人。几乎是出现的瞬间，天上便响起几声闷雷。
伴随着轰隆雷声，似有什么令他神魂一震，素来淡定的魂魄小光人猛地睁开眼睛，吴骇吓得往凡主那边一跳，恰好撞到往前走的凡主身上，被凡主揽住肩膀。
“师父。”吴骇闻到凡主身上惯有的清香，有种净神之感，同时心头一悚，“好像有谁在针对我！”
“此处便是主宰曾坐镇的大教附近，师父不送你上去了，以免吓跑了鼠辈。你师兄还在原地等着呢。”白衣凡主宠溺地看向吴骇，像是在跟他说，又像在警告别的什么人，“若有哪个老不死的恬不知耻敢来对付你，你就叫师父。”
这话一出，吴骇明显感觉到方才那种伴随着雷声所产生的异样感消失了。
吴骇乖巧点头：“我尽量规矩点，都说道界仙灵最讲道义，不会有老前辈欺压弱小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凡主在他眉心点了一下，一抹金光融入皮下，只要有界主级的魂力压制，这抹金光便能将之抵消，同时凡主也能察觉，不管怎么说吴骇等人这趟过来，并非是单纯的历练，而是为了和仙灵打交道，甚至有可能直面主宰。
“谢谢师父！”吴骇道。
凡主轻笑一声，身体淡化，消失无踪。
那一抹浅笑印入吴骇瞳孔中，再看周遭的美景都觉得不过如此，全都能平心以待。
“你们，怎么了？”吴骇转过头，却看到吴大仁一脸难以描述的表情看着他。
吴大仁只能看到一点金光转瞬即逝，顺着吴骇视线往外看，什么也没有，半晌才传音问道：“凡主走了？”
“走了。”容玄道。
吴大仁其实很想和凡主打好关系。当年凡主斩了界主和主宰，不知道神魂有没有留下。可他魂幡目前的境界，还不足以收取那等级别的神魂，所以只能收心。否则小命没了，谈神魂也没意义。
容玄道：“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最大限度弄到外援。我得想办法去见主宰，而你们得想办法和这边的仙灵打交道。”
“听说道修很傲。”吴大仁就不想了，除非有个瞎了眼没开神识的道修坏了脑子才会跟他打交道。他这身黑气浓郁得盖都盖不住，要不是有魂幡掩盖，恐怕刚出现会被当成邪魔歪道围攻。
“这边法则也不太友好，条条框框很多，道修估计都很绝，不太好打交道。”吴骇也觉得难度不小，他曾经去过一个正统道法的生命大陆，里头最强的那位就不像个正常人。
“如果能帮他们一把，也许会容易些，比如会让他们心仪的功法，修为上的指点……”吴骇握紧右拳敲打左手掌心，豁然开朗，“我是神医啊！”重操老本行！
吴大仁反对：“升米恩斗米仇，治病救人吃力不讨好，帮人有什么用，当然是你抓人，我收魂！全部炼成傀儡，到时候所有傀儡全听咱们的！”
吴骇问：“傀儡能进阶？”
吴大仁悻悻道：“不能。”
“所以活人更有用，帮人！”
“不干！要大爷做好事，就是要大爷的命！”
容玄道：“不行，效率太低。重要的是实力强大的仙灵，至少也得是仙主以上。”
容玄也觉得救人解惑得不偿失，仙灵级的疑难杂症，想必耗费的仙药也不少，想到这些，他就头疼。如果叶天阳本体在就好了。
“如果天阳在就好了。”吴大仁也想念那小子，虽说叶天阳有道灵身在容玄的锁魂塔里，但由于修炼的缘故，灵身不宜在异位面多做走动。
吴骇问：“天阳很擅长跟人打交道吗？”
吴大仁哀怨地看了吴骇一眼，道：“不只是人。”
叶天阳简直了！男女老少雌雄非人类通吃。有叶天阳在，他们根本不用为这事发愁。
吴骇拍着胸膛说：“我也很擅长跟各种强者打交道。”
吴大仁和容玄都不以为然。
容玄简单讲了讲道界的情况，道界土生土长的修士都很可悲，他换了个说法，说完吴骇直皱眉：“你说的太复杂了，我不太懂。”
磨刀不误砍柴工。容玄耐着性子道：“就这么说吧，原始宇宙以外的各种法则，全是人为。界主或主宰所创的规则和修炼体系，并不是利人，而是利己。”
“道主所创位面，也就是正统道法中走出的仙灵在个性上都或多或少有缺陷，那是在修炼过程中由雷劫强行斩下的，走到高处也都无外乎杀戮机器。要想踏出最后那一步，就得打破所有戒律，破而后立，否则臻至巅峰就是仙皇境，你懂了吗？”
果然，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
修炼是逆天之举，逆天就是破规则而上。
我先前想的果然没错！
吴骇顿时眼睛亮了，摸着下巴道：“这么说，对这些戒律极多的道士们来说，破戒是好事？”
容玄道：“从长远来看是这样，但也总有一些破了立不起来的。”不过那些破了立不起来的，也不值得多结交。
吴骇道：“交给我吧。”
容玄奇怪：“你有办法？”
“差不多，我有分寸。”吴骇默默觉得自己当初的思路没有错，他在成仙阶段就大言不惭地想逆天而上，差点就成功了。现在回想起来，当初突破真神渡的那个劫，根本就不该是他那个阶段会经历的天劫，级别过高。
几乎所有规则的创立都是为了培养强大的生灵，但这些生灵为何难以踏出那一步，绝不是仙灵自身的悟性不够，而是，很可能是，被刻意引导，过分压制，扭曲成的某个现状。
神明级的眼界，才能看到原始宇宙真实的一面。
真实的一面并不美好，可以说非常糟糕。
道界仙灵众多，天赋强大的仙灵数不胜数，但突破界主的少之又少。
他们能意识到自己的道有错，而归结为创|世开道之主宰么？
他们一旦否定自己的道，便是否定自己的全部！
所以，很难！
必定会经历苦楚，但也只有这样，才有很小的几率，从主宰的圈套中超脱出去……
吴骇往深处一想便头皮发麻。
这哪是培养仙灵，全都在培养打手。
亏他先前还在埋怨凡主不告诉他们位面战场相关，就要求他们另辟他径证道，听了解释，还心存淡淡的不满。
他来了别的大界才发现，不到一定境界，真就不可能了解到位面战场。
因为太可悲了。
而直接让他们另辟他径，兴许是凡主处在那个级别，无尽岁月以来，看透了，厌倦了各种规则以后所做的尝试，算是对徒弟的苦心栽培吧……
吴骇感叹道：“还是凡主好，凡主比较随心所欲，连最强位面之主都是被封的。地球法则特殊，基础法则随处可见，地球人几乎各个天赋高，只要能成仙，注定非池中物。”
容玄说：“很好。”
后起之秀永恒之主得天独厚尤其特殊，永恒界土生土长的，是个活的都能长生不死，没有寿命之忧，活几个宇宙纪再愚蠢再没天赋的家伙都能磨成仙，永恒界仙灵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和归属感，就不说了。
确实所有古老主宰中，似乎只有凡主，没有类似于苦心栽培却又不让仙灵踏出那一步的种种陷阱和圈套。不过凡主的特别之处就在于他所创位面演化至今根本就成不了仙……
搞不好就因为这个原因，难得成一个就当宝了，比如吴骇。
容玄道：“你说地球遍布基础法则？”
吴骇说：“是啊，非常多，圣人感悟在我们那边当书本随便卖的，什么时候军师可以去做客？不过地球的时间流速比较快，地球一天，原始宇宙一年。”
也就是说在地球看场两小时的电影，原始宇宙过去了一个月。
容玄犹豫了：“我考虑考虑。”凡界是亿万仙灵最不愿意去的大陆，没有之一。
吴骇想再作邀请，可转念一想，直接过去会魂体分离，只好作罢：“好吧，有机会让师父带你去。”
“没别的事，这就上山。”容玄走在前面。
“上山，上山，总得先找路！关键是没路。”吴大仁转了一圈回来了。
不远处能看到天梯，却不见上天梯的道，就好像悬空定在那里一样，怎么走都走不到，那天梯都不远不近地和外来者保持距离。
而这附近的山石水流也都和道上的他们保持同样的距离，应该是护山阵大开后的效果，非常玄妙。
容玄将神识外放，细心观摩脚下地形。
这地方乃是一大古教，历史悠久，山外布置有古老的阵法，比之十二古塔阵还要完整而高妙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