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界公敌 四(129)

　　凡主很烦他这样吵闹的小辈，也不算小辈，毕竟也是个界主，神明之间都以道友相称，只是黑暗之子称呼暗界主宰为老爹，那么他和对方老爹一辈，也就只能把这个界主视作小子，安抚道：“你炼你的，我答应你的定会做到。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炼制神傀真的非常简单，”黑暗之子一本正经地说，“对像我这样的暗界生灵来说，并不难。我们暗界傀术独步宇宙，而我又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主要是我宝贝现在生死未卜，我没心情，我想凡主一定能理解我的感受，因为你‘看重’的徒弟也在其中。”
　　“看重”二字咬得很重，黑暗之子听过不少有关凡主的传言，不觉得这是个会把什么人放在心上的“性情中人”。
　　“拜见凡主。”惊鸿掌柜看到一旁的黑暗之子散发的熟悉的气息，不由一阵哆嗦，但他面对着凡主这样战栗，自然也很容易被看成是他畏惧凡主。
　　惊鸿掌柜晓得太多情报，知道太多秘密，此时的他已经知道自己闯了祸，大难临头，于是不由头颅冒汗，黑暗主宰不会怪他，但黑暗主宰天高皇帝远，黑暗之子却近在眼前，就怕黑暗之子一怒之下弄死他。
　　黑暗之子罕见地没有任何动静。他大半张脸挡在黑色兜帽中，只露出尖得有些刻薄的优美下颚，腥红的唇微微上扬，一颗尖牙若隐若现。隔着一层黑布，惊鸿掌柜有种被死亡盯上的感觉，通体冰寒，不由持续哆嗦。
　　凡主道：“就是从这个传送阵出去的，什么时候的事？”
　　惊鸿酒楼掌柜抹了把冷汗，说：“三年零两个月零五天三个时辰一刻钟前。”
　　凡主问：“被传送到了哪里？”
　　惊鸿酒楼掌柜道：“不、不知，属下不知！”
　　凡主冷冷地扫了旁边一言不发的黑暗之子一眼，说：“我可不是你老板，不必自称属下。”
　　黑暗之子悠悠道：“倒是会攀关系。都说你背后有靠山是吹出来的，看来就是靠这种吹法。”
　　怎么回事，莫非少主并不想惊鸿酒楼幕后老板的身份暴露？还是说只是单纯试探他的忠心？
　　既然如此这个秘密绝对不能暴露。惊鸿掌柜立刻跪下道：“我为凡主办事并从中获利，您就是我的雇主，雇主为大！”他以头抢地，银色长发铺了一地。
　　事实上这个银发如缎以木簪为饰，常着浅色长衫，初见时湖上泛舟披着蓑衣斗笠清雅出尘的惊鸿掌柜还是很有看头的，就是被一身铜臭味给抹上了洗不掉的世俗气，明明富可敌神却财不外露，跟普通仙灵讨价还价，处处精打细算，仿佛精明本“精”，毫无高人做派。以至于吴骇每次见到他，再穷都忍不住想给他送钱。
　　讨好别人还得费心思，但惊鸿掌柜就简单了，只要出手够阔就能心安理得地随便麻烦此人……
　　凡主捏诀，追本溯源，这三年来于跨星域传送阵中进进出出的仙灵虚影闪现，直至追溯到吴骇等人进阵的时间。
　　阵法定格。
　　黑暗之子脱口而出：“这是暗界符文，前往暗界的阵法！凡主……”
　　凡主不皱起眉头。
　　“神了，暗界和凡界，惊鸿酒楼并没有分舵！”惊鸿酒楼掌柜也觉得牵连了吴骇有些过意不去，但还是自己小命重要，忙对凡主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懂阵法就胡乱传送，也不该让若微小子尝试阵法，如果早知如此，我宁可自己尝试，也不会让他们去的啊！敢问凡主有何吩咐？”
　　凡主道：“消息不要外传。”
　　“天知地知，您知我知，保证不外传！”惊鸿掌柜说完又道，“对了，您的另一位徒弟寰宇，隔三差五来一趟，也想知道若微去哪儿了。昨天才来过，要不要知会于他？”
　　“不必了。”凡主道，“我的徒弟我救，他去了，我还得多救一个。关了这个传送方式，惊鸿酒楼若要和凡界合作，赚龙源界这一笔，就不要打通暗界通道了。掌柜的可明白？”他朝惊鸿掌柜摆了摆手，惊鸿掌柜晃悠悠地站起身，连忙退到一旁。
　　“你真要去暗界救人？”黑暗之子错愕，自问自答道，“是应该去，你把暗界搅得一团糟，还救走了我，黑暗之主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势必会对你徒弟下手，我要的人跟你徒弟在一块……完了，要救就趁早，都是你凡界之人，你可别厚此薄彼。”
　　凡主默了下，转身道：“你呢，你就一点责任也没有？听你的意思好像是我徒儿牵连你要的人，但情况可能是反过来，暗主可能会为了弄死你要的人，而对我徒儿下死手。别这样看我，你说你曾大放公告在全宇宙范围内寻人，确定人脸没有流传到暗界？”
　　黑暗之子道：“凡主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凡主道：“等他叫我，我必救他。他不唤我，证明还未到险要关头。我徒弟是个很乖巧懂事，有勇有谋，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麻烦我的好徒儿。你若不放心，你便回去，暗界是你的主场，你去不比我更合适？”
　　黑暗之子心道：“说得比唱的好听！还不是不去！”
　　黑暗之子内心蠢蠢欲动。
　　他道：“凡主，我丑话说在前面，如果我要的人死了，誓约可就作废了，自然也该和老爹冰释前嫌，我回了暗界，也许暂时不会再出来。”
　　“你会让他死吗？他意外死在外面我也能复活他一次。除非你对他的执念不过如此。”
　　魂誓毕竟是立下了。只要杨钦不死，凡主还没把人送到对方手中，对方也还没把神傀炼成，魂誓便会一直存在。
　　凡主悠悠道：“我甚至猜测惊鸿酒楼是你们暗界所有，你早就知道他去了暗界，甚至他去暗界也是你授意，你就是打算让他死在里头，也好让你脱身，重回老爹怀抱。如果你对他的喜欢就只有口头上这么一点，那我就不能把他交给你了，毕竟那可是我乖徒儿的好友，我这个当师父的不能为了满足你这等邪恶之徒玩|弄他的卑劣**，而伤我徒儿的心。”
　　“我哪有……”黑暗之子突然觉得凡主着实聪明，也并不像传言中那么不近人情，那他效忠凡主一个宇宙纪也不算什么，为凡主效忠之前，还不是给暗主效忠么，对他而言一样是头顶有座主宰级大山压着，道，“我还不是没有办法。”
　　凡主笑着说：“于情于理，我都不该放你回去，说实话，你不想回去，反而让我安心了。”
　　黑暗之子道：“如果可以回去，我当然想回去救人，想立刻去见他。但我的气息和暗主同源，我只要回去，定会被主宰洞悉。”
　　凡主又道：“我以凡界之力，帮你隐藏暗灵气息，你就算回到你的主场，只要不爆发全力，便不会被黑暗主宰发现。去还是不去？”
　　黑暗之子扬起脸，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凡主看后稍稍窒息，不由露出笑容，语气也软了许多：“现在不做决定，待明日你再求我，我会留你一半神魂在凡界。”
　　惊鸿掌柜在柜台前拨弄算盘，搁下算账的毛笔，战战兢兢地等着两位神明离开，见好像走了一位，不由松了口气。
　　突然，有个黑影出现在他面前，颇具压迫感的冰冷气息渗透到他五脏六腑中，让他喘不过气来。黑暗之子捏着惊鸿掌柜的头颅，尖锐的指甲犹如利刃一般，舔唇道：“先前的阵法，再开一遍！让我过去！我过去之后如果发现有埋伏，我立刻吸干你的脑髓，剥了你的皮，把惊鸿酒楼献给凡主，让你所有肉身同时死去，换另一个人披上你的皮取代你做掌柜。”
　　“少主三思！只要不要背叛暗界，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惊鸿掌柜目露祈求，传音示意，心软道，“好好，您放手，咳咳，我答应您！”
　　惊鸿掌柜说他完全不懂阵法，那绝对是过谦了，他本人也许不懂，但他有海量关于阵法的信息，从中搜也能搜出来，就算不懂，囫囵照搬也可以临摹出近乎一致的跨星域传送通道来。
　　从龙源界惊鸿酒楼那一阵法的空间通道出来，便是一处荒芜的骨海。
　　黑暗之子踏在熟悉的白海之中，脚踩在重重叠叠的白骨之上，他勾了勾手指，脚边的骷髅骨头里魂火自燃，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匍匐在他脚边。
　　身穿黑袍的少年口中念着低哑的暗界语言，说：“大概三年零两个月以前，有三个青年像我一样被传送到这里，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其中一个骷髅指向右边，还有个骷髅指向左边，不同骷髅指向不同，它们上下颚开阖，跳起来笔画，骨头撞来撞去，噼啪直响。
　　“你们的意思是，有很多活人被传送到这里？”
　　得到肯定答复，黑衣少年又叫出了几头魂火更为高级的大骷髅，给他们看那三人的画像，这回这的大骷髅灵智较高，便有一位认出三个人中的一位，手舞足蹈地指着一个方向。另外几个大骷髅也都指着那边，并示意让这个红色魂火的骷髅带路。
　　“居然才问了这么点小兵就知道了行踪，这个凡主弟子一点也不安分，行事作风太过显目，必须尽快找到才行。”黑袍少年卷起那骷髅，一溜烟往那方向去了。
　　所过之处，带起重重骷髅浪潮，那些骷髅魂火被血气引导，接二连三地往他的脚踝处扑。
　　是的，这大片死气森森的白骨海洋，绝大部分骷髅都是活着的不死生物！
　　只要有活物出现，白海便会动荡，波涛汹涌，乃是亿万骷髅的角斗场，强者吞噬弱者，成就一位能抹杀那血肉生命的强大存在，将之分尸。
　　这场“饕餮盛宴”的持续时间会随着闯入者实力强弱而变化，闯入者实力越强，持续时间越长。越到后期献祭叠加而出的骷髅王越强大。
　　最终会形成一具顶天立地的骷髅大帝，头顶金冠，魂火呈金色，吞噬了生灵的血肉就能凝聚肉身，成为白海领主之一。
　　眼下此地只剩下海量骷髅碎片，显然是经历过一场浩劫，应该“海啸”才平息，白海一片安静，只有幽幽魂火在地下时隐时现。
　　意味着白海里没有活人，那些被传送到此地的生灵要么死了，要么已经逃出了白海范围。
　　好不容易离开骷髅海。吴骇又抓了几头森林里的腐尸丢进自己体内位面，通过才刚架构出的局域网搜索魂火的残留记忆，三年来他已经分析了进万头本土怪物，总算把骷髅族的语言给整理了出来，跟杨钦和袁亦乐分享。
　　吴骇道：“不会错，这里就是黑暗界。”
　　袁亦乐道：“黑暗界，九大主宰之一的暗界之主所创，听说黑暗与光明对立，宇宙中万物守恒，原始宇宙中有多少光亮的生命大陆，暗界的大小就是那些生命大陆的总和。这里堪比一个小宇宙。”
　　“难怪……”吴骇喃喃地看向某个方向，自从他到了这里以后，总觉得无形之中像是有种莫名的吸引力，但那吸引力的方向很缥缈，时而往左，时而往右，他按照吸引力指引的方向前进，走了这么久，只觉那吸引力所指引的方向还极尽遥远。
　　很不可思议的是，那只跟着他们过来的小黑猫在前面带路，方向竟和他的感觉相一致！
　　吴骇古怪地盯着那只脚步优雅，体态相当轻盈的黑猫，那黑猫偶尔也睁着黑溜溜的眼睛看他，似乎对他也感到同样古怪。
　　吴骇道：“不过还好，我在黑暗界有帮手，如果能找到他就好了。”吴骇想到了从佛界带回来的那尊少年魔神。
　　杨钦问吴骇：“你手里拿着什么？”
　　吴骇握紧了手里的兽面阴阳石，叹道：“没什么，通讯工具而已，也许在这里无用。”自从遇难后，他魂力沟通兽面阴阳石，反复说明了自己的境况，但直至今日另一边也没有半点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