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恶魔一见钟情的种种下场(30)

　　殷遇挑的这部电影，时长选得十分精妙，一个小时四十分，看完刚好21:50分。
　　今天看的是一部喜剧，当电影开始收尾，进入老套的煽情环节，殷遇便提前起身，到浴室里放好热水，电影一结束就催促江离去洗澡。
　　“去好好泡个澡，今晚我们还有活动。”殷遇伸手在江离的臀部拍了拍，暗示的意味十足。
　　江离红着脸，接过殷遇递过来的换洗衣物，温顺地进了浴室。
　　目送江离进入浴室之后，殷遇抬头看了看墙面上的钟，时针无限接近刻度十，他自然地拿起江离落在沙发上的手机，滑动解锁。
　　黑名单里，那个令人厌恶的号码，发来了新的信息——我已经到了。
　　殷遇微微一笑，手机轻轻敲击，瞬间清空了的黑名单里所有的信息，然后他起身，缓缓步向门外。
　　那里有个身影已经等候多时了。
　　……
　　江离躺进浴缸之后，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忘在影音室里。这事要搁平时，忘了也就忘了，他又没有非要在浴缸里玩手机的习惯。可今天不同，下班前上司那句话让他如鲠在喉，虽说他已经拖黑了上司的号码，可谁知道那个变态会不会再换一个新的。
　　如果真的在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或者发骚扰短信，殷遇那里就瞒不住了。
　　想到这儿，江离立刻扬声呼喊殷遇：“殷遇，我不想穿这个颜色的睡衣，你帮我换成那套蓝色的，顺便把我的手机拿进来一下！”江离将自己浸泡在温水之中，习惯性地使唤他近来体贴入微的丈夫。
　　然而一向对他有求必应的殷遇，这一次，却没有搭理他。
　　“殷遇？”
　　“殷遇你在吗？”
　　呼唤不到殷遇，江离也没心情继续泡下去了。他站起身来冲了个澡，用比平时更快的时间结束了这一次沐浴，然后他换上了那套用来当做借口的睡衣，出去寻找殷遇的去向。
　　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殷遇的踪影，正在疑惑之际，他注意到通向屋外的大门是虚掩着的。
　　江离皱起眉，套上鞋子推开了门，走廊上空无一人，他叫了殷遇几声，没有回应。看着空荡荡的走廊，江离有些发憷，正打算缩回屋子的瞬间，他突然闻到了一些血腥味。
　　经历过那场屠杀之后，江离对血腥的气味十分敏感，隐隐的血腥味刚一传来，江离心里便咯噔一下，他猜到了上司可能真的如他猜测的一般来到了这里，但这血腥味的来源，他不敢想……
　　江离循着味道一路寻去，最后，在楼层的杂物间，找到了殷遇，以及那个给他造成困扰的男人的尸体。男人显然被一瞬间割断了声带，因而一直没能发出求救的声音，他身上的众多切口，是这一地血泊的来源，昭示着行凶者的愤怒。
　　江离不愿意承认，在看到殷遇毫发无损地站在杂物间里时，江离是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可紧接着，愤怒席卷而来，淹没了他整个人。
　　“……你杀了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江离颤抖着身子质问道。
　　“宝宝，没有人能够容忍别人窥视他的宝贝，尤其是我。”殷遇冷静地擦净匕首上沾染的血迹，然后看向江离，“你已经拿他没有办法了不是吗？作为你的丈夫，我应该为你解决这件事。”
　　“解决的方法有很多！根本没有必要杀了他！我可以换工作，我连辞呈都写好了，我本来打算明天就去交的。你到底为什么非要要杀他不可？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和我一起过普通人的生活吗？”
　　“太太，我陪你过的还不算是普通人的生活吗？你要明白，对于我而言，杀戮才是本能。”
　　“可他罪不至死，你不能这样滥杀无辜。那答应过我要陪我过平平凡凡的生活，现在全毁了！全毁了！！你怎么可以这样！”江离有些歇斯底里地控诉着殷遇。
　　江离之所以一直仍受着变态上司对他的骚扰，没有撕破脸来解决这件事，就是因为他太过于珍视现在的生活，珍视现在和殷遇相处的状态，然而这幸福到虚妄的生活，却在这一刻如同落地的水晶球，瞬间摔得粉碎，没有留下一丝掩饰太平的余地。
　　他高悬已久的心终于落下，可紧接着，失望、苦闷、绝望、不甘的情绪淹没了他，先前的江离有多幸福，此刻就有多绝望。
　　这不同于两人的争吵，只要有人退步，这段感情就还能维持下去，这是一条鲜活的人命啊！纵使极度惹人厌烦，也不是该由他们制裁的。
　　殷遇见江离歇斯底里地哭喊起来，连忙过来拉他，江离自然不肯让他近身：“你别碰我！”说完甩开殷遇的手，就想往外跑。
　　以江离现在崩溃的状态，并不适合离开离开这间屋子，离开殷遇的视线。
　　可江离哪管得了那么多，他甩开殷遇冲进家里，想要收拾些东西，彻底离开殷遇，离开这个几乎是由谎言和欺骗组成的家，离开这个由他自己构建出的美好的幻境……
　　殷遇自然不肯让他这样离开，连忙追进来阻拦，江离见殷遇过来，便随手抓起了起居室里的水果刀，挥舞着，想要逼退殷遇。
　　殷遇料定他不会下手，况且他的身手远在江离之上，因此并没有将那把凶器放在眼里，可谁知江离在情绪崩溃的情况下，竟然真的将刀深深地插进了殷遇的胸口。
　　胸膛被刺破的瞬间，血喷满了江离的脸，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以及由他的手捅向殷遇的刀……
　　“啊！！！”终于反应过来仓促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江离，发出了痛哭一般地叫声。
　　殷遇踉跄地跌坐在地上，看见江离的模样，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宝宝，被扎的人是我，你哭什么呀？”
　　江离摇了摇头，收拾好的行李也不要了，拔腿就往楼下跑，殷遇现在这个状态自然也不可能再追下去，只能仍由他跑出自己的视线。
　　江离一边跑，一边用袖子擦掉脸上占到的血迹，等他猛地回过神来，他已经冲到了小区花园里。
　　江离茫然地停下了脚步，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这个点的小区花园几乎看不到人影，路边停着几辆车，江离走了几步，然后在车窗印出的倒影里，看清了自己狼狈无助的神情。
　　他顿时一步都走不动了。
　　Chapter048
　　这段时间殷遇对江离的好、两人相处时的幸福片段就像走马灯一样在江离的脑海里一帧一帧地回放，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不禁有些怨怼，但下一秒却绝望地意识到，他对殷遇的怨怼并非源自他们迥异的三观，而是怨他到底还是没能像他所说的那样，真正放下以前的一切陪着江离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可是即便这样，殷遇就该受那一刀，躺在上面等死么？
　　不……
　　江离用力咬住下唇，痛感过后，血丝开始蔓延，他在心底诘问自己，他能怎么办？纵使殷遇有千错万错，可到底是他最爱的那个人！
　　江离伸手抹了一把脸，转身折返。
　　江离回到家时，殷遇闭着眼睛靠在起居室的沙发边上，身下已经淌出了一滩血泊。
　　看到这个画面，江离只觉心头被狠狠地蛰了一下，他脱了鞋走进去，跪坐在殷遇身侧，颤着手甚至不敢去触摸殷遇的身体，深怕入手的触感是一片冰凉……
　　听见身旁的响动，殷遇缓缓抬起头来看向江离，看着江离狼狈的样子和无措的神情，被捅的人反而笑了出来：“你怎么又回来了？不趁着我受伤赶快跑吗？”
　　见殷遇睁开眼，江离松了一口气：“不跑了。”
　　“我走到楼下的时候，突然想通了。虽说我一直想要逃避这个事实，可事实上，我早就不是以前那个江离了。从我捅你这一刀开始，或者更早一点，从我为了你跟冯警官撒谎开始，以前那个善良的江离就已经死了。在我无数次为你杀人的行为辩解开脱，自我欺骗的时候，曾经的我便由我亲手扼杀了。”
　　江离抬起头来，挂满泪痕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知道吗？之前和你共同度过的那段日子就像梦一样，太过于幸福美好，导致我一直都没什么实感，我这样的人，真的能够获得这样的幸福吗？所以我一直在退让，像走钢丝一样，小心翼翼，生怕有一天我会掉下来，这泼天的幸福会被你收回去。可是今天，当我看到他躺在这里，血流了一地，我这悬着的心突然就落到实处了。”
　　江离看了殷遇的伤口一眼，起身进了卧室，从卧室里翻出了医药箱，来给殷遇包扎。
　　对于殷遇这种受伤是家常便饭，治疗技能都点满了的人，处理这种伤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在殷遇的指导下，江离很快将伤口处理好，包扎了起来。
　　而后，江离扶着殷遇坐到沙发上，看着他包扎好的伤口，对他说：“殷遇，我是认真地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不想跑了，我想永远留在你身边，但你能不能为了我，和以前的一切一刀两断，再也不要像这样随便杀人，再也不要被卷入组织的是是非非里……如果你同意，我们就当今天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我们还像之前一样好好过下去。”
　　殷遇看着江离通红的眼睛，叹了口气，同意了。
　　那天之后，殷遇遵守诺言，付出了一些代价，与组织断了关系。好在他已经不是当年的幼稚杀手，成为一城主宰者的他，与组织保持着一个较为平衡的相互制约关系，付出的代价，虽然令他有些肉疼，却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到了后续的交接环节，他便把本城内的组织分设机构一摊子撂给了谭东，提拔谭东成了临时的一把手。
　　可谭东对这从天而降的一把手身份，实在是高兴不起来，原因无外乎就是冯越。因为江离的再次失踪，几个月来，冯警官一直对组织穷追猛打，誓要将组织揪出水面。
　　原本，组织掌控在殷遇手里时，对付冯越算是游刃有余，虽说偶尔也会吃点小亏，损失个把人手，可都不是什么核心人员。大局来看，冯越的行动并没有动摇到组织的根基。
　　可殷遇现在撒了手，将组织交到与他相比显然还差了火候的谭东手里，顿时高下立见。一时之间，组织里好几位核心成员被捕，组织顿时开始动荡不安，几方压力一并压了下来，谭东有些扛不住，他以前是殷遇的左右手，可由于殷遇太过于强大，掌控欲又很强，因此谭东虽说是左膀右臂，却极少帮他处理这些事务，更多的是在充当打手身份，解决一些可以用暴力压制的问题。
　　因此，在面对像冯警官这种老辣的警界精英时，谭东便顿时露了怯。一位刑警队长的穷追猛打，渐渐将谭东逼入了绝境。
　　谭东硬撑了几天，局势没有似乎好转，便带上礼物，上门向殷遇求助。
　　“殷先生，您才是组织任命的主宰者。您知道我的能力，我真心不适合做这个，请您出山吧！”谭东恳求道。
　　“我已经决定不再管事了，既然答应了太太要陪他退隐山林，总不能说一套做一套。”殷遇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拒绝了这位前下属。
　　“那请先生指导我，该怎么破这个局？”谭东再求。
　　“谭东，我不可能跟你一辈子，”殷遇回收游离的视线，看向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下属，“我提拔你，是想要给你一个机会，你不可能一辈子都做我的跟班，可组织到底不是我的一言堂，他们也想借此机会考验你。我与他们达成的共识，就是我不能在这件事上再帮你了。”殷遇四两拨千斤，又将难题丢了回去。
　　“我明白了，多谢先生提点。”谭东抬起头，露出笑容，“今天就当作是我来看望先生。”
　　“你能明白就好，这个事情不破不立，破而后立，解决了，你在组织里才算是站稳了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