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眼(28)
大概那大叔也没想到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能干嘛,根本没有防备,一下就被杜沛雪握着剪刀,从后背扎中心脏!
杜沛雪还记得当时的感觉,那把染满了鲜血的剪刀只略微受到阻力,便深深地扎入身体里。
那个庞大的身影一下子就挣扎着倒下,杜沛雪瞪大双眼,一把骑坐在倒在地上的大叔的后背上,高高举起染血的剪刀一下一下地扎入身下瘫软无力的肉体,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响声,然后呻吟,温热的鲜血随着她的动作喷涌而出。
她沾满鲜血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个笑容。脆弱的皮肤下,那一下一下的脉动是生命。只要划破那层皮肤,鲜血、疼痛,都是生命存在的痕迹,如今她终于亲手触碰到了生命,那感觉,比她想象中的要更为甘美。
她满足地笑着,手里的剪刀一刻不停地捅下,直到一声尖锐刺耳的尖叫骤然响起!
杜沛雪抬起头,就看到衣服破碎的杜沛兰手脚并用地不断往后退,一脸惊恐地看着她,尖声惨叫着。那恐惧并不是对着身下那个想要猥亵自己的人的,而是对着她的。
她的手突然一抖,那沾满了血液的湿滑剪刀从她手里落下,掉在了那个男人血肉模糊的后心上。那双和她一模一样的,盈着极深惊恐的清澈丹凤眼里,映出了满身鲜血,恍若地狱鬼怪般可怖的她。
虽然懵懂,但杜沛雪知道,这是不对的。
她是个坏小孩。
——
“可是,明明那次事件后我们还是原来的样子,你,你也恢复正常了,为什么……”杜沛兰焦急地继续说。
杜沛雪轻轻放下手里的勺子,轻轻一声金属与瓷器相击的脆响,让杜沛兰猛地停下话语。
“难得一起吃饭,能……别说这个话题了吗?”杜沛雪脸色依旧沉静,只是低头看着瓷盆里青翠的豌豆和湿润的米饭,轻声说。
明明杜沛雪语气轻柔,但杜沛兰却觉得像是被死死扼住了咽喉,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杜沛兰只觉得茫然无措,对面气息平静柔和的人是朝夕相处了二十年的双胞胎妹妹,如果不是四年前杜沛雪突然离开杜家,她以为她们会这么和谐融洽地住在一起,直到各自嫁人。
杜沛雪那次是为了保护她,那件事以后,杜沛雪的反应比她还强烈,一吃肉就吐,还经常往教堂寺庙那种地方跑。但如果是为了十二岁时的那件事,可杜沛雪又说没怪她。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第28章 鬼窟
那边杜沛雪还在跟杜沛兰慢吞吞地吃饭, 特务大楼这边却是已经酒足饭饱了。
午饭后,是苏熠这几个月以来, 难得开始多起来的自由活动时间。
他拿着画板, 带上笔和纸,以及那个画上了一颗黑色五角星的水杯,往玻璃花房走去。
花房的中心, 那几个舒适的躺椅上,纪白晴正吟唱着空灵的歌,舒缓着尤明诚的神经。
背着画板的苏熠远远地看了那边一眼。这几个月纪白晴似乎经常给尤明诚唱歌,原本之前好像快要完成治疗了,结果不知为何又开始了。
苏熠收回视线, 绕开那片区域,自己找了个僻静的小石凳子坐下来, 把水杯和笔都在石桌上一一摆好, 然后开始描绘眼前的繁茂之景。
他这段时间恶补了不少玄门的常识,知道这些植物并不是普通的植物,而是具有效用的各种灵植。只是看着这些奇形怪状,深浅不一的灵植毫不介意, 挤挤挨挨地生长在一起,而且都茂盛无比,不由让苏熠对那些灵植描述里极为苛刻的生长环境产生了怀疑。
也许这也是纪白晴的能力?
苏熠也有几个月没怎么画画了,一落笔却不见生疏, 一下就划出了一条优美的曲线。
许多未曾见过的奇花异草渐渐浮现在画纸上,像是复刻在画纸上的黑白照, 连光线和微风都完美体现。
不知过了多久,苏熠加深了最后一处阴影,一副完美的素描完成了。他抬起头扭了扭脖子,就看到了纪白晴正坐在他对面的小凳子上,撑着脸趴在石桌上,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画。
“啊,我打扰到你了吗?”纪白晴坐直身体,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苏熠摇摇头:“已经画完了。”
发现她一直探着身子来看,苏熠把画纸从画板上取下来,递给了纪白晴。
“真的画得好好!好好看!小熠好厉害啊。”近看更能发现上面的许多细节,纪白晴对比着眼前的实物,惊喜道。
苏熠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种赞美,他想了想,慢吞吞地说:“你的歌声很好听,也很好看,有很多光点和光线。”
纪白晴一愣,惊讶地问道:“我唱歌的时候有这种东西吗?”
苏熠顿了顿,点点头,明白这大概又是只有他能看到的了。
纪白晴兴致勃勃地追问两句,然后问道:“这个五角星是小熠的记号吗?我看到你的水杯和这个塑料箱上都有。”
苏熠继续点点头,安静地不说话。
纪白晴兴致勃勃地看了半晌,然后小心地把画纸还给苏熠,轻快地问道:“对了,离去鬼窟也不剩两个月了,小熠会去吗?”
苏熠一愣,疑问道:“鬼窟?”
纪白晴歪头,说:“你不知道吗?大概是于哥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吧。鬼窟就是那道沙鸣山上的鬼域裂隙。因为那道裂隙位于一条峡谷里,裂隙里被溢散的大量鬼气侵蚀,已经寸草不生了,而且那道裂隙里充斥着不少的鬼怪,所以被称为鬼窟。”
说着,她石椅下的脚有些不安分地踮起又落下,忍不住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说:“每个八月中旬,各个玄门的势力都要前往鬼窟查看封印的情况,并且灭杀一部分的鬼怪,部门的大家都要去的,不过尤哥的情况有点复杂,今年可能去不了了。而在此之前会有一个大型的集会,彼此之间互通有无。据说集会上有很多奇奇怪怪或者很强大的法器、灵植、外国的法器,还有很多好吃的!”
据说?
苏熠看向纪白晴,问道:“你没去过吗?”
纪白晴的笑容一顿,脚有些低落地落在地上。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细白的手指搅在一起,轻声说:“我不能去,那里太多人了,我会很难受的。”
很多人?!
苏熠眨了眨眼,平静地说:“没关系,我留在这里陪你。”
纪白晴唰地抬起头,但很快又摇摇头说:“于哥应该会让你去的,因为你是队长的眼睛啊。”
正说着,于瀚音穿着一身领口大开的白衬衫,分花拂柳而来。他看到了石桌边坐着的两人,不由无奈一笑,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原来你在这,小熠,我找你半天了,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人接。”
苏熠这才想起了自己的手机似乎落在了房间里。
于瀚音收起手机,说:“不过正好,你们两个都在这里。我们要为一个多月后的鬼窟之行做准备了,小熠你明天跟我出门一趟,我们去找调墨师给你量身定制一款墨水,之后你就要试着大量制作阵纹法器了。还有白晴,你之前不是说制作药剂的材料不够用了?你把需要的东西列张单子给我,明天顺便去采购。”
于瀚音似乎有些忙,说完便摆摆手离开了。纪白晴从椅子上站起身,笑道:“我要去清点材料了,小熠你自便吧。”
苏熠点点头,纪白晴便脚步轻快地往花房后方连接着特务大楼的方向走去。而苏熠也没有多待,收拾好东西后,他便离开了花房。
自从那次模仿玉貔貅的阵纹爆炸后,于瀚音他们找了部门里其他带阵纹的东西给他研究。他试着画了几次,每次都成功了,可威力却都比原来的弱上一截。他们推断可能是因为苏熠使用的是最基础的墨水的原因,所以突然说带他去找调墨师也不足为奇。
第二天一大早,苏熠和于瀚音在宿舍楼下汇合后,直接上车走人。
这次只有他们两个人出门,于瀚音穿着一身黑色的修身小套装,画着淡妆,开着车说:“玄门的圈子还挺封闭的,除了一年几次的大集会,基本都是一个个城市自己过自己的,或者专门找到某个宗门或小家族上门求助。小熠还没去过A市的集市吧?带你去见识见识。”
苏熠抿着嘴看了眼阳光明媚的窗外,又收回视线,在电台喧闹的声音里只觉得有些心浮气躁,默默希望那个集市上的人能少一点。
在等红灯的间隙,于瀚音从后视镜看了苏熠一眼,然后拿出了一张光碟放进车载DVD机里,旋即一阵舒缓妙曼的乐声便取代了广播电台里主播嘈杂的笑闹声。
他微笑问道:“小熠喜欢听交响乐吗?”
苏熠轻声回答:“还好。”
虽然他对交响乐也没什么兴趣,但柔和的纯音乐总比刚刚电台里两位主播争着开口,哈哈大笑又不知所谓的声音更让他舒缓下来。
之后没人再说话,只有那小提琴和钢琴的乐声轻轻在车内回响,舒适的冷气把炎热隔绝于外,把车内与车外分隔开一个世界。
苏熠坐在后座上,静静看着前方的车窗,抬手摸了摸自己胸口的白玉八卦。
通过这几个月,他已经知道法器大体分为两种,一种为阵纹法器,另一种则为天生法器。像是玉貔貅就是阵纹法器,而他胸口的那枚白玉八卦和尤家丢失的乾坤镜就是被制作出来,无需阵纹便有奇异效用的天生法器。两者没有谁强谁弱的分别,强弱只看制作人是谁。
苏熠曾经以为老头子就是个普通的人,可于瀚音他们看过他的白玉八卦,都说这是一件不简单的天生法器。至于为什么当初那个光罩支撑不了多久,一则是因为这法器的主要功用并不是防御,至于它的主要功用是什么他们也看不出来。二则就是苏熠自身的灵力并不强,无法继续支撑光罩的出现。
老头子显然并不简单,苏熠不由对他的过往有些微好奇起来。
车子平稳地开在马路上,很快驶入了A市著名的古街附近。古街作为A市大力宣传的旅游景点,以古建筑为买点,集合了许多当地的小吃和工艺品小店,一直人来人往。即使今天是工作日,但来往的人流依旧极为可观,同时无数的小鬼怪在里面挤挤挨挨的,密密麻麻地足足挤到三四楼那么多,看起来就像一个挤满了的沙丁鱼罐头一样。
苏熠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他们要去的地方不会就在古街里吧?
好在于瀚音没有要在古街附近停车的意思,车头一拐,在拥挤的车道里慢吞吞地开入一条小街。
这条小街明显僻静许多,虽然也在古街的片区,但是建筑明显破旧许多,街上满是小摊贩,来往的也都是挎着菜篮的大妈和慢悠悠散步的老大爷老奶奶。
于瀚音找了个路边停车,松开安全带说:“我们先去找调墨师,之后再去集市买白晴需要的东西。”
苏熠迟疑着开口:“那个集市……不会在古街里吧?”
于瀚音打开车门,笑道:“不在这附近,还要往里一些。”
苏熠松了口气,下车跟着于瀚音走入一栋造型古朴的老建筑里,穿过掉灰刻字和贴着海报的楼道,上到五楼,敲响了一家贴着一个大大福字的木门。
很快,一个穿着T恤短裤,看起来很年轻的女生打开木门,看到门外的于瀚音和苏熠,不由愣了下。
于瀚音微笑,一开口,那低沉的男声就变成了低柔磁性的女音:“你好,冒昧打扰了,我听说严之萱调墨师就住在这里,不知道……”
女生仰头看着气质成熟优雅的于瀚音,不知为何突然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地说:“我就是,请进。”
一进门,小鬼怪们顿时都消失了,一间老旧的客厅就展现在苏熠和于瀚音面前。这间客厅看起来和苏熠家的很像,但看起来更有生活气息些。一个大风扇悬挂在天花板,呼呼地转动着,墙上挂了许多的相框和老旧的照片,一个摆在木柜上的搪瓷杯上还是一只大公鸡的纹路,看起来太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