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来信[西幻](31)
我们长驱直入, 杀进了中央帝国军队的后方。势如破竹。
我叫两个魔法师利用元素魔法,制造出大量的烟尘和响声,一面用于恐吓敌人, 一面用于提醒卡斯道尔防卫军。我自己则孤身潜入了中央帝国指挥官的营帐。
格莫拉公爵就坐在营帐里。
我进去的时候, 他正在给一只打扮得格外漂亮的“原罪天使”念诗。
他端正地坐在“天使”的身侧, 神色虔诚而严肃,那是他过去唯有在他的教父“圣行”的德里安大主教面前才有的神貌。他吐词清晰有力, 仿佛他朗诵的诗歌就是他人生的全部,营帐之外的厮杀都与他无关。
我也背过他朗诵的那一段。
那是圣行教的典籍《原罪之诗》的倒数第二章 ,圣餐之章。
“……
我从母亲的腹中孕育,
那罪便沿着母亲的骨血流淌进我的骨血之中,
我从地面上长大,
那罪便顺着土壤从地底灌注入我的躯壳之中,
我以草木为食,
杀害草木的罪,便成了我的罪,
我食用草木的罪果腹。
我以禽兽为食,
杀害禽兽的罪,便成了我的罪。
我食用禽兽的罪果腹。
我以同胞为食,
杀害同胞的罪,便成了我的罪,
我食用同胞的罪果腹。
……”
圣行教是以“人生来带罪”为理念的宗教,它的教义、它的所有典籍里面的每一篇、每一行、每一个字里,都充斥着这样扭曲而畸形的文字。
圣行教的信徒们生来就要熟读它,要背诵它,要将它的一切贯彻进自己的人生。
我等格莫拉公爵读完了整首诗。
他没有豁然动手,而是先替他身旁的那只“天使”整理了一番仪容。
对决之前,我们进行了短暂的交谈。
他没有质疑我为什么还活着。他只是告诉我,他身旁的那只“天使”是他的母亲。他的母亲从他出生起,就是这副“天使”的模样,所以她从不见外人。格莫拉公爵希望他和他的母亲能够死在一起。
他对我说,我曾经是中央帝国年轻一辈中最叫人羡慕的那一个。因为我出生显赫,我天资过人,我离经叛道,还能与“圣言”的查拉斯交好。即便我在三位大主教面前玩弄权术,以下犯上,被革除了教堂骑士团预备团长的资格,也还是受到“圣行”的德里安与“圣言”的查拉斯两位大主教的赏识和看重。
他说他知道卡罗琳的事情。他曾经为了我的姐姐,为了卡罗琳向“圣行”的德里安大主教求情。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做到。在中央帝国,任何一个圣行教教徒都反抗不了“圣言”、“圣行”、“圣躯”三位大主教的决定。他是“圣行”的德里安的教子,更是被圣行教选中的、这位大主教的躯体。
他原本要继承“圣行”的一切,成为下一个德里安。却因为三位大主教的提前融合而丧失了这个资格。
因为他是“圣行”的预选,他是特殊的“神降容器”,因此他也没有成为“原罪天使”的资格。
他只能活着,作为一个异类,活在现在的中央帝国。因为他是异类,所以他没法触及中央帝国的核心权力层;因为他是异类,所以他没办法回到呼啸领,回到他的领地。而他又不能让他的母亲离开他——“原罪天使”是一切罪孽的载体,是没有自我的躯壳,它们的本质早就脱离了人类,变成了另外一种生命,记忆与罪恶一样作为信息储存在躯壳之中,成为了力量的一部分。只有躯壳——准确地说,只有面部还维持着人类的模样罢了。
他说他恨我。
他恨我,他在我的面前杀死了那只生育了他的“原罪天使”。
他说那是模仿我的。
他的母亲杀死了除他以外的所有家人,变成了“天使”,和他由“圣言”的查拉斯所预言的父亲交.媾,生育了他。
而我的姐姐卡罗琳则是杀死了我的母亲,吸收了我们家族身上“原罪”,陷入疯狂之中,杀害了劳拉和我的继父,成为了“天使”。
他是模仿我的。
我杀死了卡罗琳。
没有任何留手。没有任何犹豫。
他说“圣言”的查拉斯和“圣行”的德里安两位大主教曾在他面前详细地讨论了这件事的全部过程,查拉斯毫不避讳地给了我无数的夸奖和赞美,德里安大主教也认同了我的冷血和果决。他们一致认为,如果没有我以下犯上,尝试架空三位大主教权力那回事,我会是历代最为优秀的教堂骑士团团长。
多么可笑啊,杰勒米。
最认可我的居然是我的敌人。
从过去至今,给我最高赞誉的,永远都是查拉斯。背叛我的查拉斯,为我背叛的查拉斯。我在他眼里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说和我是一样的了。他在我的面前杀死了他的“天使”,他亲手杀死了他的母亲。他居然说他和我是一样的。
他说他要战胜我,要战胜我成为三位大主教口中那个被百般赞赏的人。
他说他想打败我,居然只是为了变成一头被主人随口夸两句后直接宰杀的牲畜。
哈哈!
他这样的东西,又怎么可能杀得了我?
……
我杀了他,杰勒米。我杀死了格莫拉公爵,我拖着他的尸体,走到了营帐之外,我举着他的头颅,对中央帝国的士兵们说,我杀了他们的主帅。
屠杀,这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对象是我昔日的同胞,是“生之原罪”的“天使”,是中央帝国的军队。
“我以同胞为食,
杀害同胞的罪,便成了我的罪,
我食用同胞的罪果腹。”
10月30日,晴。
——你的摩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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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TO 杰勒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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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杰勒米:
第一场战斗死者十一人, 伤者二十八人,歼敌数万余人。
这是一场大胜,对旁观者和上位者来说, 这就是一场以少胜多的大捷。但对于战争的参与者来说,失去任何一个朝夕相处的同胞, 对他们来说都是惨败,唯有死里逃生的喜悦,和战争之后的、物质与精神上的财富能给他们安慰。
艾利卡给我们办了一场接风宴。
卡斯道尔防卫军如今正驻扎于伊波利特的魔法城墙之后,伊波利特便是他们现在的营地, 是守护卡斯道尔首都罗季昂的最后防线。
接风宴之前,我特地开了一场座谈会——它更像是一场演讲,面对所有的参战者的演讲。
我将他们所有人召集在一起,用专门的道具记录了伤亡的名单。我将所有死者的名字念给他们听,我告诉他们牺牲之沉重、战争之残忍、未来之艰辛。我告诉他们现在的一切远远称不上开始, 少数的牺牲是必然结果, 在没有获得真正的胜利之前,一切都掀不起任何波澜。死亡也没有任何价值。
我讲了很多东西, 以至于艾利卡的接风宴都不得不推迟了一小会儿。
宫廷法师团的另外两位征战法师倒是给了我一些好脸色。他们虽然对我的刻意引导有些许异议, 但也没有提出明确的反对。卡斯道尔防卫军中也有不少人参加了这场座谈。
悲伤只持续了那么一小会儿,就被接风宴的热闹冲散。
苦痛在生存面前, 也是卑微的。
我做完宴席的开场致辞,安排好了士兵们的住宿问题后,就离开了宴会。在他们庆祝之际, 我去了白天的战场。
格莫拉公爵被我斩首示众, “原罪天使”十不存一, 其他几个零星的高级职业者见情势不对,便直接选择了逃跑。至于中央帝国的军队, 其中的少部分人落荒而逃,大半普通人则成了俘虏,职业者们和普通群众分开,被关在了卡斯道尔的其他地方。
我的左眼已经观测不到任何与“生之原罪”相关的生命迹象。
即便如此,我还是保持了一些过去的习惯,例行的检查了几遍战场的清扫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