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三界都以为我俩有一腿(7)
可他在回顾那段记忆时,模糊得好像是从三千年前的缝隙里挖掘出来的细小瓦砾,宛若凝滞了的时间并不觉得枯燥乏味,每一分每一秒仿佛被切割成了很多碎片,在他意识不到的角落闪烁着微光。
狄九徽只记得大概过程,一些细节无迹可寻,不过按情理来说,他的确不会输给那两个蛇妖。
“似乎是旧疾犯了。”他费力回想了半天,得出可能性最大的答案。
神仙不会生病,只会受伤,纵使有些小毛病,几颗仙丹下去烟消云散,然而狄九徽是个例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身体一直不好,吃过的仙丹灵草也一大把,就是不见效,求助过许多擅长医道的同僚,原因谁都找不出来,从外表看他和病秧子不沾边,沉疴又选择性发作,绝大部分时间他与常人无异,反正也治不好,后来索性随它去了。
“总有原因。”闫御不肯善罢甘休,“素桐?”
他就认准了素桐,带着莫名其妙的敌意,狄九徽嘶了声,“你一个神仙,固执心不比凡人少啊。”
“你忘了我的血脉?”
“也是,你静修吧,我不打扰了。”
狄九徽脚底抹油要溜,闫御捻指掐诀,直接幻化出绳索把他捆住往床上扔,狄九徽挣扎着破开他的法术,正要还手来一场大战,闫御站在他跟前,阴影笼罩住了他,轻声说:“我很困很困。”
眼眸平淡无波,却透着入骨的倦意,一下卸掉了狄九徽酝酿好的斗志,他肩膀一沉吐了口气,认命地躺倒,又往床里面一滚,给闫御留出位置。
狄九徽单手撑着脑袋,拍了拍枕头,双眼直视着闫御轻佻地说:“来,哥哥疼你。”
闫御:“……”
闫御默不作声地脱掉外袍,趁狄九徽要把搭在枕头上的手抽回去的间隙,他瞅准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后一躺,如同五行山般直接镇压住狄九徽的手臂,让他动弹不得。
闫御:“疼吗?”
狄九徽:蓬莱脏话!
他像拔萝卜一样往外抽着手,闫御没怎么动,那股力量如海浪洪流岿然不动,他有点恼了,使着的力气刚要松下来,被牢牢枕着的手臂忽然一轻,由于惯性整个人差点掀翻出去。
狄九徽顿时怒了,“今天这场架是避免不了了!”
他掐指掐到一半,有个白色的东西迎面飞来,劈头盖脸将他罩了个密实,狄九徽晕头转向地扒拉了两下,正是之前他嫌弃过像裹尸布的被子。
“几天不见这么拉了。”狄九徽勾起唇角嘲笑道,“之前的被面嵌着金丝,现在的是什么啊。”
“这是青蔓纱,有静心养神之效,可安眠。”闫御不闻不问阖上双眼,摆出一副不还手不反抗的死人模样。
狄九徽失了兴趣,重新躺回去:“管用吗?”
“你说呢。”
狄九徽哂笑一声,“管用你就不是这个德性了。”
闫御乃白泽后代,拥有祥瑞象征的神兽血脉,但是他是混血,还是白泽和穷奇的混血,二者一正一邪,水火不容,由于血脉不纯,两种霸道强硬的力量在他身上肆虐角逐,千年来闫御逐渐掌握了二者平衡的方法,只是带来的难以入眠的负面效果是抹消不掉了。
原本神仙是不需要睡眠的,日常用打坐冥想来代替足以,但无论神兽还是凶兽,本质上拥有动物的习性,与凡人飞升而来的神仙存在着些许差异,他们需要休眠来恢复或者修炼。
闫御是个意外,没有哪个神兽凶兽会像他因入睡苦恼,他也亲身验证过,不休眠也不会死,只是精神会非常萎靡不振,偶尔还会有一种想和世界同归于尽的疯癫。
这种情况在遇上狄九徽时春风化雨地消失了。
连安神香都不用点,不仅能快速入睡,睡眠质量还不错,时不时嘀咕几句梦话,每次醒来神清气爽。
他找了三千多年也没找到原因,后来干脆放弃了,反正狄九徽和他关系好,一直充当人形抱枕也没什么,只是他忘了习惯如同药物,久而久之便会形成依赖性成瘾性。
狄九徽侧身躺着,看着他轮廓清晰的半张脸,好奇道:“这三百年你怎么睡的?”
“你猜。”
“把殿内所有摆设统统换成具有安神效果的?”
“对了一半。”
“另一半呢?”
闫御翻了个身,睁开眼与狄九徽面对面,说:“我去吃人了。”
狄九徽愣住了,“……啊?”
“一口一个,专咬脑袋。”闫御表情很认真,“忠义仁善的最好吃。”
狄九徽迟钝地眨了眨眼,忽然挺身靠近他,两人距离快速拉近,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闫御一僵,看着近在咫尺的狄九徽凑在他额前嗅了嗅,喃喃道:“没有杀生害命的血腥之气,也没有恶业因果。”
然后他反应过来,“你欠啊?”
“你自己信了。”闫御推卸责任。
狄九徽气道:“你爹就爱食人!”
闫御直言正色道:“所以他是凶兽,而我是散仙。”
狄九徽想给他一巴掌,闫御一眼识破,手臂一捞,直接将人箍在怀里。
狄九徽一整个被缚住,忍不住活动了两下,闫御胳膊收得更紧了,“别动。”
化身为抱枕的狄九徽一脸生无可恋,“你不如吃了我。”
闫御很有风度地征求他的意见:“可以吗?”
狄九徽仰起头,摆出引颈就戮的姿态,闫御盯着他看了好几秒,上半身缓缓贴过去,枕着狄九徽的颈窝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如果我真吃人了呢?”闫御闷声问。
狄九徽毫不犹豫:“我必大义灭亲,亲自送你去轮回。”
闫御蓄意歪曲他的意思:“所以我是你的亲属家眷。”
狄九徽呵一声:“亲儿子也是亲。”
闫御:“……”
不过两三句,浓重的困意令闫御打了个哈欠重新闭了眼,“你是不是偷习禁术了,一靠近你就想睡觉……”
他咕哝了一句,后续就没声了。
你是不是学了妖术,一靠近你我就犯病。
狄九徽没说出口,强烈的晕眩伴随着大脑锯开般的疼痛只是使他不适地皱起眉,这种宛若故意折磨一般的历程他经历过很多次,早已谙熟。
他们此刻好像蛇交尾时缠得很死的模样,离得是否有点太近了?
狄九徽胡乱发散着思维,企图用别的念头遮盖住这股痛楚,然而根本没用,反而变本加厉,他狠狠地喘了口气,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想与闫御分开点距离,陷入沉眠的闫御却本能地不肯撒手。
他们是朋友,兄弟之间搂搂抱抱很正常。
又有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像是专门反驳狄九徽的杂念,他在心底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
不知过去了多久,不止不休的痛苦总算消歇,狄九徽浑身卸了劲儿,精疲力尽地睡着了,在那之后,他做了一个极为荒诞的梦。
第6章 报社
梦中,他与闫御驾着仙鹤穿梭在云端,在九重天上游览整个天界,又下潜至深海之底,抚摸温婉驯顺的仙兽,见识威风凛凛的龙族,金碧辉煌的龙宫触手可及。
这本是寻常,然而他俩的一举一动宛若一对如胶似漆的道侣!
驾着仙鹤,但是两人同驾一只。
抚摸仙兽,但是仙兽是比翼鸟。
见识龙族,但是龙族天性好淫。
至于这龙宫可谓琼林玉树,各样宝物累累,除却定海神针,还有一样闫御惦记了很久的灵犀玉瓶,收集了从古至今的情人泪,见惯恋人间悲欢离合,爱恨嗔苦。
玉帝听闻勃然大怒,欲以天条处置,他让天兵天将分别将二人关押起来,端着一副秉公执法的姿态,四下无人之际,他对狄九徽说只要你同闫御断了,以后千年万年待在我身边,我就放你自由。
狄九徽:“?”
他满心震惊,他宁死不屈,玉帝冷笑一声,用各种手段逼迫他屈服,又以“将闫御斩断仙根剔掉仙骨贬下凡间”要挟,狄九徽不得已顺从于他,闫御得知后当场黑化,直接杀上凌霄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