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的小夫郎(29)
之后是萝卜,白菜,山药,几块腊肉,甚至还有一小包盐巴。
也亏得柳遥的嫁衣足够宽大,不然还塞不下这么多东西。
殷月离捡起一根小葱,对着满床的蔬菜,顿时什么气氛都没了。
“噗,”柳遥蒙住脸颊,拼命忍笑,“不能怪我,是你还没等吃午饭就拉我上山,我想山上又没东西吃,就带了这些过来。”
殷月离:“……”
“好了,”第一次见对方吃瘪,柳遥忍笑忍得肚子都疼了,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先煮点东西吃吧。”
将滚落的食物收好,柳遥拉着一脸面无表情的殷月离走出房间。
负责翻修宅院的匠人十分用心,连原本不大的厨房也都重新修整了一遍,灶台宽敞明净,锅
碗瓢盆也都换成了崭新。
柳遥看得啧啧称奇,回头问身边人,“准备得这么齐全,你以后不会是打算常住在这里吧。”
“不住。”殷月离没好气道。
柳遥又忍不住想笑了,从袖子里掏出块芝麻糕,塞进对方嘴里,“来来,不气了啊,吃块糖糕。”
殷月离也不说话,只眯眼瞧他。
用带着肥油的腊肉炝锅,柳遥很快炒了一盘醋溜土豆丝出来,又用剩下的萝卜白菜和玉米做了简单的炖菜。
眼看着柳遥把两盘菜端到桌上,一边从嫁衣里翻出两包白面饼递给他,殷月离已经什么想说的都没有了。
吃过午饭,殷月离径自回到房间休息,柳遥则去喜轿那边将剩下的包裹取过来。
除了吃的东西外,柳遥其实还带了几件厚衣裳和取暖的手炉,本来是要在山上应急用的,不过如今既然已经打算留下过夜了,那么自然不能放在外面。
天色越来越暗,宅院里的游廊十分繁复。
柳遥还沉浸在方才的好笑里,正弯着唇角,忽然感觉手腕一热,解开袖口才发现是早上放进里面的平安符。
没有了荷包的遮掩,平安符逐渐发烫,甚至隐隐透出微光。
柳遥连忙抬起头,却发现自己所在的游廊已经不见了踪影,挡在面前的,唯有一座被阴影笼罩的高大房屋。
那房屋瓦片漆黑,上面挂着长长的白色绸布,冷风吹过,将几张纸钱吹到了柳遥的脚下。
柳遥下意识觉得不对,这宅院内外明明都已经翻修过了,不应该还留着这样的地方。
他想要离开,却根本挪不动脚步,只能紧盯着黑色的木门,一步步迈上了台阶。
房门「吱呀」打开,柳遥抱住怀里的东西,紧接便闻到一阵熟悉的香气,丝丝缕缕的甜,里面夹杂着少许轻微的凉意。
柳遥浑身僵硬,忽然记起来,这应当是供奉亡者用的熏香。
白色帘布垂落,遮住房间深处的事物。
柳遥既不敢上前也不敢离开,忽然感觉有人从身后将他揽住。
“只是取个东西,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殷月离的声音依旧温和,仿佛带着些许责备。
柳遥非但没有安
心,反而抖得更加厉害。
“原来是因为这个。”殷月离低下头,从他袖口里取出那枚平安符。
折成三角的平安符忽然点燃,转眼化成灰烬。
随着平安符烧尽,原本挡在房间深处的帘布被风吹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几十块牌位。
最中间的牌位由楠木制成,上用红笔写着「惠敏亲王殷月离之位」。
大承皇朝封王用的都是单字,能用双字的只有一种情形,就是皇子死后追封的谥号。
一幕幕画面自柳遥眼前闪过。
他想起与身边人遇见的场景,想起上山前的祭文,想起潘叔偷偷和他说,山上没有山神,嚓玛婆子祭的其实是凶神。
“那座山上死的人可多,大承人,羌吾人,那二十年前打了胜仗却死在止戈山的皇子将军。据说也是凶神转世,这里无论哪个都不是你能应付的,你可一定要小心啊。”
潘叔的声音满是担忧。
柳遥却呆愣点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是被迷了心窍吧,所以才会对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所以我其实是,你的祭品?”柳遥抖着嗓音问。
“是啊,”殷月离贴在他耳边,“倘若没有你的话,我说不定还不会这么快醒来。”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柳遥心底只剩下绝望,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他想起有关羌吾凶神的传闻,这些凶神与常人认知的神明不同,大多凶残暴戾,会赐予人无法想象的力量,却必须用鲜血和性命作交换。
他就要死了吗?
柳遥越想越忍不住难过。
他还没有来得及将外公的茶坊发扬光大,还没有来得及孝顺舅舅和舅母。
更可悲的是,他甚至没有来得及拥有自己的小家,到死都是孤孤单单。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殷月离平淡问,似乎在等待他接下来的求饶。
柳遥吸了吸鼻子,望着眼前依旧令自己心动的俊美脸庞,在沉重的悲伤里,鼓足了毕生的勇气。
“在你杀我之前,能……能先把婚礼最后一步做完吗?”
第27章
距离婚礼已经过去六日。
天气晴朗,舅舅的身体好了许多,茶坊生意也逐渐走上正轨,仿佛生活的一切都很顺遂。
唯独让柳遥有些困惑的是,他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成亲当日的经过。
好在柳遥虽然不记得了,但他身边的人却都还是记得的。于是纷纷安慰他说,可能是他当晚酒喝得太多,所以才不小心忘记了。
连自己的婚礼经过都能忘记。
柳遥忍不住挠头,这世上大概不会有比自己更糊涂的人了。
清晨,香茗茶坊内。
因为临近盛阳节,街上多了不少行人,连带茶坊也变得比往日更加热闹。
楼下似乎有书生在吟诗作对,飘飘渺渺的诗句声传到一楼雅间,似乎是,撩乱春愁如柳絮,依依梦里无寻处。
梦。
柳遥扶住额头,感觉自己也在一场看不到尽头的幻梦之中,无论如何也无法醒来。
“大哥睡糊涂了吧?”听到他的小声念叨,对面崔怜儿笑着帮他斟茶,“青天白日的,怎么可能是在做梦。”
“也对。”柳遥接过热茶,笑了笑,将那点胡思乱想抛到脑后。
刚接手茶坊不久,柳遥对许多事务都不算熟悉,只能从最简单的记账开始学起。
好在妹妹崔怜儿刚搬到姑婆家里无事可做,便干脆过来陪他,顺便帮忙试吃茶坊新做的点心。
说到梦,崔怜儿忽然蹙了蹙眉,仿佛有什么心事,好半天都没有出声。
“怎么了?”柳遥疑惑问。
崔怜儿放下手中的点心,望了望四周,终于压低了嗓音。
“你有没有听说,最近庚林村那边出了大事,接连死了四五个人。”
“这么多?”柳遥略微惊讶。
庚林村距离九桥村有一段距离,位置更靠近北方,但同样归在宴城的管辖范围内。
如果真死了四五个人,没理由宴城这边一点消息都没有。
“都是死在睡梦里的,”崔怜儿脸色发白,像是想起了什么极恐怖的事物,“听他们说,应该是闹了雪煞。”
柳遥眉头微皱。
雪煞是边关附近传说的一种邪物,据说是冻死的外乡人所化。
因为客死异乡,冤魂不散,所以常常会在大雪过后出现,诱使村人在睡梦里独自走进雪里,以至活活冻死。
当然,也有人说雪煞根本就不存在,那些冻死的人仅仅只是睡糊涂了,所以自己走出了家门。
“都已经死了人了,难道宴城官府就这么放任不管吗?”柳遥皱眉问。
崔怜儿撇了撇嘴,“上头大人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平日最讨厌神神鬼鬼的事情,就只叫衙役过去转了转,之后便再没什么说法了。”
“还有那里正,也是个糊涂性子,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就听村民的建议说要祭水神,求水神的庇佑,结果送进河里的姑娘淹得半死,那雪煞依旧还是在夜里害人,弄得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