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分之一不死[无限](292)
他抬头,恍惚间,看见了心上人的样貌。
对方在他身前缓缓蹲下,花香愈发浓烈。一旁的烛火不知为何骤然灭了,周遭的空气都冷了几分,书生却毫无所觉,只是盯着面前的红衣女子,口中念着心上人的名字。
“我喜欢你……”他说,又悲又笑,“你不喜欢我。”
女子笑出了声。
书生感觉这香愈发甜人,眼前的“心上人”已然贴了上来,周围的冷意都变成了无尽的春色。良久。
红衣的身影缓缓站起,轻笑了一声:“好廉价的爱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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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危踏进了小院里。
或许是因为谁都知道这里危险,这院门根本没有落锁,燕危一推便走了进去。
入目便是浓厚到实质成了黑气的怨气冲他而来,带着深重的怨与念,瞬间将刚踏入几步的燕危包裹。他能感受到这些怨与念都仿佛重如泰山一般,顷刻间便能夺人性命。
但他技能在身,这些黑气缠绕而上,却在他身侧一寸处停下,无法再进分毫。
纵然如此,他仍然感受到了倾泻而来的怨气。这些邪气怨气压着他的神经,斑驳纷杂,里头仿佛混杂着数不尽的诉说,却又混乱模糊到完全听不清。
像是墨石扔进了清水中,瞬间炸开了遮天蔽日的贪嗔痴恶,全都冲着燕危而来。即便这些黑气无法给他的身体带来实质性的伤害,燕危也感受到了精神上的压迫。
稍微心神不稳,便是片刻疯魔。若是感知力弱上许多的人站在这,根本不用黑气杀人,恐怕就会先精神崩溃而死。难怪那两个人被扔进来之后就没有任何反应,恐怕他们都来不及用道具,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他恍惚了一下,这才站稳,感知力缓缓散开,打量着这个院子里的一切。
院子很破,屋舍也只有前方的一个,周遭的杂草已然没过人的膝盖,地上满是尘土。这里许久没有人踏足了。
燕危顺着小道,踏过杂草,缓步走进了那敞开的屋舍中。
入目便是一个黑黝黝的大棺材,在黑气环绕中更显幽深,仿佛吸去了所有的光,看一眼便能将人都沉进无尽深渊。棺材板盖得很死,四周布满了钉帽,显然经过了一再加固。棺材里头平静得很,似乎里头只是一个平静的尸体,没有什么凶恶的东西。
燕危的感知力逆着黑气,在屋中扫了两圈,便在右侧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个白色的瓷瓶。
——观音净瓶!
他几步上前,想弯腰将这瓷瓶捡起,刚一低头,便瞧见黑气之下,满是尘土的地上似乎有浓稠的血画出了几条明显有规则的粗线。
燕危动作一顿,忍着黑气带来的痛苦,顺着纹路扫了一眼屋内的地面,骤然发现——这居然是一个阵法。
想到宋承安刚才在观音庙发现的镇压大阵和逆转阵法,燕危心知这或许又是一个有什么作用的阵法,默默将这个纹路死记在脑海中。
周遭的黑气滚动着,似乎有风吹过,却不知为何,连着怨气都吹动了。除了燕危身周一寸,屋内黑气翻涌,寂静无声中诡谲非常。
“藏头露尾的……”
燕危忍受着黑气带来的最深最重的负面情绪,面色已然有些苍白,但他站在观音净瓶前,仍然脊背挺直,面容淡然地说:“既然都告诉我你来了,你还要在旁边装神弄鬼地躲着?”
他的眼前,翻滚的黑气骤然一顿,随后一块黑气以极快的速度凝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飘渺诡异的声音从燕危的四面八方传来。
“这不是没有想好和你打招呼的方式嘛……”恶念发出了几道尖锐的笑声,“他把你守得那么严实,我好几次想来见你,都被他挡了回去。啧,他这回比上回有经验多了,怕我混淆你的判断,连副本都不让我进。如果不是这屋子里有滔天的恶意,让我可以借着恶意降临,我还不知道能什么时候见到你呢……”
燕危面上神情不变,心中却掀起了惊涛。
他?
恶念说的人……难不成是晏明光!?
晏明光一直在拦着恶念进入副本!?
这根本不是一个玩家能够做到的事情。
那黑气凝成的人形往前走了两步,燕危稳住心神,将所有情绪收敛,冷眼看着它,说:“你若有什么想告诉我,想用来阻挠我、扰我心念的,还是就在这说了好。既然这一次你降临这么难,我要是走出去,你可就没机会了。”
恶念“哈哈”地大笑了几声:“你还是这么有意思。”
“怎么,你想做,我就让你做,你不应该满意?”
“你知道我要和你说什么?”
“左右,你是为了苟活。”
恶念摊手:“这话说得多难听啊,怎么能是我苟活,这不也是让那位和我同根同源——啊,对,你叫他晏明光,这不也是让他多个选择?”
“燕危,你这一次破局破的这么坚定,丝毫不顾他死活……他一定没有把所有记忆都还给你。”
第186章 黑海镇棺(25)
燕危心中只有一声“果然”。
他心里头早就有了这个想法, 从恶念口中得知他获得的记忆并不全时,并不会怀疑或者惊讶。这一切都在不想期待的理所当然中到来,或许是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又或许是上一次的登楼早就在燕危的骨子里印刻下了他应当有的承担, 燕危一瞬间是没什么反应的。
比起和恶念多做唇舌, 他更想听晏明光怎么说。
他只是眉头微皱, 在纷杂的贪嗔痴怨中,一动不动地站着, 仿若这些最沉重的黑暗和恶念的话语根本没有侵扰他分毫。
恶念本想见他失态, 等了半晌也没见着什么动静, 只好说:“你早就知道了?怎么, 你重来一遭, 反倒铁石心肠了起来?”
“我一直都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燕危想, 他拿到了观音净瓶水,记下了这个阵法,是不是只要争分夺秒将姜静云鬼身按回这死棺材里, 就能歇口气好好和晏明光发个脾气?
“铁石心肠的人可不会到最后前功尽弃啊, 燕危,”恶念又大笑了几声,“我们可以是一类人, 你上一次可以为了他前功尽弃,这一次也可以放弃那些和你没什么关系的人,不是吗?”
——前功尽弃。
原来如此。
晏明光没说出的话,全都在恶念的只言片语中透露了出来。
这世间凡事有两面, 光暗相衬,善恶相交,又岂会只有恶念, 而无仁善?善恶相生,却也共死,覆巢之下无完卵,楼毁了,恶念会灰飞烟灭,善念难道不会吗?
他第一次之所以失败,是因为被楼格式化了,还是因为他自己当断不断,无法在千万人和一人之间抉择,才选择格式化来再给自己一次选择的机会?
燕危冷笑一声:“你知道为什么你每一次,不论是对付我还是想与我和解,都灰头土脸地离开?”
恶念一顿,周遭的黑气都骤然停顿了下来。
“因为你不是晏明光,根本无法从善和情的角度思考,你没有这些东西,你也不知道,什么才是能触动我的结果。我与晏明光的事情,是我们之间的选择,你说什么做什么,是无法改变我们之间谁的决定的。你只是一个苟活在规则下的恶。”
恶念被他不屑的模样激怒,黑气瞬间仿佛风起云涌般翻滚,恶念无法突破规则在副本中动手,却能牵动这些天大的怨憎。它们绕着燕危,同燕危擦肩而过,裹着无数的怨气冲击着燕危,他咬紧下唇,动也没动。
下唇已然被燕危咬破,他似乎尝到了些许自己血的味道,神思愈发明晰。
他面前的,只是一个苟活在楼的规则下的恶念,从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即便是第一次,即便他上一次登顶的时候因为不知晓恶念的存在而混淆过恶念和晏明光,他其实也从未输过。这个算不上人的蠢东西从头到尾都不能称做他的对手。
第一次登顶,他是败给了自己。
即便仍然没有拿回剩余的记忆,燕危心中也大致明白了这一切。
他眉梢一动,轻飘飘地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形,说:“不是人的东西就不要东施效颦了。”
恶念仍然在笑着。
飘渺森然的声音中带着愠怒,它却反倒没有方才那般气急败坏,语气竟然戏谑了起来:“我也并不是那么贪生怕死,就算是灰飞烟灭,哈,燕危,我也要你后悔没有收手。我上一回装的是晏明光,这一回,我既然骗不了你,我也不装成他了,其他人的样子我还是可以学一学的。我赢不了你,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