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说朕是暴君(48)
蔺策看了那饺子一会,再抬头对上游彦期待的目光,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唇,顺手指了指其中的一个:“这个……看起来形状似乎有些特殊?”
“好眼力啊!”游彦笑眯眯地将那个饺子拿了起来,捧到蔺策面前,“这是我专门给你捏的一条龙,你看啊,这是龙角,这还有龙须,嗯,这里是龙尾。”游彦说着,自己也仔细地看了看那个有些奇怪的饺子,倒是越看越觉得满意,“普天之下啊也只有你有资格吃这个饺子了。”
蔺策低下头认认真真地端详了游彦手里那条所谓的“龙”,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游彦的话的影响,他倒是真的觉得这团形状奇怪的面团若是仔细地看起来,还真的有那么一点像是一条龙。蔺策伸出手,从游彦手里将那个面团接了过来,唇角也跟着扬了起来:“那这么说起来,这条龙今日我还非吃不可了。”
“那是自然,”游彦拍了拍手,拂去占到身上的面粉,伸了个懒腰,“那我们可以煮饺子准备年夜饭了。”游彦说着话,凑过去跟蔺策贴了贴脸,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包饺子可是辛苦的很,累的我腰酸腿痛,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奖励。”
蔺策顺势揽过他的肩膀,拉着他在软塌上坐下:“我给你揉揉可好?”
游彦懒洋洋地靠在他身上,点了点头:“求之不得。”
内侍已经小心地将桌案上所有游彦留下的饺子拿去煮,大殿之中刚刚被游彦弄得一片狼藉也被利落地收拾干净。游彦却浑然不在意,整个人靠在蔺策身上,微闭着眼,由着蔺策替自己按着腰。
二人都格外享受这种独处的时光,哪怕相对沉默,一言不发,一室静谧之中甚至能清楚地听见对方的呼吸声,也觉得格外的惬意。
“陛下,”高庸匆匆忙忙地进来,打破了这一室难得温馨的气氛,“西南急报。”
游彦睁开眼,在蔺策眼底也看见同样的诧异,拍了拍还落在自己腰上的手,坐直了身体,朝着高庸抬了抬下巴,发出一声轻叹:“在这除夕夜也难得清静。”
蔺策摸了摸游彦的脸,伸手从高庸手里接过那加急的奏报,目光从上面匆匆扫过,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我还以为我生辰之时,樊国国主也送了贺礼过来,就是存了和睦相处,安守本分之意。却没想到寻着这年关的当口对我西南发难。”蔺策微微眯了眯眼,将那奏报递给了游彦,“他难道以为我还是初继位之时那个晕头转向不知所措的废物吗?”
游彦的目光从奏报上扫过,心下了然。樊国国主在蔺策生辰之时进贡贺礼故意示好,大概是想让南魏放松警惕,再寻着年关前后,整个南魏上下都沉浸在将要过年的氛围之中,趁机发难,以为凭此就可以占得先机,从南魏手中占些便宜。
但如蔺策所言,现在早已不是四年前,蔺策不是当年那个一无所有的新君,南魏也不再是当日那个南魏。四年前,游彦凭借西北一战早已再南魏周边各国中立下威严,也以此为契机,给南魏建立了一支战无不胜,军纪严明的大军。
因此,尽管是年关,不管是西南还是西北的守军都不会放松警惕,樊国国主的如意算盘自然而然地落了空。樊国突袭的小队刚刚靠近西南零陵城外十几里的地方就被南魏的斥候发现了踪迹,等他们赶到零陵城时,等待他们的自然是南魏守军专为他们准备的“大礼”。
零陵城一战,樊国为他们的冒失与狂妄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不仅没能从南魏占得什么便宜,还损兵折将,损失惨重,然而,这还只是个开始。
樊国此举,已然是打破了南魏与樊国之间数十年的安宁,尽管零陵城一战看似已经结束,但南魏与樊国之间关系也不可能再回到往昔。西南此封急报一是为了禀报此事,二也是为了后续的事宜来询问蔺策的意见。
游彦轻轻地抖了抖那张薄薄的信纸,忍不住感叹:“到底是年轻气盛,樊国这新国主继位才没多久,在眼界与能力上比起其父,可是差的多。南魏与樊国之间安生了这么多年,他却偏偏要挑起事端,结果反倒给自己惹了一身的麻烦。”
蔺策已经起身来到书案前,高庸已经提前替他研好了墨,铺好了纸,将笔交到他手中。
蔺策提着笔,盯着眼前空白的纸张沉默了一会:“倒是也说明,他比起他爹,更有野心。在我们眼里,是与樊国相安无事这么多年,但是在他眼里,却未必。几十年前,西南一战,樊国大败,逼不得已向我朝递上降书,称臣纳贡,一转眼也已几十年。樊国本就是西南小国,境内烟瘴之地极多,物资匮乏,这年年的朝贡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负担,其老国主为人懦弱,不敢冒犯南魏,生怕招来祸患,但这新国主按捺不住也属正常,如若是我,也未必忍得了。”
他说这话,提笔沾了沾墨,开始给西南守军回信:“只不过可惜的是,他们的对手也是我。成王败寇,既然输了,也应该受点教训了。”
游彦挑了挑眉,顺手打开了蔺策书案上的地图,凝神看了一会,在其中的某个位置点了点:“那就从这里开始吧,依着西南军现在的本事,拿下这里,大概只需要三天。樊国国主既然不满意现在的朝贡,那就等拿下这里之后,再好生来商量一下,今后的朝贡。”
蔺策看了一眼,唇角扬起,在某些时候,他与游彦在很多方面格外的契合,比如现在,只是看了那一封密信,他们便做了相同的决定。在战事之上,他们都是绝不肯吃一点亏的人,也正是如此,当年游彦才能在西北,帮他把所有的麻烦料理干净。
游彦看完了地图,斜倚在蔺策的书案上,捏着那封密信又看了一会,突然抬起头看向蔺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邬晟先前应该就是进了西南守军?”
蔺策愣了一下,提笔的手顿了顿,轻轻点头:“确实如此,这么看起来,他想要的机会倒是来了,至于能不能有什么建树,也看他自己有没有本事了。”
“我与邬晟先前没怎么接触过,但既然是禁宫的侍卫,总还是有些本事。况且能让公主对他心心念念,总不会太过普通。”游彦将密信折好,探身过去看蔺策回信,“依我看,你可能真的要开始替公主准备嫁妆了。”
蔺策笑了一下,轻轻地摇了摇头:“那就看看他到底能立下什么功业,才敢回来再向我求娶秀妹。”话落,他回信已经写完,亲手装进信封之中,封好封口,才看向高庸,“命人将这回信加急送往西南,不得耽搁。”
高庸小心地接了回信:“奴婢遵旨。”他抬起头看了看蔺策的脸色,又看了看还坐在书案上的游彦,忍不住庆幸虽然这是个急报,但总体来说不算是什么坏事,“陛下,时辰已经差不多了,现在用晚膳吗?”
游彦先笑了起来:“我的饺子也该煮好了吧,先送进来给咱们陛下尝尝。不管什么急事,这晚膳总还是要吃的。”
高庸朝着蔺策看了一眼,得到他的回应后松了口气,拿着那封密信躬身退了下去。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西南的战事对于整个南魏来说只算得上是一件极小的变故, 依着南魏眼下的实力,根本不把樊国这个西南小国放在眼里,蔺策在给西南的回信上也只言明自己的意愿,让西南给樊国适当回击作为威慑, 至于到什么程度,那就依着樊国的态度,由西南守军自己定夺了。
自当年西北一战之后, 南魏再未起过战事, 休养生息至今也算是兵强马壮,蔺策也乐得给西南一个机会来练练兵,至于他本人, 新年已过, 冬去春来, 谋划了一冬的春闱也将拉开序幕。
分科取士在先前也并非没有过,只是南魏自开国之时便仰仗了不少世族之力,以至于世族子弟世代为官, 参与朝政, 并且占据了许多极其重要的位置,其中便包括举荐参与考试的秀才, 所以但凡寒门子弟哪怕才识过人,也很难在世家把持的朝局之中脱颖而出, 不然就逐渐销声匿迹泯然众人, 不然就主动与世家子弟结交成为世族的门生, 给自己换来一个参与考试的资格, 这样的人即便真的进入官场也还是成为了世族的党羽,开设会试的初衷也早已违背。
也正是因此缘由,蔺策格外重视此次春闱,希望借此机会真的能不论出身门第只凭才学来擢选人才,希望从此次开始,彻底改变南魏取士的惯例,也就此打破南魏自开国至今的朝堂局势。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着李埠一案,朝中许多的官员被清理,世族的势力也遭受了重创,却不代表他们会甘心由此失去自己的某些特权,甚至跟一些寒门出身的人同朝为官,甚至将来有一日逐渐被逐出朝局。
但既然想要肃清朝堂,这些反应都在蔺策预料之中,他本打算杀鸡儆猴,对于那些反映强烈者给予惩戒,以威慑其他人,但最终还是被游彦阻拦,给了这些世族适当的好处进行安抚,才逐渐地将春闱之事推展开来。
游彦虽然时时关心此事的进展,并且总是毫不避讳地向蔺策谈及自己的观点与看法,但大多的时候,又表现的像是跟此事毫无关联。可能是天性使然,他对这些事所有的关注都是出于蔺策这个前提,实际上并不怎么感兴趣,也因此,即使每日准时参与早朝,在宫中待的时间也比以前要长的多,却仍旧不改自己往日的慵懒与闲适。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皇城也逐渐地从冬日的沉寂中走了出来,尤其是御花园,所有秋冬之时的荒败都被清理干净,种上了新的花草,花红柳绿,鸟语花香。
因着游彦在宫中久住,蔺策专门让人重新修整了御花园,根据游彦的要求,几乎完全照搬了一个游府花园进去,荷花池也重新挖了一遍,种下了新的荷花,还有数十尾锦鲤,在池水中游来游去,任由游彦折腾。
被自家的花园排斥多年的游彦终于在御花园找到了存在,闲来无事就揣着那只被蔺策养胖了的灰兔子到御花园闲逛,浇浇花,钓钓鱼,倒是又寻得不少的乐趣,将这原本无人问津的御花园又燃起了几分生机。
游彦最喜欢的位置还是荷花池旁柳树下,先前在自家府里,他就总喜欢坐在这个位置褪去鞋袜,将脚伸到池水之中乘凉,但现在宫中,遍布蔺策的耳目,正是入春,池水尚凉,他若是还敢这么做,下一刻在长乐宫批阅奏章的蔺策大概就会亲自找来,并带着御医为他诊脉。
蔺策在面对关系到游彦的身体的问题时,总是过于谨慎,偶尔会让游彦觉得束缚,但对上那人关切的目光,又全都化为乌有。游彦善察人心,也最是清楚,即使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也没有十全十美的道理,对于蔺策这一点的小问题,他也愿意去纵容。
尽管不能肆意,但游彦还是靠着粗大的柳树坐了下来,将腿伸展开,长长的伸了个懒腰。灰兔子从他怀里探出头来,四处张望了一圈,似乎是察觉到周围还算安全,抖了抖耳朵,想要从游彦的衣襟之中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