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公子睡觉浅(88)
妇人看着他们,默默流泪,最后朝着萧崇一拜,“将军,这件事真的……”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们也是不得已啊。”
萧崇问,“怎么个不得已。”
“就在前几日,有个大商人来找我们,说是能收购我们部族今年卖不出去的工艺品,甚至连我们自己培养的药材也一并买了。”夫人断断续续地讲述,“我夫君高兴,和他一起用席,可我家老太太,”
她指的应该是首领的母亲,萧崇想。
“我家老太太,被下了毒。”她抹着脸上的眼泪,“就是那个人下的,他说只有我们做了今天的事情,才可以,”她喘了喘气,“才可以救我们的老太太。”
萧崇听着起疑,“怎么会有人这么清楚我们的行动?”
一边的云沉抬眼,“自然是军队里有奸细。”
几个亲卫立刻交换了一下眼神。
常勤带的人都是这样,性格怪的很,萧崇没继续,“他可给你们老太太解药了?”
妇人连连点头,“给了给了。”
妇人,“老太太已经醒了。”
“一个毒?”常勤瞪起眼,说着就要站起来去找那老太太。
首领似乎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你想做什么?”
常勤回头瞟了一眼他。
“等一下!”萧崇制止他,“不要这样!”
“他们没有解药,我们不能怎样,”萧崇呼了口气,“我知道你想救贺辉,但是比起放了别人的血给他,不是有更快的方法吗?”
萧崇问首领,“那人在哪?”
“在后院,”首领见妇人已经把全盘托出,也不再隐瞒,“但是刚刚乱成那样,一定早就逃了。”
常勤紧握拳头,已然怒发冲冠。
萧崇眨了一下眼眼睛,“出你们这个地界是不是只能往东北走?”
“是,”首领咬着牙,“西南都是高山,翻不过去的。”
萧崇想起刚刚安排在外面接应平民的人,对常勤道,“可能他就在平民里!”
常勤立刻跟着萧崇出去了。
……
叶澜坐在床边,焦急地看着军医,“怎么样?”
军医眉头紧蹙,掏出一把小刀,在贺辉的指尖浅浅一滑,一旁的士兵递上小碗,接了一些血之后军医又把伤口包扎。
他又取出根银针,放在血上。
银针当即变黑。
军医深深地叹了口气,“不好救啊。”
“怎么会?”叶澜不解,“这不是刚中毒一会嘛。”
“这毒,”军医看叶澜,“非常厉害,刚刚饮下就能顺着血脉流淌,他现在连血里都带着毒,怎么可能解。”
“不会的!”
叶澜在营帐中转了几圈,“毒和药不是相生相克的嘛,肯定会有解药!”
“是,”军医道,“可就算真的有解药,直接给他服下可能也有问题。”
他算是见过挺多病例的了,但这种毒还是很奇。
叶澜冷静了会儿,“你先把这毒的病征都写下来,”他又对着营帐中的士兵道,“我写封信,你立刻快马,交给一个人。”
他想了想,梁邱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他之前看梁邱来信的时候就记下来了梁邱的地址,照那个送去肯定没问题。
“兴许他会有办法。”
叶澜和军医一人坐一边,一齐疾书。
过会儿,叶澜又问,“我表哥浑身是毒,除了不能醒过来,还会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毒也是奇特,似乎并没有其他的问题,只是让人昏迷,”军医想了想,“像是有些豢养刺客的组织会研究出来控制人的毒药。”
“他们的爪牙竟能伸到这么远。”叶澜气愤。
这么多年,那个人竟然从来没有放弃过迫害贺辉的念头。
他是他的亲弟弟啊!
叶澜气得不行,手底下的字也随他的心情飞舞。
军医瞄了瞄他那里,叹口气,“也不要急,我看以他的身体,就算不能进食,也能撑个半月,没问题的。”
没问题个鬼。
叶澜抿了抿嘴,把两个人的纸并在一起,放在信封里,提上地址和一个“肆”字,就交给了兵士。
兵士连忙走了。
叶澜看着脸色如常,呼吸如常,就是不会醒来的贺辉,捂了下脸,这可怎么办啊!?
他正苦恼着的时候,萧崇他们也毫无进展。
平民们被排成队伍,萧崇和常勤在他们之间踱步,却看不出来有人的表现有异。
难道下毒之人已经逃了?
萧崇不想相信,眼睛一瞥,却突然被一个熟悉的物事吸引了注意。
“你那是什么?”萧崇指着一个壮汉问。
壮汉开始不明白萧崇所指,后来从背后包袱拿出一把萧,“这……这不是我的啊。”
常勤一看到那东西也觉得不对劲,两人目光一对,都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这是当年刺杀过梁邱的杀手所使的细剑!
那人一定是跑了!
而且还如此嚣张地把信物留下……
常勤已经气到脸煞白。
萧崇却按住他的手臂,“不能慌!”
“现在还有什么办法?”
常勤的声音竟然带着颤抖,说明他已经有些绝望,“我竟让人在眼皮底子下对他下手……”
萧崇看他这样,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常勤身后的云沉,却突然出手,直接在常勤颈后来了一个手刀。
常勤的眼睛还瞪着,人就晕了。
云沉撇撇嘴角,“先让他冷静一下。”
萧崇愣了愣,“好,先回去,看看贺辉的状态到底怎样。”
他们放了平民,留薛睿在那里收拾残局,先一起回到了军营。
一听叶澜的说明,萧崇也束手无策,“只能看看梁邱有什么办法了。”
叶澜扶着额头,“我刚喂了一碗米汤给表哥,大夫说这样可以先缓着,但是什么时候把他的身体熬干了就不知道了……”
第157章
常勤的眼睛又干又涩, 他使劲眨了眨, 用手揉了两下。
一放下手就看见了正端着米汤进来的叶澜, 叶澜张着嘴,像是被惊到了,舔了舔嘴唇, “你……这是哭呢?”
常勤不愿意搭理他,转过身继续盯着床上的贺辉。
贺辉的样子和熟睡时候没区别,呼吸平稳,和一个健康人无异。
但按大夫的说法, 他其实五感都在, 只是浑身麻痹了而已, 可……
叶澜把米汤交给常勤。
原先是叶澜和常勤交替照顾贺辉的, 但是在一次他不小心把米汤撒到了贺辉的脖子上, 喂饭这事彻底就被常勤抢过去了。
叶澜也没话可说, 坐下来, 看着常勤把米汤一碗一碗送进贺辉的嘴里。
“五天了,梁邱的信也该到了。”叶澜试探性的告诉给常勤。
常勤“嗯”了一声, 眼睛紧盯着贺辉,小心地把米汤喂进贺辉的嘴里。
“你,”叶澜不想说,但是常勤这个样子真的挺可怕的。
衣服邋遢,头发散乱,眼睛通红,关了灯和索命的阎罗都有一比了。
可他也没的劝, 他记得自己病时,萧崇基本也是这个样子,这种心情大家都懂,哪劝得动呢。
叶澜叹了一声,看着常勤的眼神一时温柔了许多。
再关系不好,也相处了这么些年,叶澜要比外人了解常勤更多,又或者说他们俩常年的互相讨厌,兴许情绪上更能相通。
常勤这人,心狠手辣,脾气暴躁,对谁都是冷漠无情的样子,全部善意都放在了贺辉那。
瞎子都能看出的事,他那迟钝的表哥还傻呵呵地当作友情。
贺辉这么好的人,吸引别人的喜爱不是什么难事,但他自己可能也没意识到,真正让他一直关心着的却只有常勤。
这事也算偶然,比起围绕在贺辉身边的其余人,常勤太特殊了。
他的家族,他的成长环境,他的性格都太让贺辉同情了,他不是太阳,但总想为这个人带去点光。
叶澜看着闭着眼睛的贺辉,“为什么总是表哥啊。”
“他太好了,好到老天都嫉妒。”
叶澜愣了一会,这句话真是常勤说的吗?
这人会说话的啊?
一说还来句这么深情的……
叶澜突然想到大夫的话,若是表哥五感还在,他是不是也能听见现在他们说的话?
?
叶澜忽然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虽然常勤平常都和自己对着干,但看在他也算救过自己的份上,帮他一把吧。
“如果表哥这回救不回来怎么办?”叶澜叹息。
没想到常勤没按着他想要的剧本演下去,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出去!”
叶澜想反驳,但是又觉得这场合确实不好,站了起来,抿抿嘴,退了出去,又道,“我待会来把碗收了。”
常勤等他走了之后许久,才微微抖着嘴唇开口,“我,我很想和你说,”
“谢谢。”
人生第一次,常勤把心意完全摊了开,完完整整地摆在贺辉面前。
从小时候贺辉不经意的善意,到少年时期不间断的陪伴,到分离那两年的难以言说的思念与懊悔,所有的所有,一一给贺辉讲了。
他之所以把叶澜赶出去,是因为他很害怕。
害怕如果贺辉真的不会醒来,他埋在心里的所有的话都无法交给他知道。
他以前无所谓这些,只要能守在他的身边,这些话告不告诉他哪有那么重要。
可渐渐地,尤其这次重新遇见之后,他再也忍不住了。
怎么会有人像他这样,越长大却越控制不住自己了呢。
他的眼和心都随着贺辉的一举一动不断起伏,天上地下来回游走。
多看一眼他,都觉得会泄露出自己的全部。
这么胆怯又无能的自己怎么配得上。
配得上重新踏上马背,意气风发,永远是旁人焦点的贺辉呢……
“二少爷……” 萧崇看到叶澜蹲在贺辉的营帐门口,十分不解。
叶澜对他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朝萧崇招手,他又指指营帐里,“常勤在和表哥说话呢。”
萧崇和他并排蹲在一起,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盒,“梁邱给的,说是解药。”
叶澜惊,“他怎么弄到手的啊?”
“他的途径不是多的是。”萧崇也压着声音说话,突然听见里面有哭泣的声音,和叶澜交换了个眼神。
叶澜咧咧嘴,“太可怕了,你别看常勤天天风风火火多英武似的,内心里那点勾勾转转比那话本里的小闺女还要矫情。”
萧崇皱了下鼻子,“二少爷,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感情的事很严肃的。”
叶澜拍了一下萧崇的后脑,“我又怎么不知道!”
叶澜咂咂嘴,“我也是没想到,他对表哥那么深的感情。”
“嗯?”
“你知道的吧,我们几个岁数差不多,所以一起进的学堂,从那个时候常勤对表哥就……” 叶澜斟酌了半天,“不怀好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