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公子睡觉浅(103)
萧崇不认识他,这辆奴隶车里坐着的都是从不同奴隶贩子手里转卖过来的人,他们马上就会被拉到菜场上,像牲口一样供富户贵族挑选。
像他们这种不到十岁的男孩们其实销路还不错——青年奴隶虽然力气大,能干活,但大都养不熟,很容易偷跑。
萧崇紧紧低着头,他快被这个味道熏晕了。
实在没有办法,他从自己本来就破烂的衣服上撕下了一块布,递给了身边人。
小男孩不敢说话,耸了下肩膀表示感谢,就小心抬着自己的胳膊,把布贴在自己的伤口边上,轻轻地蹭着脓水。
萧崇看他这个麻烦,便抓着他的胳膊,帮起他来。
看守抬了只眼皮,瞥了他俩一眼,咂咂嘴,没说话,又合上了眼——他昨天晚上赌了一夜,还没补够觉呢。
马车的速度越来越慢,萧崇也知道目的地很快就要到了。
他听当时和他关在一起的老奴隶讲过,罗北城的奴隶交易最发达,所以每个奴隶贩子都会把自己最顶尖的货送到这里。
对,他们不是人,是货。
天刚刚大亮,菜场里人群熙熙攘攘。
萧崇瞧看守没什么反应,偷偷从两个车门之间的缝里看出去,有一些高大的壮汉就跟在奴隶车边,手上卷着粗绳,结实的手臂上刺着各样的花纹。
“这车里的都是男孩儿?”有个头发剃光的人粗哑着嗓音问。
“是,”旁边有人答他,“小姑娘们在前面那辆。”
“有没有啥长得秀气的,俺搞回去一个当媳妇啊。”
“当媳妇,你也不怕你老娘把你赶出家去,”那人刚想嘲笑他一阵,就突然被别的东西吸引了注意,“诶呦呦,那是常家的车吗?”
壮汉们都发出了兴奋的喘息,其中一个道,“这回咱们能大赚一笔了!”
“我听说常家老爷又搞死了两个小奴,今天怕是又要再挑俩了。”
“俩哪够他使的,”光头咳了两下,指指奴隶车,“得这一车……”
萧崇的眼神正和他相对,惊了一下,连忙缩回了座位上。
他心中恐惧还未平定,马车便停了下来。
看守总算睁开了眼,喊了一嗓子,“都滚下去。”
朝后开的车门“唰”一下被拉开了,车里的男孩们都向后一缩。
一只粗壮的手拉着坐在门边的小男孩,一使力就把他拽了下来,他的头跟车顶撞了下,发出挺沉重的一声,可他只是闷哼了一下。
光头壮汉把粗绳缠在他的手腕上,绑上个死结,后面依次这样做。
到那个受伤的男孩时,光头点了点他胳膊上的伤,“待会上去你自己遮着点。”
男孩点头,他自己也清楚,如果因为这个伤使自己卖不出去的话,他就会被重新送回到奴隶贩子手里,再体验一次毒打,然后被卖到更加闭塞的小城去。
萧崇接在男孩的后边,头虽然低着,但眼睛滴溜溜地转,用余光瞟着四周的环境。
罗北城果然算是繁华的地方了,这个菜场里卖什么的都有,各地的口音在耳边炸开。
菜场中央搭着一个大台子,平常官府会在这念告示,但每个月的这个日子是属于奴隶贩子的。
口条伶俐的主持人站在上面,指挥着其他人摆了几个椅子在台子最前面,这是专门留给贵宾的。
等一切就绪,常家的老爷就忝着溜圆的大肚子从自家马车走了下来。
萧崇他们被安排在台子后面的木栅栏里,像牲口一样接受着最后的检查。
仍是那个光头,他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小棍子,伸进萧崇张大了的嘴里,左捅捅,右戳戳,点点头,又把木棍放进另一个人的嘴里。
萧崇强忍着想吐的欲望,径自深呼吸。
第一批的女孩子已经被送上台了。
因为她们是最吸引眼球的一批,所以身上都穿了鲜艳的新衣服。
说是衣服,其实半点风都不挡,除了那几个重点部位,大部分的皮肤都暴露在外。
人群里响起了口哨的声音,主持人的要价也越来越高。
再接下去便是一些年轻的男奴隶,价钱比刚才减半不止。
有几个没人要的,一下台就被奴隶贩子毫不留情的扇了两巴掌,“没用的东西。”
萧崇看到他们面黄肌瘦的样子,一定是好久没吃过饭的,卖得出去才有鬼,只会更加死循环而已。
“到你们了,”光头踹了打头的小男孩一脚。
小男孩打头,萧崇在最后,一行七个人横着站成一排。
萧崇今年也才九岁,在里面还能排到老大。
他看着台底下,那个眼冒精光的老胖子应该就是刚才他们说的常老爷了吧。
老奴隶告诉过萧崇,最好的结果是被需要帮手的工匠买回去,至少能学门手艺,逃跑了也不至于饿死在路上——对,他们都是要逃的。
萧崇从手里拿着竞价牌的人里搜索,有个穿短衣的汉子眯缝着眼像是在挑选的样子。
他的皮肤黝黑,肌肉结实,一看就是靠体力干活的。
就是他了。
萧崇紧紧盯着他,希望能让他也看到自己。
站在萧崇边上的小男孩可没功夫想那些,一直侧着身子,遮着胳膊上的伤。
“嘿,那个,”常老爷的胖手指头朝台上点了点,“皮肤白白的那个,转过来。”
小男孩叹了口气,只能认命,站直了身子。
常老爷一看到那个上就“啧”了一声,眼神嫌弃,“我要他旁边的那俩了,打包五十文。”
“诶!”主持人高兴地喊了一声。
萧崇拼命地往边上蹭了蹭,绝望地想躲开那只胖手指的指向。
可大局已定。
倒是那个汉子,喊,“那个受伤的,便宜些,十文可以吗?”
主持人听到他的话,往受伤的男孩身上看了看,“卖了卖了。”
又等了一会,这一车男孩全有了去处,被光头拽着走下了台。
光头笑咧了嘴,“老子有钱买个媳妇了。”
常老爷的人走过来,等着光头把绳子解了,换上他们自家的锁。
萧崇看着准备带受伤男孩走的那个汉子——他正笨拙地问着男孩的伤——恨不得自己现在就到墙上撞个头破血流。
交了钱,落了别人家的锁,萧崇现在就是常老爷的人了。
他认命地跟在常家侍者的人身后,不断翻着白眼。
常家的侍者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家老爷就属每个月的这天起得早,他撇都不撇身后,这些个男孩早就被奴隶贩子打怕了,根本是不敢跑的。
更何况他也算是有点人性,看到这些孩子的眼睛还是觉得心虚。
常老爷坐在马车里,肥胖的手从小窗口里伸出来,“让他们上来。”
“是。”侍者应了一句,再往后一瞧——
怎么只剩了一个!
萧崇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胸口里的那颗心脏已经快要爆炸了,可他一步也不能停,常家家丁的声音还在身后响着,一步也不能停。
他刚才就看到了,越往南走建筑越密,人也越多,只要混进人群之中就能成功的。
罗北城的南边有条长街,店铺林立,比菜场那些摊位正规一些。
长街是单行路,大家都顺着一个方向走,连贵族家的马都是。
一声长嘶,萧崇惊恐地看着差点落在自己身上的马蹄,就地翻滚了一圈,他刚想爬起来,担忧的车夫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抓着萧崇的手臂,“受伤没?!”
萧崇转了一下手臂,想从他手上挣开,大喊道,“别碰我!”
马车的门被推了开,一个锦衣公子探了半个身子出来,“什么事啊?”
萧崇想跑,但常家的家丁已经赶到了。
他们五个人,围了个圈,把萧崇和车夫都圈在了里面。
其中一个家丁有些眼色,看到那个锦衣公子,拱了下手,“叶二少啊,这是我家老爷在菜场新买的小奴,刚到手就跑了,我们这就带他走,不打扰二少逛街。”
叶澜听了这话,往地上的小孩手上看了眼,果然套着常家的锁。
常家那老爷叶澜也清楚,满脑子坏水,净知道折腾一些没法反抗的小男孩,护城河上漂着的都是他的罪孽。
“我说,既然人家都逃出来了,你们就积点阴德吧,”叶澜声音慵懒,内里却含着点威胁,他今天本就闷的心慌,管管闲事倒是种消遣。
“叶二少这话说的,这也不是强买强卖的,我们老爷也付了钱的。”
叶澜皱起一只眼,谁养出来的狗还真是随谁,这种奴隶交易还能是自愿的?
叶澜呼了口气,转了两下脖子,“张涛,拿一钱银子出来。”
车夫立刻从袖子里掏出钱来,这可值一百文。
“我知道你们老爷,玩妓子都不愿多花钱,恨不得人往他身上倒贴呢,这绝对够了。”叶澜道。
家丁收了钱,这可够老爷再买四个的了,老爷肯定也没什么意见,点头哈腰地给叶澜行礼就要退走。
“等等,”叶澜叫住他们,朝还没站起来的萧崇扬扬下巴,“把他手上的锁解了。”
家丁赶紧照做。
萧崇甩了甩手,心想天道好轮回,自己还是有些运气的,朝恩人作了个揖,扭头就要走。
叶澜看着他,眯起眼,笑得慈祥,“你以为我是要放你走吗?”
那不然?
“花了老子一钱银子,还想跑,”叶澜一挑眉毛,“给我把他抓上来!”
车夫张涛立时就揪着萧崇的衣领子把他拉上了车辕,他的力气大的惊人,萧崇怎么也挣脱不开。
叶澜坐在车里,阴暗的光使他的笑容更加恐怖。
萧崇从没想过,自己这么快就从狼窝跳进了虎口里。
作者有话要说:新坑!求收藏求评论!
第2章
萧崇整整被扯得破破烂烂的衣服,沉着张脸坐在车厢边上的座位。
果然有钱人都没什么好心眼,他心里暗暗想。
不过看叶澜模样清俊,确实不怎么像个坏人。
叶澜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又半抬起身子,倾过去,果然引得萧崇往旁边一躲,他怕自己打他吗?
虽然想的是吓他一下,但看萧崇真的怕了,叶澜心里又不是滋味了,他敲两下车门,朝外面道,“直接回家吧。”
张涛得到命令,又确认了下,“不去脏街了?”
“不了,我这不找到乐子了嘛。”
萧崇听到这话觉得受到了冒犯,瞪着眼看叶澜。
叶澜却笑得开心,他想起一件事,低下头从自己的脖子上解下一串黑曜石穿的链子,放在手心里,“这个以后就是你的锁了。”
萧崇咬着牙看他,样子就像猎场里那些最后挣扎的幼兽。
叶澜抖抖手,等着萧崇,他有的是耐心。
萧崇颈下的锁骨虽然被衣服遮着,但是叶澜清楚,他的锁骨下方一定会有一道云雷状的疤痕。
这是奴隶贩子们对新奴隶做的第一件事,用烧的火红的烙铁,把那图案印在奴隶身上,以示身份。
一旦被印下了这道疤,就会终身作为奴隶活着,不是在主人的家里受苦,就是在被赶去奴隶市场的路上。
萧崇抬起眼,反正总要一个主人,这个起码比那个胖老头要禁看多了。
他想了想,虽然自己的最终目标是重获自由,但中间必然要经过一些崎岖,老话讲,识时务者为俊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