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公子睡觉浅(4)
叶澜演技惊人,连哭带嚎的,吐字竟然各个清晰,惹得站在叶晋安身后,看管他多年的叶家管家都有些难过。
“我当然知道。”叶晋安明知道叶澜是装的,但也发不出脾气,只能憋回去,又突然想起件事,“不过你当时跑什么?”
叶澜直起身子,脸上连点泪痕都没,他想了想,“我还能站在那等着他把我逮住,当场报仇啊?”
叶晋安无奈地摇了下头,“这事总归你是有错,不罚不行,三天不准你出门。”
萧崇没想到叶晋安这么好说话,松了口气,朝他磕了下头。
叶澜美滋滋地站起来,正好,他还乐于待在家里呢。
他刚撩起衣服下摆想站起来,忽然听到大门口有一个颤巍巍的声音道,“叶老爷……”
叶澜听得头皮发麻,看了眼叶晋安,又跪回了原地,脸色也沉下来。
萧崇却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一回头,就看到常老爷被人搀着,摇晃着肥腻的身子,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叶晋安站起,两手向前一拱,抬头即是虚伪的笑意,“常老爷。”
“哦呦,你这是怪罪叶澜呢?”常老爷细长的眉眼放出精光,“我们勤儿也有错,你可不要全都怪叶澜啊。”
叶澜低着头,他可不信常老爷有那个好心眼给自己求情。
“打两下就算了,”果然,“给孩子长个记性就好了,他们年轻人血热,动不动就得比划两下。”
叶澜紧紧咬着嘴唇,他就知道躲不过了。
“哦,”常老爷像发现了什么稀罕玩意似的,看到了跪在叶澜身旁的萧崇,他伸出肥硕的手指轻轻刮了下萧崇的脸,“你既然是叶澜的小仆,那不然替他受了吧,叶澜是个少爷身子,怕是受不得痛的。”
萧崇刚要说话,叶澜突然道,“不必了,我自己的人我没看好,伤了常勤,当然是我的错,爹,”叶澜抬头看着叶晋安,“血债血偿,动手吧。”
叶晋安眼睛一眯,看看冗自坐下看戏的常老爷,对身后的管家道,“把戒鞭拿出来。”
叶澜咬了下牙,明显心虚,他有些信了那个道士的话,这血光怕是躲不过去了。
萧崇眼见着管家把戒鞭呈上,心都颤了。
这哪是鞭子,分明是根铁棍,上面还有一排看不见的倒刺,这一棍打下去,肯定要带下去一块皮肉的。
叶澜的手握成拳,牙关咬得紧紧的,死闭着眼,脑子里想着找天一定要把那个道士的嘴给缝上。
叶晋安知道掌握力度,但又要给常老爷看这出戏,所以每一下都破皮见血,十几鞭下去,叶澜的后背已经血淋淋一片了。
叶晋安给叶澜使了个眼色,差不多了。
叶澜立马配合,双手一伸,就往地上趴了下去。
萧崇却不知道这是演戏,看到叶澜这般,心里是真的慌了,一整个人扑到了叶澜身上,想替他受戒。
可他这么一下,压住了叶澜那还泛着血的伤口,叶澜惊叫了一声,彻底疼晕了过去。
管家赶紧跑过来,把萧崇拉开,焦急道,“快把二少爷抬回房里。”
萧崇连跪带爬地站起来,搀着叶澜的腋下,将将把他扶起来。
叶晋安看着叶澜被抬走,已是极怒,却还摆着笑脸,“常老爷,常勤的伤怎样?”
“没什么,说养两天就好了,”常老爷站起来,搓了搓手掌,“只不过叶老爷你手也太重了,你看把叶澜打的。“
那也没见你喊个停啊。
叶晋安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他真是再也不想看这人一眼了。
常老爷目的达到了,自然也不愿意久留,哼着小曲又走了。
等他的马车离开了叶家,叶晋安立刻抓住了一旁家丁的手,“快,给叶澜找个大夫去!”
第7章
叶澜赤着背,趴在床上,身上血斑点点。
床边跪着萧崇,他手里拿着块棉布,往一边的水盆里蘸了些水,然后抬起身,小心翼翼地在叶澜伤处一点点擦拭。
叶澜身子猛地一抖,让萧崇吓了一跳,又不敢碰了,等叶澜平静下来,他才继续。
大夫刚走,给萧崇留下了一小瓶药粉,说是要把伤口边缘擦干净了,再洒在伤处。
桃花请着大夫到另一边的书房去开内服的药了。
萧崇现下脑子才清醒起来,从叶澜挨打开始,他就觉得自己已经丧失思考的能力了,全程都是叶管家在不停地叮嘱他,他迷迷糊糊跟着点头而已。
直到大夫说这些都是皮外伤,不严重,他才稍稍回神。
既然不严重,为什么叶澜到现在眼皮都不眨一下呢。
萧崇深深地叹了口气。
说来也奇怪,他跟叶澜不过相识两天,怎的平白生出这样担忧的情绪呢。
更奇怪的是,叶澜同自己也只相识两天,怎的就为自己拼命到如此呢。
萧崇把另一块布巾蘸了另一盆干净的水,再拧干,擦下叶澜额头上的冷汗,又敷在他头顶上,大夫说发热是很正常的,只要勤着点帮他降温就好。
刚刚桃花要替萧崇照顾叶澜,被萧崇拒绝了,他虽不及女孩心细,但是这事不亲自来,心里总是不安。
“唔……” 叶澜的声音轻飘飘的,听在萧崇耳朵里分外清晰。
他凑到叶澜脸边,“怎么?”
叶澜脸色苍白,嘴唇发紫,“那老东西走了吗?”
“走了。”
叶澜嘴里呼出口气来,“太好了,”他的脸蹭了蹭方枕,“我还怕他准备鞭我尸,一直不敢醒呢。”
萧崇看着他,瘪了瘪嘴,小心翼翼地问,“疼吗?”
这不是废话嘛!
叶澜看看萧崇那挤在一起的小脸,却不忍心这么说,斟酌了下,“一般疼吧。”
怎么可能,萧崇明知道叶澜说的是谎话,他以前在奴隶贩子手里也受过这种刑,皮开肉绽的,他整整哼哼了十几天才等着伤口完全愈合结痂,有了那次记性,他就再也不敢逃跑了,也没什么力气跑了。
萧崇没再继续问,他看看叶澜的背,已经都擦干净了,便拿起小瓶,对叶澜道,“可能会有些痛。”
“来吧,”叶澜抬了下眉,还能比刚才痛不成。
药粉一撒到伤处,叶澜就后悔了,真的比刚才还痛!
萧崇都能清楚看到叶澜浑身肌肉抽搐的样子,他也不知道怎么帮叶澜缓解,只能抬手,抚在叶澜的小臂上,一下一下地摸着,嘴里小声道,“马上就好了,再忍忍。”
叶澜哭笑不得,一个九岁的孩子在这轻言细语地安慰自己,如果不表现的坚强一点实在太丢人了。
他一想到这,便紧咬牙关,把这一阵又麻又痛的感觉忍了过去。
“二少爷,我把药熬好了。”桃花敲门,在外面喊了一声。
叶澜虚弱道,“拿进来吧。”
桃花听到是叶澜答话,惊喜地推门而进,把药先放到桌子上,快步赶到叶澜边上,“二少爷,你醒了?!”
叶澜笑,“二少有那么虚弱吗?”
他们俩言笑正欢的时候,萧崇便默默把水盆端了出去,他看眼桌上的药,心想待会桃花一定会喂叶澜吃的,便也不再担心,走了出去,顺便带上门。
他刚走出叶澜的小院就看见叶管家在不远处朝他挥手,萧崇低下头,略微犹豫了下,就过去了。
“您有什么事?”萧崇问。
叶管家叹了口气,“我是替老爷问问,二少爷醒了吗?”
“醒了,药也都敷上了。”
“那就好,”叶管家叹了口气,“老爷怕二少爷记恨他,现在不敢去瞧他,你们这些下人要多操着点心,细致点。”
萧崇点头,他忽然不解地问,“您不怪我?”
叶管家眨了眨眼,“怪你做什么?”
“都是我,二少爷才……”
“诶,”叶管家摇头,“二少爷都不怪你,我们怎么会怪你,更何况你也是为了护着二少爷。”
叶管家慈祥地看着萧崇,“不过下次再有这种事,你可要斟酌点,我看你还是个孩子,但是心里却不一定比大人幼稚,起码比咱们二少爷成熟多了,他为人冲动,你要多帮他担待着些才是。”
“我,”萧崇放下水盆,十分郑重地朝叶管家一拜,“我知道了。”
叶管家知道有些奴隶并不一定出身赤贫,很多都是被山贼打劫转卖到奴隶贩子手上的。
尤其看萧崇做事,稳重少语,家教必定比平常孩子要严格得多,叶管家心想,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一定会找萧崇深聊一下。
不过现在,他指指萧崇脚边的铜盆,“你先忙你的吧。”
萧崇点头,拿起铜盆,心里轻松了些,他虽然九岁,但没少大起大落,现在能遇上叶家这些人,也算是幸运了吧。
他换了一盆干净的水,走回房间里,发现药碗还摆在桌上。
“你喂我吧,”叶澜抬眼看他,“桃花刚被她那些小姐妹叫走了。”
萧崇把水盆摆在架子上,两只手在衣服两侧蹭了蹭,“好。”
他端着瓷碗的底沿,走到叶澜的床边上,停了一会。
叶澜可能猜出了他的意思,像只案板上的鱼一样,往床里边蹭了两下,腾出点地方给萧崇坐。
萧崇坐下来,一只手搅着药汤,头低下,鼻尖感受着热气,“还是有点烫。”
“那就再等会儿,”叶澜歪着头,他现在只能这样看人,如果恢复的慢的话,他可能至少小半个月都要维持着这么一个姿势,“萧崇,你原先不是北境的人吧。”他问。
萧崇愣了下,抿着嘴,满脸的苦大仇深。
叶澜哈哈大笑,“你这样子,怎么那么像我爹啊,”他闭了下眼,“算了,我就是对今天那个道士的话挺在意的,你不愿意说我也不逼你。”
萧崇盯着叶澜,他之前并没有怎么在意,叶澜的模样端正,五官精致,这在大多人长相粗犷的北境里来说是十分稀罕的。
不少中原人因为战乱都渐渐向南北方向迁徙,萧崇猜叶家也是这么一派,也不怪罗北城的贵族会对他家多有忌惮。
但自己,萧崇叹了口气,他并不是这类人。
第8章
天色渐晚,桃花敲敲门,端了个小盘进来。
小盘上摆着四样点心,她放在桌上,对萧崇说,“这是夜里用的点心,都挑的二少喜欢的,”她笑眯眯地看着萧崇,“不过我看他现在也没那个力气吃,你也可以尝尝。”
“我还没聋呢。”叶澜懒洋洋地开口,手架在肩膀两侧,把头抬高,摇了摇下巴,“萧崇,把点心端过来。”
萧崇原先盘坐在叶澜的床下的矮阶上,听了这话站起来,走到桌边,把小盘子端起来。
桃花无奈地看他一眼,“二少爷……”
叶澜得意地挑着眉毛看她。
谁知道萧崇一边走,一边从盘子里捡了一个点心,一口就下去一半,还对桃花点头,“好吃。”
桃花噗嗤一笑,用手掩着面,幸灾乐祸地看着叶澜,“也就萧崇这种愣头愣脑的性格能治得了您。”
“他那是故意的……唔!”叶澜话还没说完,萧崇吃了一半的糕点就塞进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