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华屋与旗袍美人(44)
当听到沈璁嘴里说出那个“他”时,喜伯便知道是谁了,方才的担心也散去了不少。
“小时候,少爷一边哭着问我,太太是不是不喜欢自己,一边还是忍不住总爱粘着太太,是为什么呢?”他看着沈璁,慈爱地笑笑,“因为你们是血脉相连的母子啊。”
“太太说什么,少爷都愿意相信,可裴老板有什么义务必须要相信少爷的每一句话呢?”
沈璁眉头紧蹙,“我给他的还不够多吗?”
“少爷给过什么?”喜伯很快反问道:“鲜花,钻石,只需要少爷一声令下,就会有人把一切都张罗好,送到少爷的手边来。”
“除了掏钱,和动了动嘴皮子,少爷到底还付出过什么?”
“可是沈家啊,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这些事少爷你做得,旁人就做不得吗?说到底也没有什么特别,若要硬说,也只是你比旁人更有钱,更舍得花钱罢了。”
喜伯的话,沈璁之前从未想过,他像是一个误入高等大学的孩子,只能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疑惑地摇了摇头,“可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也许他是知道的,或者裴筱只是希望他可以不要躲开那个吻,可他一时间真的还做不到。
“嗯。”喜伯装出一副赞同的样子,夸张地点了点头,“可是少爷啊,睡在自己枕头边上的人,他到底想要什么,你真的花心思想过吗?”
第33章 描心影
那天晚上, 沈璁也不记得自己在母亲房间里呆了多久。
一直等到窗外的天光蒙蒙亮起,他才离开了窦凤娘的房间下楼,亲自打电话吩咐下去, 把上午的工作都往后挪一挪。
这是他回国这么久以来,第二次推迟工作;而上一次,也是因为裴筱。
到上午九点过,等马路上各家商铺差不多都开门营业时, 他已经重新换上一身体面的西装,打理好头发领带, 整整齐齐地坐在了瑞福祥的大厅里。
来之前他已经跟张秘书打听过了,这里是全上海最好的裁缝铺,老字号, 纯手工。
据说在上海的上流社会里, 那些体面的太太小姐,甚至是印在海报上的电影明星们,为怕跟人撞衫,从来都不会买机器织出来的成衣;他们大多都会找一家这样裁缝铺里的老裁缝量体裁衣,才能算独一份。
而在这些裁缝铺子里, 瑞福祥的手艺又刚好是其中的佼佼者, 尤其是赶上现在这样开春换季的日子,光是花钱都未必能排得上号。
但在沈璁进店后,老板很快安排活计闭了店,安安心心地侍候这一位“活阎王”。
“七少爷。”老板递上一旁伙计刚沏好的新茶,笑容满面道:“您今天也是打算张罗两身开春的新衣吗?”
“嗯。”
沈璁并没有伸手,由一旁的保镖接过茶盏后, 才点了点头。
昨天晚上他想了整整一夜, 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究竟有什么是裴筱想要,他也能给的。
思来想去,他认识裴筱这几个月来,对方唯一一次张口找他讨东西,还是在他第二次待裴筱回家后的那个上午。
那次云雨结束,裴筱迷迷糊糊地搂着他的胳膊,呢喃着用软软糯糯的鼻音跟他撒娇——
“衣服都破了……七爷……你可要赔……”
喜伯说让他多用些心思,但要现学做一身旗袍的功夫他肯定是没有了,长这么大,他连针线都没拿过,没时间也没那个天赋;但这一次他肯定也不会像上回那样,随口就将事情吩咐给张秘书,自己却躲起来当个甩手掌柜。
“这次打算多做两身。”他翘着二郎腿,指尖轻敲着桌面,客气地跟一旁瑞福祥的老板询问道:“店里现成的布有多少匹?”
“这……”老板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在仔细盘算后,老实地答道:“若是不论款式花色,不挑材质和厚薄,怎么也得有百十匹布吧。”
“嗯。”沈璁满意地点了点头,眼都没睁,就缓缓竖起一根手指。
就在老板疑惑着不明所以时,他轻飘飘道:“那就先做一百套。”
“我给你一周时间,够吗?”
“……啊?!”
从瞧见沈璁进店起,老板就知道这是“财神爷”登门了,立马闭店侍候;因为这样体面的人家,不管是做什么,只要他开价,对方绝对不会往下还。
刚才看到沈璁竖起一根手指,他以为对方只要做一套衣服,原本还有些失望。
哪知道“财神爷”出手阔绰,能阔绰成这样,一百套……
老板差点惊掉了下巴。
“七少爷这是跟小的开玩笑呢吧?”他嘻嘻哈哈地打着圆场,“就算店里有一百匹布,也不是每一匹都适合做成西装啊。”
“要不……我让伙计拿了样品来,给您先挑挑?”
“不用了。”沈璁摆了摆手,“我不做西装,你给我做一百套旗袍,仔细着些。”
“这……”老板急得汗都下来了。
沈家七少爷阔是真阔,但这要求也是从没听说过,可偏偏不管这“阎王”的要求多离谱,他也是出了名的说到做到;今天要是侍候不好这尊大佛,别说钱赚不到,以后这铺子在上海滩还能不能开下去都得另说。
“七少爷,这料子也不是每一匹都能做旗袍啊,再说了……”老板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就算是画好图样,打好版,送到洋人的工厂里用机器赶,这时间都加起来……七天……也做不出一百套旗袍来……”
沈璁是心急,一刻也不愿意再等了,甚至想要直接把人扛回家里关起来;但他还不至于变态到因为这个,就去故意刁难一个毫不相干的老裁缝。
他对做衣服这事本身没有什么经验和心得,多少带着点急于补偿裴筱的心态,才会关心则乱;不过老板既然提到了工厂里画图、打版的流程,他多少还是知道点的,毕竟沈家的产业里也包括了几家纺织和成衣厂。
“是沈璁思虑不周了。”他客套着端起茶杯,“那麻烦老板把店里适合做旗袍的布匹样品拿出来,我挑几身合眼缘的。”
裴筱身段好,本身皮肤又白,天生的底子根本没得挑,沈璁说是要选几匹布,但等样品摆到面前来,他只觉得哪一匹穿在裴筱身上肯定都好看。
最后在老板的介绍下,他很快就选出了十匹最贵最舒服料子,一并买断,保证在上海滩没人能穿出一身和裴筱相似的衣服来,立马就下了定钱。
不是舍不得钱,只是再多,等做好旗袍,不知道要猴年马月去了,他实在等不起。
若是裴筱喜欢,他大可以之后带了人过来亲自选。
“先这些吧。”他合起贴满布料样品的小本,在心里盘算出一个大概的时间,“一共十套衣裳,我给你十天时间。”
他不懂这些针头线脑的事,十天,是他能够忍受的极限。
昨晚排场闹得那样大,他还在裴筱的脖子上密密麻麻留下了一圈印子,估摸着也得有好些天不能登台,但最多也就是十天的光景,那些红痕总要褪的。
在裴筱重新被那群色“色/狼”盯上前,他是怎么也要把人“拐”回家的。
“十天……”老板小声嘀咕着。
算上店里所有的伙计、学徒、帮工,豁出去十天不做别的生意,日夜赶工,应该勉强能赶上。
老板在心里合计着,怎么也不能得罪了面前这尊“大佛”,咬牙跺脚心一横,便应了下来。
“成!”
“好。”沈璁满意地点点头,身后的保镖立刻给老板递上了一张名片,“老板衣服做好了,便送到这个地址去,价钱随便开,自然有人结给你。”
他说完便准备起身离开,一旁店里的伙计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见老板收下了定钱,便依照从前的规矩捧着皮尺走了上来,准备帮忙记录量好的尺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