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红尘中(9)
谢离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握紧了手中的剑。
忽然,有什么东西被扔了进来,谢离看去,竟是一根绳子。
谢离眸光微闪,抓住了绳子,接着力爬了上来。
他出了陷阱,一眼就看见树边的红色身影。那人转过头,一脸惊讶,“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
谢离不动声色地打量郗真,道:“是你救了我?”
“不然呢?”郗真道:“这里还有别的人吗?”
郗真打量着他,看见他雪白的衣服上染了斑斑鲜血,看去如绣上的红梅一般。这个人,不管落到如何境地,总不见一点狼狈的样子。
“你......”郗真道:“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谢离幽幽地看着他,“我为什么弄成这个样子,你还不知道吗?”
郗真皱眉,“关我什么事?你别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
谢离看着他,见郗真面上没有一点心虚之色,便收回目光,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方才下山了一趟,刚回来,看到附近打斗过的痕迹,所以来看看。”郗真道:“要是我不来,你在这里待上一夜,冻也冻死了。”
谢离顿了顿,道:“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日后有机会,我会报答你的。”
谢离眼见郗真眼中雀跃的神色藏不住,也没多说什么,招手让郗真过来扶他。
郗真上前去扶住谢离,身侧一沉,谢离整个人都歪在郗真身上,把他坠得一个踉跄。
“伤得这么重?”郗真有些惊讶。
谢离面色苍白,似乎很虚弱,道:“有劳你了。”
郗真没办法,只要咬着牙扶起谢离往山上走。
风雪真大,吹的衣襟寒透。郗真这会儿才觉有得些不容易,带着谢离这个累赘穿行在林子里,冻得手都要麻了。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郗真将谢离送回他的院子,屋里炭火已经熄灭,比外面还要冷呢。郗真将谢离放在榻上,自己去生火烧水。他端着热水进了内室,谢离已经将腿上的伤口处理好了。
真可惜,郗真道,他还想看看伤得重不重呢。
谢离去到屏风后面,就着热水简单地擦了擦身子。郗真趁着这个时候去书房翻了翻谢离的课业,赶在谢离出来之前回到位子上。
谢离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一身中衣雪白,领子妥帖的包裹着脖颈,玉簪挽了头发,从头到脚无一不规整。郗真看着他,谢离眼眸深邃,眉骨端庄,明明是多情的长相,偏生了一颗冷酷无情的心。
他 会有失控的时候吗?郗真不自觉的想,他不会在床上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吧。
灯下,谢离身影越发修长,他回过头看了郗真一眼,道:“你还不走吗?”
郗真回过神,懒洋洋道:“这都什么时辰了,再叫我冒着风雪回去吗?”
谢离沉默了一会儿,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我已经没有了雪狼皮,你还要住在这儿吗?”
郗真勾起嘴角,眼波流转,“这儿有比雪狼皮更吸引我的东西。”
谢离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那眉间一捧雪倏地化成了春水,直流到郗真心里。
郗真迷迷糊糊在竹榻上睡下了,仿佛怀抱了什么宝贝一样,睡得满足极了。
次日清晨,郗真颠颠地回了自己的院子,扶桂来找他,神神秘秘的,道:“听说了没有,昨夜大师兄被人伏击,受了很重的伤。”
郗真给自己倒了茶,道:“就是我让人做的。”
“啊?”扶桂不理解,“为什么?”
郗真将事情全盘托出,道:“英雄救美,多高明的招数,昨儿谢离还对我笑了呢,这一招的效果真是立竿见影。”
扶桂皱着眉,“你说大师兄落进了猎户的陷阱里,还伤了腿爬不出来?”
“是啊。”郗真道:“昨天那么大的风雪,要不是我去救他,他肯定就死定了。”
扶桂看着他,“你......你为什么要救他呢?要是谢离真的死了,谁还跟你抢第一呢?何况那还是在山下,就是门规就无法约束你啊!”
扶桂的话如同当头一棒敲醒了郗真,郗真端着茶的手停在半空中,简直后悔莫及。
作者有话说:
郗真:这这这
第8章
谢离受伤了,干脆请了假,课也不上了,剑也不练了。可怜郗真,昨夜忙了半宿,今早还要听徐夫子讲《史记》。屋外大雪纷飞,屋内温暖如春,郗真撑着头,眼睛怎么都睁不开。
原本谢离坐在郗真前面,总是身形挺拔,可以将睡觉的郗真挡住。如今谢离不在,郗真就在徐夫子眼皮子底下。徐夫子转个头的功夫,郗真已经伏在案上,昏昏睡去了。
徐夫子很生气,竹简“啪”的一声敲在郗真桌子上。郗真一下子坐起来,如惊起芙蓉,眼中还带着未散去的茫然。
徐夫子气不打一处来,“昨天是没有睡觉吗!半夜干嘛去了!现在在学堂里睡!你给我站起来。”
郗真便站起身,低垂着眉眼,酥骨头似的,浑身慵散。
后半节照例是练剑,悬崖之上,大家都在两两对招。郗真一身红衣,坐在崖边的山石上,身边是一株矮松。矮松上头落了积雪,郗真拉扯松枝,看着积雪簌簌随风落下崖去。
陈松远远地看了郗真好一会儿,听见身边几个弟子说话。
“前两天,我瞧见小师弟往大师兄院子里,今早也有人看见小师弟是从大师兄院子里回来的。”那弟子挤眉弄眼的,“你说,小师弟是不是......”
另一个道:“这怎么可能?小师弟与大师兄一贯是针锋相对的,小师弟去大师兄院子里,八成是有什么诡计吧。”
“你这就不懂了吧,”那人道:“先前小师弟是针对大师兄,但这一阵儿小师弟的态度好多了。”
另一个人也加入聊天,“你们知道是为什么?还不是宣云怀那件事,似乎是大师兄出手救了小师弟,这才让小师弟转变了态度。”
一个人嘿嘿笑道:“小师弟刻薄的时候是真刻薄,可是他好看起来也是真好看,这样一张脸去讨好大师兄,我不信大师兄能把持住。”
“还得是大师兄啊,”那弟子幽幽叹道:“山上的好东西都是他的,如今小师弟也先叫他得了。”
陈松面色淡淡,道:“你们再说下去,就不怕和宣云怀一样的下场?”
几个人都噤了声,各自散去练剑了。
陈松理了理衣衫,走到郗真身边,笑问:“师弟,你怎么不去练剑?”
郗真回头看了眼崖上众人,懒洋洋的,“跟这一群庸才对招能有什么进益。”
顿了顿,他看向陈松,眼波流转,笑道:“昨天做的不错。”
陈松喜笑颜开,在郗真身侧俯下身子,道:“师弟满意就最好了。”
郗真点点头,道:“还要劳烦师兄,昨晚的事千万不能说出去。”
“那是自然。”陈松看着郗真的脸,试探道:“昨晚,是师弟将大师兄救回来的吗?”
想起这个,郗真还觉得可惜。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只道:“陈师兄,昨晚多谢你,若你现在无事,不如我陪你练剑吧。”
陈松立刻笑了,道:“好。”
郗真于是起身,陪着陈松练了一晌的剑。山崖上的许多人都在悄悄看他们,流言又变成,陈松入了郗真的眼。
一直在午时,风雪也不见消减。谢离在书房写字,忽然听见院中传来嘈杂的动静。他抬眼,看见郗真大大咧咧走进来,指使几个弟子将东西搬进谢离屋子里。
郗真带来了很多东西,竹榻放上了大红洒金条褥,上头扔了几个玉色如意枕。喝茶的陶壶也被换成了描花如意青瓷,一旁还有个花鸟六方茶叶罐。地上铺了地毯,铜丝炭盆里添了没有烟气的银丝炭。谢离的书桌上,笔墨纸砚一概换了新的,一对黄玉镇纸摆在谢离面前。谢离抬眼,看见郗真拿了个插着几支梅花的梅瓶,摆放在花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