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赝君(96)

作者:麦客 时间:2021-11-17 10:41 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有什么说不得,你做得出来还怕人口舌?有娘生没娘养的野种。”
  “娘!”这下段延陵脸色都变了。
  段博腴站起来,段延陵一看那架势,怕是要挨上一巴掌,当即闪身到他娘跟前。
  “阿蕙,好胆色,”段博腴却一笑置之,似乎并不如何生气,“你明知延陵延祐于我而言,手心手背都是肉。延陵受伤,我这做爹的自然心疼,你每每在我面前斥骂延祐,我就不难受么?”
  相国夫人凄凄道:“你让逃生子在我眼皮底下长到二十有余,我又是何心情?”
  “好么,”段博腴去拉夫人的手,被避开,“延陵,身受重伤,就不必每日去章仪宫执勤了,省得你娘心疼。”
  段延陵捉摸不透他爹的意思,得了这话,登时面上阴晴不定。他从奇峰山回来养伤,没养几日,就匆匆回了章仪宫露脸,逢奇扮演段延陵,逢偶扮演沈育,为梁珩遮掩耳目。
  如果突然告病假,只怕宫中无主的马脚就泄漏了。
  “不必了,我还是……”
  “听你爹的!”相国夫人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同陛下从小到大,又是陛下表哥,他不能不理解!”
  段延陵阴沉不语。
  段博腴笑道:“你去也不中用,以为自己是个什么角色么?猫腻都写在脸上,谁看了不觉有鬼?”
  段相抬头望天,十里无云。
  “今日就要回来了。”
  段延陵一怔,只听他爹说:“今夜有一场大雨,涝期快到了。”
  白日无风无云,日头高照,到了傍晚,果然变天。
  望都街道早早被大雨荡平,雨夜掩护之下,一辆马车悄然驶入凤阳大道,进入台阁署衙,从东掖门钻进章仪王宫。
  信州得了口信,早已等着,撑着把伞站台级下,接了梁珩赶忙进殿。沈育与车夫紧随其后,到得养室殿,俱淋了个里外湿透。
  养室殿四角亮着灯树,真乃个火树银花,照彻通明,便是凭此夜夜营造陛下仍在殿中的假象。实则却是空荡荡的,连个侍奉的黄门也没有,只信州一个捧了干净衣裳给梁珩更换。
  沈育早有心理准备,自己将外衣除了,到廊外拧干,回来一看,车夫正木着脸冷冷等着。
  “你等什么呢?”沈育问。
  车夫不是别人,正是一路说话不超过五句的王简之。入了望都城,惊沙部一百余众如泥沙入海,顷刻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赶车的将军。
  王简之低头,脚边聚了一滩水。
  “别等了,”沈育道,“王宫待遇很差,你也看到了,陛下身边都只有一个随侍。”
  梁珩换了衣服,朝王简之报以一笑。此人头顶肉眼可见聚了一团黑气。
  “王将军一会儿跟我走吧,我家中尚可张罗。”沈育提议。
  信州拉了梁珩,冲他咿咿呀呀比划什么,王简之目光一凝,落在信州残缺的半只手掌上。
  沈育看在眼里,心道,这下可好,说不得又在心中给梁珩扣上一顶暴虐恣肆的高冠。俨然已忘了自己曾经也有过怀疑。
  独力苦撑半月有余,信州面颊都凹陷不少,多少憔悴了,见梁珩平安归来,乃振作精神,可惜也无法表达自己的意思。梁珩看他比划一面啊啊、哦哦,实则什么也没看明白。
  信州挣扎片刻,放弃了,无奈苦笑。
  殿外通传,有朝臣求见。
  听声音,似乎是守夜的黄门思吉,不知信州使了个什么法子把他支开,将梁珩神不知鬼不觉接了回来。
  数人都屏息静声,一时不知是否是仇致远等,消息怎么走漏得这样快?


第78章 送东风
  殿中四人,只有王简之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若是被仇致远遇个正着,真是八张嘴也说不清。
  “我带他从侧室翻走。”沈育道。
  王简之面带轻视,显然不明白一国之君有什么可避讳的。不知道梁璜究竟告诉了他多少。
  梁珩还没回答,外面又传:“丞相求见。”
  此言一出,梁珩松了口气,道:“不必躲了。”
  沈育欲言又止,立门微启,风雨涌进来,段博腴一身雨披,褪了兜帽,第一眼便看见了王简之。
  “王将军。”
  “丞相大人。”王简之对段博腴倒是很客气。
  信州接了段博腴的雨披,引君臣到文褥席间,又去外廊招呼奉茶。梁珩道:“舅舅,你识得惊沙部的主将?”
  段博腴笑道:“陛下忘了?先帝大寿,王将军曾作为川南军的使臣,前来献礼。”
  王简之道:“有幸与丞相同席吃酒,颇得了一番指点。”
  “指点不敢当,”段博腴道,“王将军与陛下一道回宫,想必,是与川南军达成共识的结果罢?”
  沈育抱着二协剑,倚靠钻金柱,探究地看向段博腴。他的官职只当天子近卫,铜印黑绶,不能与金印紫绶的丞相同席,一旦站得远了,梁珩与段相说起话了便浑然忘我。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舅舅,”梁珩毫无保留地道,“我在川南王府的事,谁也没说,舅舅的奏表却是到得及时,解了燃眉之急。”
  段博腴笑起来,又转向王简之:“梁王怎么说?”
  王简之依旧言简意赅:“没怎么说,着末将保卫天子安危。”
  梁珩看他一眼,有些意外,没料到梁璜的指示是这样,就没想过若是天子度量狭隘,天天看王简之一张臭脸,先把自己气死了?
  “陛下做得好,”段博腴道,“既与北国订盟,又与梁王协商部署。有川南五万精兵相助,解除三宦权势,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众人皆是一凛。
  丞相浸淫官道数十载,朝堂之事,下至选用考课,上至总领朝议、封驳诏令,无一不在掌握,三宦用事以来水流的变化,可说除了皇帝本人,就是这位人臣之极,最谙其中勾当。
  昔时先帝身子骨弱,手腕无力,这位丞相便称病不朝,退一步海阔天空,全任由仇、童、牛去翻腾。现下皇帝年轻意气,出手即是雷霆一击,段博腴便又回来了,予以鼎力相助。
  “陛下要什么,臣就给什么,”段博腴道,“臣猜想,陛下眼下最要紧的,是出师无名。郎中三将结党营私,是人尽皆知,可无真凭铁证,断然也定不了确凿之罪。”
  梁珩:“舅舅知道什么?”
  段博腴微微一笑:“譬如朝堂百官,俸禄从臣案前长史手中走账,牛仕达与童方年年作假领双倍有余,长史账上可都记得一清二楚。”
  “……”
  沈育扶额。
  梁珩道:“不……这……”
  朝官每年按规制领取俸禄,三宦身居南军头领,领的钱也不少,居然作假多拿多得,的确是他们干得出来的事。
  重要的却不是这个,重要的是,童方与牛仕达必然事先要收买丞相长史,而这位长史拿了钱不做事,表面曲意逢迎,背地里全向丞相告密,连证据都保存起来。
  再看丞相一脸微笑的和蔼模样,两人同时心道,老狐狸……
  从养室殿中出来,外间值夜的是阁卫,却不见段延陵的影子。
  段博腴道:“延陵在家养伤,臣还要代他向陛下告个假。”
  梁珩这才想起,段延陵为他肚子给人破了一剑,近些日子忙起来,真是将他抛之脑后。
  “无妨,”梁珩面对段延陵他爹,不免有些愧疚,“表哥好些了罢?”
  “劳陛下牵挂,”段博腴道,“气血补回来,依旧为陛下值殿。”
  出了承明门,丞相车驾起行,回南闾里去。沈育与王简之仍是先前驶进宫来那辆车,只是这次谁也不愿做车夫。
  “你的待遇,太差了,”王简之说,“右都侯,车夫都没有。”
  “你等着。”沈育回养室殿,抓了个阁卫来。
  那小阁卫誓死不从:“我是侍卫!不是车夫!我要告段左都!” Fx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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