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恸之龙眷(103)
“是,奴才这就去吩咐。”全安应了,又轻声道,“陛下,孙大人还在外边儿候着呢,是否此刻宣他进来?”
“宣吧。”
“是。”全安一喜,匆匆应了,转身疾步步向外间。
宣了孙敬进去替皇帝陛下请脉,让福全守在外间,全安亲自跑了一趟膳房,因着孙敬说不是今夜就是明晨皇帝陛下就会转醒,全安特地吩咐了膳房随时备着,没成想,陛下一醒,却先吩咐给小主子备膳。
他打小伺候陛下长大,那位主子爷性情冷,心更是硬若磐石,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见过陛下对什么人什么事儿在意到这种地步!
可是唯独这个小主子是个例外!
他知道,陛下是将小主子放在心尖儿上疼着的,疼了十几年,也许许多年前,陛下只是把小主子当兄弟一般爱护,可是现在,却是作为身为帝王的他能为之倾其所有的爱人。
要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人什么事儿能撼动陛下的心魄,只怕是非这位名动天下的云家小殿下莫属。
吩咐膳房的小太监将两位主子的膳食备妥,全安回来时,孙敬正好请完脉。
除了残留的些许余毒,因放毒血之故,皇帝陛下失血过多,身子犹虚,还需仔细调理上一段日子才能复原。但是好在没有其他大碍。
“……陛下,这谷中毕竟简陋,微臣还是建议您回宫修养。”
玄湛略一沉吟,微微颔首。
他们已经出宫两月,暑热已过,秋凉时节已至,且再过十日便是中秋,每年中秋都会设宴大宴群臣,也是时候回宫了。
但是……玄湛微微皱了皱眉,垂眸看着怀中的人儿,他身为皇帝,自是不能久留宫外,可是这人儿对那重重宫苑很是排斥……
这些住在谷中的日子,他看得出来他心中的欣喜,也看到他日益舒展的眉头,他也知道,少了那重重宫苑的禁锢他很高兴,但是……
想到此处,玄湛忍不住紧了紧圈着怀中人儿的手臂,“恸儿,过些日子便是秋狩,到时我们去南苑住上些日子可好?”
云恸正在因这人当着孙敬的面也紧揽着他不松而不着痕迹的挣扎,突闻他言,有些讶异,南苑秋狩?
不是再说让他回宫修养吗?怎么突然又提到南苑秋狩了?
“恸儿?”
云恸,“……好。”
听到他竟难得应了声好,玄湛即便再自若,心中也是五味俱全。
他到底..是怀念睁嵘驰骋,戎马倥偬的岁月吧。
这样情意绵缠儿女情长的日子对他的血脉而言,到底是一种折损和磋磨。他不喜,也是情理之中..“那咱们说定了,我还许诺了你一张熊皮褥子,到时定当奉上。”
云恸一怔,想起上次猎熊时,这人许下的话,再一想到太极殿中那张宽大的龙榻,莫名耳朵有些发红。
玄湛垂眸,没有看到云倾微红的耳朵,目光落在他身上披着的披风上,其实除了熊皮褥子,他最想的是给他做一件他亲手猎的狐皮披风,这是他幼时许诺给他的,前两年猎的狐皮缝制好了一直没能给他送去,现在却是小了。
用了些膳食,玄湛扶着云恸上了床榻,不知是放下了心中大石,还是靠在这熟悉的温热怀抱中,云恸几乎是沾着枕被就睡了过去,玄湛抱着他,借着幽幽的微亮烛火,静静的看着他一直到天际大亮。
第113章 福分
一番整顿忙碌,回宫已是两日之后了。
踏进宫门时,看着那巍峨威严的宫宇楼阁,即便明知避无可避,云恸忍不住瑟缩微震。
一路行进太极殿,进得殿中,看着殿中那熟悉的一桌一椅,却又莫名的生出一股熨帖的久违之感来。这座象征着尊贵的帝王寝殿,对暌违两月之久的他而言,带着一股子奇异的亲切。
进了内殿,临窗的摇椅依然摆放在他最常坐的位置,只是比之临出宫前椅子上垫了一层薄薄的软垫,小几上摊开的书正是他昨日看到的书页,香浓的杏仁奶温热适宜,正适合入口,一碟他偏好的金黄色色泽的咸味点心。
临窗的高几上摆着两盆开得正艳的金菊,被半开的窗外秋风一拂,微带苦意的香气弥漫在整个殿堂,怡人心脾。
秋高气爽,天色正好,透亮的光洒了满室,进宫门时的那点抑闷缓缓散去,云恸眼角眉梢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一抹释然的舒缓眷意。
见主子脸上没有异色,福全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这尊贵的主子总算是有了点笑意方才御驾方一进宫门,大总管便谴了人来稟报,让阖宫上下都谨慎着些,切勿出任何差错,以免扰着小主子。
大总管虽未明言,但是他也能猜到大总管为何会特意这般叮嘱,小主子不喜皇宫,此次在宫外住了这么久,这乍然回到宫中,只怕是会无所适从。
玄湛的御驾方一进宫门,人都还没走到太极殿,就被闻讯赶来的王辅臣等一干人截住,说是前朝有急务,洗漱更衣都没来得及,就把皇帝给截走了。
玄湛受伤的事儿因着关系重大,丝毫风声也没有漏,这会儿前朝有急务,他自然是要去处置的。
想着他的伤,云恸本想阻拦,但是话到嘴边了,最后他到底还是没有开口,前朝的事儿,他本不愿过问,更何况以他如今的身份,只怕那人也是不愿让他过问的。
因着两位主子要起驾回宫,福全早一日便被遣回了宫中打点,这会儿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伺候云恸梳洗更衣出来,微凉的杏仁奶已经温好了,不烫不热,正适合入口。
“主子,时辰不早了,大总管吩咐今日晚膳提前两刻钟,奴才给你备了些点心,您先用一些。”
秋阳渐渐西斜,并不晒人,云恸沐浴之后,穿了一件领袖口绣暗纹的月白直襟袍子,半湿的墨发披散开来,直坠腰际,如同锦缎一般。
闻着杏仁的奶香,云恸只觉得腹中空空,早间从谷中出发,午间就在途中简单用了一些膳食,这会儿确实是饿了。
他挽起半束头发用手中的发带松松系了,反身在摇椅上落座,福全机灵,见主子落座,忙将奶杯子奉上。
闻着那沁人心脾的牛乳香,腹中饥饿更甚,他就着杯口喝了一大口,香浓的牛乳混上杏仁的醇香,让他眉眼间那唯一的一丝郁悒也消散了去,真有些饿了……
“主子,您慢些,您腹中空空,吃得急了伤脾胃……”看着小主子这般急吞猛咽,福全慌忙劝慰,让他稍稍用得,慢些,“膳房里还有,您慢些用。”
云恸一口气喝完了一整杯杏仁奶,空荡的腹中才舒适了一些。之前没觉着饿,这会儿才感觉饥肠辘辘。
“膳房里还有吗?”
“有有……”听见主子询问,福全忙点头,“奴才特意吩咐小栓子多备了一些,奴才这就给您取。”
“福公公……”
“哎,奴才在。”福全的脚刚挪了一步,听到云恸唤他,麻利儿的转了一圈,回挪了两步云恸侧头从打开的窗看出去,目光正好落在远处的议政殿,议政殿属于前朝三殿之一,枢密院和议政处就设立在议政殿,朝会之后,除了御书房,那人最常踏足的便是议政殿,召见朝臣、议政决策朝政大事一般都在那处。
“……给议政殿也送一些过去。”
那人这两日身子欠安,余毒未清,膳食用得很少,今日赶路,似乎胃口更差了一些,方才离开御驾的时候,他脸色有些难看……
福全听着这吩咐,眨了眨眼睛,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脸上笑意一闪,连声应了,“哎,奴才这就去吩咐!”
福全领了差,脚步匆匆的走了,云恸看着他疾步匆匆的模样,有些微微的懊恼,想要将人唤住,可是福全实在走得太快,一眨眼的功夫,人就出了殿门。
握着手中还带着余温的空奶杯子,云恸抿了抿唇瓣,眼中的懊恼半响不散,他这是……做什么?那人身边全是尽心尽力的奴才,全安也是个心细的,断然不会照料不周的,他这般只怕是画蛇添足,无故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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