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我要做好人(6)

　　“梁辰特别恶心，他还把鼻涕到处擦！”
　　“简直像是垃圾堆里爬出来的！”
　　堵着梁辰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梁辰的头却越来越低，都恨不得低到地上去了。
　　这些人说的，基本都是实话。
　　他的母亲在他出生之后，就大出血去世了，而他父亲在操办好他母亲的丧事之后，就出去打工了，之后也就过年的时候会回来。
　　他从小就跟奶奶一起生活，然而在他七岁那年，他奶奶也去世了……
　　对他来说几乎全然陌生的父亲在他奶奶病重的时候回来了，等办完他奶奶的丧事，又离开了，只雇了个人照顾他，然后每月给雇的那人打钱。
　　那个负责照顾他的，是他的邻居，他奶奶曾经的朋友，是看着他长大，甚至看着他父亲长大的。
　　那人一开始对他不错，拿了他父亲给的钱之后，三餐给他准备好或是让他去自己家吃，还会帮他洗衣服，接送他上学……
　　但后来她有了亲孙子，不仅如此，她还发现他的父亲几乎不回来。
　　他是别人家的孩子，对那人来说，哪有亲孙子重要？那人忙着带孙子，就顾不上他了，甚至都不住在他家隔壁了，也就到了饭点，会随便弄点什么来给他吃，或者给个两三块钱让他买包子……那时候他才九岁。
　　如果他那时候跟父亲说了这些，也就没有后来的事情了，但他长到这么大，跟父亲几乎没有交流，这个照顾他的奶奶对他来说甚至比父亲还要亲近，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压根不可能去告状。
　　于是，有些事情，就变本加厉了。
　　那人在他九岁的时候，还会一星期来给他洗一次衣服，给他做几顿饭，但后来，她却出现地越来越少了，只会少少地给他一点钱让他自己买吃的，他有什么事情，比如学校里有需要家长协助的活动，不得不去找她，她还嫌他多事，学校里一些额外的收费，也不愿意帮他教，要不是他父亲过年的时候会给他留几百块的压岁钱，他那时候说不定还要去求人。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越来越糟糕了……
　　梁辰想到自己小学里的事情，一张脸涨得通红。
　　他那时候还小，又没人教他做家务，哪怕学着自己洗衣服了，也根本洗不干净，至于洗澡洗头这样的事情……小孩子没人催促，总归是不太愿意主动洗澡的。
　　那时候的他整个人脏兮兮的，尤其四五年级的时候，而两年时间，已经足够让班里的同学全都讨厌他，然后对他敬而远之了。
　　就连老师也不喜欢他。他被安排独自一人坐在教室后面的角落里，没人愿意跟他说话，也就越来越沉默，慢慢地还口吃起来。
　　要不是那时候他突然喜欢上卓绍，恐怕这样的情形，还会持续更久。
　　卓绍太好了，像是能发光一样，他却太糟糕……
　　他努力改变自己，开始勤洗澡洗头，只是效果不大，这时，他又看到有人给卓绍送贺卡……
　　他也想买个会唱歌的贺卡给卓绍，但他没有钱。
　　要去送贺卡的话……他还想理个发，换一件新衣服……
　　他辗转反侧了好几天，终于下定决心打电话给他父亲，想要一点钱。
　　而正是这个电话，改变了他的生活。
　　他父亲那时候已经开始做房地产生意了，每年赚得都很多，给那个照顾他的人的钱也很多，结果自己的儿子竟然没钱花……
　　他父亲回来了一趟，把他倒腾了个干净，还买了个新房子给他住，确定他能自己过日子之后，就每个月直接把钱给他了，那时候，他上六年级。
　　他不想让卓绍知道这些，可现在，这些人全都说出来了……
　　梁辰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才好。
　　“住嘴！”卓绍冷着脸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些人，他最讨厌的，便是这样随意议论别人的：“你们这样欺负同学，就不怕老师知道吗？”
　　堵着卓绍的，都是北门初中的学生，他们还是有点担心卓绍去告诉老师的，看到卓绍生气，一窝蜂地就跑了。
　　等这些人跑了，卓绍才看向梁辰：“你没事吧？”
　　“我……我我我我没事。”梁辰道，他声音有点颤抖，这会儿都想哭了，然后又想给自己辩解几句：“我……我现在头上没虱子了，我还……还天天洗澡的，衣服有洗衣机……”
　　上了初中之后，他就改了很多了，他的头发理得很短，绝对不长虱子，还天天洗澡，衣服也用洗衣机洗……只是他们小学的学生，读完小学之后都是进了北门初中的，因此哪怕他改了，大家对他的印象也不好。
　　他还胖起来了……学校里没人喜欢胖子。
　　梁辰的头越来越低……他已经很糟糕了，再让卓绍知道他以前的事情……卓绍会不会也觉得他很恶心？
　　“嗯，你现在挺好的。”卓绍道，拍了拍梁辰的肩膀。
　　小孩子会脏，基本都是大人的问题，可不能去怪孩子。
　　卓绍上辈子死的时候，已经三十五了，他要是没坐牢没看上梁鑫，而是早点结婚生子，孩子都能有梁辰这么大了……
　　“我相信你以后会越来越好的。”卓绍鼓励了这孩子一句。
　　梁辰激动地看向卓绍，卓绍却急着去接卓婷了：“我有事，先走了。”
　　告别梁辰，卓绍就飞快地往小学跑去，但到达小学的时候，教室里还是只剩下卓婷一个人了。
　　幸好这时候有些老师会留学生下来补课，因此卓婷好歹不是全校最后一个。
　　“哥，你怎么来这么晚？”卓婷问道。
　　“我遇到卓家宝了。”卓绍道，看到卓婷的脸上露出害怕来，他又安慰道：“婷婷别怕，哥哥没事，倒是卓家宝被我打了。”
　　卓婷有些不相信，卓绍又道：“婷婷，哥其实很厉害的，你忘了昨天晚上，哥把大伯大伯母都吓住了？”
　　卓婷想到昨天的事情，总算是笑了起来。
　　卓绍却有点发愁。
　　他今天打了卓家宝，回去之后，恐怕又要遇到麻烦……
　　他巴不得屈桂香多找找他的麻烦，但他不希望卓婷受到波及。
　　卓绍以为在自己打了卓家宝的情况下，回去后少不得会被屈桂香折腾，然而这天晚上回家之后，屈桂香竟然并没有把他怎么样，只是没有给他们晚饭。


第11章 来学校闹事
　　桌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而屈桂香坐在旁边，正得意地看着卓绍。
　　卓绍和卓婷以前不听话的时候，屈桂香就喜欢用饿肚子的方式来惩罚他们，现在，她显然又想用这一招。
　　卓绍朝着屈桂香笑了笑。
　　屈桂香看到卓绍的笑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然后戒备地看着卓绍：“你想干什么？”
　　“你知道我早上是怎么拿到泡面的吗？”卓绍问道。
　　难道不是自己忘了锁橱门？屈桂香不解地看着卓绍，然后就看到卓绍走进厨房，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就把她挂在橱门上的锁给打开了。
　　屈桂香震惊地看着卓绍：“你会开锁？！”
　　“是啊，我会开锁。”卓绍道：“你不给做饭，我难道还不会自己做？”
　　卓绍一边说着，一边从橱门里拿出一碗咸菜一碗肉来。
　　屈桂香气急了，想要出去把这事说出来，却被卓绍喊住了：“大伯母，你想去跟人说，我会开锁，会偷你柜子里的东西？”
　　“去之前你最好先想想别人会不会相信。”
　　听到卓绍这么说，屈桂香的脚步停下了，这时候，卓绍又加了一句：“还有，你想说我偷什么？偷咸菜来吃？让别人知道你连咸菜都不给我吃，你不觉得丢人，卓家宝都会觉得丢人！”
　　屈桂香这会儿，简直恨不得用指甲把卓绍的脸给抓烂才好。
　　卓绍却还嫌不够，继续激怒屈桂香：“以后你最好好吃好喝地招待好我，要不然我就去找居委会，找老师，去报警，还有卓家宝的那些朋友，我也会去跟他们说说，告诉他们他妈妈是怎么连碗饭都不愿意给我吃的。”
　　“小兔崽子，你等着！”屈桂香愤恨地看着卓绍。
　　卓绍却是平静地看了回去。
　　卓绍这次没动刀子，但却比他动了刀子还让屈桂香害怕。
　　屈桂香打从一开始，就不想养卓绍和卓婷。
　　这两人又不是没有别的亲戚，为什么要让他们养？
　　至于卓绍父母留下的钱……那钱是老卓家的，理所当然的，就要给她儿子，她儿子，那可是卓家的长子嫡孙！
　　说起来，屈桂香就是希望好处她拿，事情让别人去做。
　　但卓荣明是要脸的，他拿了卓绍父母的遗产，说不出不养卓绍和卓婷的话来，所以，他到底还是把两个孩子带到家里来了。
　　人已经带来了，屈桂香也就只能认了，然后折腾一下卓绍和卓婷。
　　之前，屈桂香的打算是让卓绍读完初中，就不给他读书了，让他到那些包吃包住的工厂干活去，卓婷倒是可以多留几年，到时候还可以要彩礼。
　　他们县城不兴要彩礼，但可以把卓婷嫁到乡下去，不是吗？
　　这孩子虽然残疾，但脸蛋长得好看，那点残疾对生活也没影响，很多人是不会介意的。
　　她想得很好，然而只过了一年，卓绍就不听话了。
　　要是让这卓绍继续留在家里，还不知道他会闹出什么来，他会不会真来偷自己家里的东西？
　　不，不单单是偷东西……看他那天动刀子的样子，他说不定还会来打他们杀他们！
　　屈桂香越想越不安，对卓绍也越来越厌恶。
　　卓绍却不当一回事，而是带着卓婷，一起吃起饭来。
　　卓绍上辈子和屈桂香闹起来，屈桂香去他学校里撒泼，是在一个多月以后。
　　那时候，屈桂香无意中说了不让他读高中的事情，他大怒和屈桂香吵起来，还跟她要钱，然后过了两天，屈桂香就去他的学校里了，拉着他说他偷了家里的钱……
　　这次，这件事应该会提前？
　　卓绍盘算了一下，轻笑了一声。
　　第二天卓绍早上起来，发现厨房里竟然连米都没了，而屈桂香和卓荣明的卧室，却房门紧闭。
　　卓绍其实一直不太能理解屈桂香。
　　如果他是屈桂香，一定会好好养大自己和卓婷……卓家宝是个不成器的，屈桂香要是对他和卓婷不错，将来他们出息了，还能拉扯一下卓家宝。
　　至于花钱……不是有贫困生补助和助学贷款？他和卓婷对父母的财政情况一无所知，哪怕屈桂香昧下了很多钱，他们也不见得能知道。
　　然而屈桂香，却连一顿饭都要计较。
　　卓绍今天没有在屋里大吵，也没有试图去开卧室门，只是下了楼，然后去敲了敲楼下的房门。
　　昨天中午那一顿吵，让他注意到有个跟屈桂香不太对付的人，就住这家。
　　以屈桂香的脾气，跟楼下关系不好……挺正常的。
　　这栋楼的住户，每层都是门对门两户，卓荣明家对门那家老早就搬走了，但整栋楼也就搬走了那么一家。
　　“是卓绍啊……有事吗？”卓绍只敲了两三下，楼下的那家就有人打开门，好奇地看向卓绍。
　　“阿姨，这是我爸妈以前给我买的书，我能换点吃的吗？”卓绍给了那人一套上下五千年。
　　这书加起来几本，标价总共五十几块，绝对够换点吃的了，只是……一个孩子竟然要拿书来换吃的？
　　跟屈桂香差不多年纪的女人眼珠子转了转，然后问道：“这是怎么了？屈桂香不给你们吃的？”
　　卓绍点了点头：“厨房里连米都没有……”
　　“你和你妹妹在我家吃吧，我让你们叔叔给你们烧泡面。”这女人道，然后就朝着屋里喊：“老赵，你起来烧两包……三包泡面！”
　　泡面在十几年后，是公认的垃圾食品，大家都是不给孩子吃这种东西的，但在这个时候，福阳县的人觉得泡面是好东西。
　　早上，街边甚至还有卖煮好的泡面的。
　　泡面一碗一块钱，加个火腿肠的话一块五，很多孩子早上就喜欢吃这个。
　　这人招呼了自己的老公去烧泡面之后，又看向卓绍：“你大伯母呢？我找她说道说道去！”
　　“我也不知道她在不在家……”卓绍道，带着这人上了楼。
　　卓绍用钥匙打开门，这人就窜了进去，打量起来。
　　厨房里果然什么都没有，不仅没米，就连油盐酱醋这些，也全都收好了。
　　“屈桂香都不做早饭给你们吃的？”这女人问道。
　　卓绍摇头：“以前还是做的，有咸菜和粥，但昨天……我怕妹妹饿坏了，就想换点吃的给她吃。”
　　“屈桂香，屈桂香！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啊？竟然不给两个孩子饭吃！”这女人闻言，同情地看了卓绍一眼，然后就冲到屈桂香的房门口，怕打起房门来，那声音大得，楼上楼下都能听到。
　　卓荣明这个时间，已经出门去喝酒吃面去了，屈桂香却是在房间里的……
　　后面的事情，就跟卓绍没什么关系了。
　　卓绍和卓婷吃了泡面，然后就送卓婷去上学了，而那套《上下五千年》，他坚持留给了那个大婶。
　　那和屈桂香吵得不可开交的大婶见状，百忙之后还抽空夸了夸他。
　　北门初中的这一天，跟以往没什么不同。
　　上午十来点的时候，有个家长来了校门口，说是家里有急事要找孩子，传达室的保安问了她孩子的姓名班级之后，就和以前一样把人放了进去。
　　不久之后，这人便来到了初三二班，而这个时候，卓绍正在上上午第三节 课。
　　这是英语课。
　　卓绍的英语口语非常非常好，阅读理解作文什么的也都没问题，倒是语法要注意一下，重新看一遍……而屈桂香出现在窗口的时候，卓绍正在看自己以前的课堂笔记，学语法。
　　他看的正专心，突然就听到了一声大喊：“卓绍你这个小畜生！你给我滚出来！”
　　教室里顿时乱了起来，原本在听课的学生们先看了看门口的女人，然后又去看卓绍。
　　卓绍一直独来独往，但班里的同学并不讨厌他，在这个年纪，大家都是崇拜成绩好的人的，这会儿突然有人来找卓绍，张嘴就骂，他们也只是好奇地扭过头看向卓绍。
　　“小畜生，白眼狼，我养你这么久，你不知道谢谢我就算了，竟然还打你哥，偷我的东西！”屈桂香冲进教室，然后对着讲台上的老师道：“老师，你们可要管管这个卓绍啊！”
　　英语老师是个刚毕业不久，不过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孩，这会儿都有点懵了，屈桂香却还在哭诉：“卓绍这个小畜生没了爹娘，我好心养他，他竟然还偷我的东西！”
　　班里其他人都被惊住了，卓绍看着屈桂香，却是松了一口气。
　　来了。
　　上辈子让他的人生猛地拐了一个弯的事情，发生了。
　　屈桂香其实也算是个人才，一般而言，很少有人能做到像她这样不要脸面，而她这样的做法，也挺有用的。
　　她上辈子找到学校里来闹，是想让卓绍没法读书，她成功了。
　　这次她来闹，应该是想把卓绍从家里赶出去，她也会成功。
　　不过，卓绍可不会随随便便就走，总要带走点什么……
　　屈桂香的声音太大了，又哭又闹的，英语老师有些着急，跑上去想要制止，却压根做不到，而这个时候，隔壁班的老师也被引过来了，隔壁班几个胆子大的学生，还跟了过来。
　　所有人都听到了屈桂香控诉卓绍的那些话。
　　“我给你做饭洗衣服，你竟然偷我的钱，卓绍你这个混账东西！”
　　“你哥来劝你，你还把他打了，他现在还在躺着呢！”
　　“你这个白眼狼，扫把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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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门初中只有户口在县城的才能读，而这时候有县城户口的人，基本条件都不会太差，也很少会听到这样的污言秽语。
　　他们都听得有点傻了，看着卓绍的表情，也惊疑不定。
　　卓绍……真的做这些了？


第12章 闹事进行时
　　卓绍低着头，站着没动。
　　他不会再傻乎乎地辩解，亦或者扑上去愤怒地反驳了。
　　他上辈子是那样激动，但别人恐怕只会觉得他凶悍。
　　卓绍一动不动，他这反应跟屈桂香哭天喊地的反应一对比，顿时就让人觉得屈桂香太凶太坏。
　　“你胡说八道！”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众人转过头来，这才发现说话的，竟然是坐在卓绍旁边的梁辰。
　　平常基本不和人说话，偶尔说话声音也很轻，还口吃的梁辰，这会儿不仅不口吃了，声音还非常响亮，他双拳紧握，整个人看着激动极了，浑身上下好像要冒火一般。
　　卓绍有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上辈子屈桂香来找他麻烦的时候，梁辰已经不是他的同桌了，也没帮他说话，这次的话……大概是他昨天救了梁辰的缘故？这个胆小的小胖子，竟然站出来了。
　　卓绍看了梁辰一眼，暗暗评估了一下自己的这个同桌。
　　梁辰并没有注意到卓绍打量的目光。他现在都已经被这个诬陷卓绍的女人气坏了。
　　卓绍怎么可能偷她的钱？她肯定是骗人的！
　　“你凭什么说卓绍偷钱？你有证据吗？”梁辰又道。
　　梁辰这话一出来，班里的同学便又用怀疑的目光看向屈桂香。
　　卓绍在他们眼里，一直都是目下无尘，跟王子一样的，他们实在没办法想象卓绍偷别人东西的情况。
　　尤其是班里的女生们。
　　这时候，班里的女生已经会传阅一些杂志和小说了，那些故事很多都是讲校园的，而绝大多数这样的故事里，都会有一个很帅很酷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