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我要做好人(10)

　　梁辰战战兢兢的点了点头。
　　他印象里的卓绍，一直都是非常优秀，非常厉害的，没想到他竟然还会，还会……这钱是卓绍偷的吗？
　　梁辰的脑海里出现这么一个念头，但很快又觉得不可能——卓绍才不会去偷钱！这一定不是卓绍偷的！
　　“这是我爸妈留给我的钱，之前被别人抢了。”卓绍解释了一下，他不能教坏小孩子，不能让梁辰觉得偷东西是对的。
　　这么想着，卓绍干脆把自己父母的事情，和梁辰说了一下。
　　上辈子的他不愿意让人知道这些，但到了如今，他已经可以坦然地说出来了。
　　现在是自修课，别的同学都在做作业，卓绍却是低声把自己的情况全都告诉了梁辰，然后他就发现……梁辰哭了。
　　果然还是个孩子，容易同情心泛滥。
　　“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他们拿的我父母的钱，我也会让他们吐出来。”卓绍道。
　　梁辰点了点头，带点崇拜地看着卓绍——卓绍真厉害！哪像他，被欺负了也不敢说……
　　“你跟着我，以后也一定没人欺负你。”卓绍道，那声音那动作，像极了黑社会老大。
　　小弟梁辰连连点头。
　　知道了卓绍的情况，梁辰对自己的包里放了很多钱的事情，就一点都不觉得心虚了。
　　这些本来就是卓绍的钱！
　　这么想着，梁辰擦擦眼泪就做起数学作业来——卓绍还等着抄他的作业呢！
　　这天下午很平静，直到放学。
　　下午四点五十，北门初中初一初二的学生放学了。
　　至于初三，则要五点半才放学。
　　当初一初二的学生一起往外走的时候，很多人注意到，一个非常胖的男人朝着学校里跑去。
　　“卓绍！卓绍你给我滚出来！”卓家宝在初三的那层楼上跑着，一边跑一边喊着卓绍的名字。
　　听到卓家宝喊卓绍的声音，办公室里的几个老师都黑了一张脸。
　　这卓家人，这是没完没了了？
　　杨建华想也不想就往外走去，而他刚出去，就看到卓家宝冲进了他的班级。
　　“卓绍你这个混蛋，竟然偷我的钱！”卓家宝一看到卓绍，就朝着卓绍冲了过去。
　　屈桂香被警察带走之后，有人跟卓荣明和卓家宝说了可以花点钱把屈桂香弄出来，让屈桂香不用留在警察局里受苦，然后，卓家宝就让卓荣明去银行领了四千块钱。
　　他们拿着钱去了警察局，就被告知屈桂香要被拘留十二天。
　　只需要被拘留十二天的话，哪里用得着花钱把她弄出来？卓荣明绝口不提这事，甚至就连警察让他交罚款，他都以没带钱为理由没有交。
　　就算到了最后，这罚款是一定要交的，他也想要晚点交。
　　卓家宝还是想把屈桂香弄出来的，但被卓荣明说了一通，便放弃了。
　　要把他妈弄出来，估计要花上两三千……这钱能打多少游戏？
　　他们把钱原封不动地拿了回来，锁在了柜子里，结果今天，钱不见了！
　　跟钱一起不见的，还有跟卓绍有关的一些证件……偷钱的人肯定就是卓绍！
　　卓家宝气得不行，便来找卓绍了。
　　他被卓绍打过吓唬过，不敢单独找卓绍的麻烦，但学校里的话……难道卓绍敢在那么多人面前打他？
　　“我没有偷钱。”卓绍抬起头看向卓家宝。
　　“不是你又是谁？”卓家宝道：“一定是你去我家偷了钱！”
　　班里的同学听到卓家宝这言之凿凿的话，都无语极了。
　　刚来过一个女人说卓绍偷了钱，一转眼又来个男人……
　　杨建华匆匆赶来，也怒了：“你是卓绍的堂哥吧？你知道来学校闹事是违法的吗？我已经报警了，等下警察就来了！”
　　卓家宝听说警察就要来了，肥大的脑袋往脖子里一缩，有些害怕，但很快，他又挺直了脖子道：“之前是假的，但这次是真的！卓绍他偷钱了，偷了四千块！”
　　上一回有人相信屈桂香，是因为屈桂香瞧着很可怜，但这次……
　　卓家宝肥头大耳的，看着就像是个恶霸，相比之下，倒是卓绍看起来可怜多了。
　　根本就没人相信卓家宝。
　　为了避免打扰到班里的学生，杨建华把卓家宝和卓绍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不久之后，警察就又来了。
　　警察们看到卓家宝，都挺无语的。
　　这是……这当儿子要进警察局，去陪着当娘的？
　　“警察，这次是真的了！昨天我和我爸去银行领了四千块钱，今天那钱被偷了，一起被偷的还有卓绍的户口本……一定是他偷的！”卓家宝信誓旦旦地表示。
　　“我没有。”卓绍立刻就道。
　　“他有！”卓家宝怒视着卓绍。
　　“你家里好端端的，怎么会有四千块钱？”警察们像上次一样问道，都懒得去现场看了。
　　“我说了，那是昨天我和我爸去银行取的！”卓家宝道：“那钱是为了给我妈交罚款的！我这里有证据！”卓家宝比字都不认识几个的屈桂香懂得多多了，知道要有证据才行，这会儿就拿出手上的存折递给了警察。
　　那些警察看了看卓家宝递给他们的存折，脸色没见好看，看着卓家宝反而多了些怪异。
　　昨天下午这人来过，但不肯交罚款，当时的理由是没拿钱，可实际上呢？他们昨天中午，就已经去银行领了四千了……
　　卓家宝没发现警察们的异样，又道：“这次钱真的丢了！一定是卓绍偷的！”
　　“我没有偷钱。”卓绍又一次表示，看着很委屈。
　　“钱是在哪里丢的，什么时候丢的？”警察又问，他们是有点看不上这个卓家宝的，但钱要是真的丢了，他们还是要管的。
　　“钱是在我新房子里丢的，上午的时候还在，他应该是中午来偷的！”卓家宝指着卓绍道。
　　“我中午去找婷婷一起吃午饭了，没去偷东西！”卓绍满脸的倔强和愤怒：“我妹妹学校里的人都能给我作证。”
　　“不是你又是谁？是小偷的话，会连你户口本一起偷了吗？”这卓家宝道。
　　“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把钱和我的户口本藏了起来，然后诬陷我偷钱的？”卓绍反问。
　　双方各执一词。
　　那些警察不觉得卓绍有本事偷钱，但卓家宝说的信誓旦旦的，他们到底还是去了卓家宝的住处。
　　这次他们总算看到了一个盗窃现场，只是……
　　这个小区并不大，里面又没有电梯房，全是一栋栋的五层楼，所以房子总共只有不到一百套，又因为新建不久很多人还没有住进来……
　　如今住在小区里的总共也就二三十户人家，每天进出小区的人很少，因此，给小区看门的人注意到了卓家宝的，记得卓家宝是十二点多出门的。
　　卓家宝十二点多才离开小区，卓绍今天十二点的时候，却已经在学校里了。
　　卓家宝之前认定了是卓绍偷的，压根没想时间这回事，现在发现这一点，都有点懵了。
　　然而，不管他再懵，再怎么不相信，卓绍也是有不在场证据的。
　　那些警察打从一开始，就不相信钱是卓绍偷的，这会儿得到这么一个消息，看着卓家宝就冷笑起来：“你现在想怎么办？”
　　他们已经看过那张存折了，看出了很多问题，比如说卓家宝这房子，完全是用卓绍父母留下的钱买的……现在对卓家宝，他们真的厌烦的不行。
　　哪怕卓绍真的偷了钱，那也是他爹妈的钱！
　　卓家宝被这么问，压根回答不出来，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警察叔叔，我不想跟他们住在一起了。”就在这时，卓绍突然道。
　　跟着警察们从学校出来之后，卓绍就提出要去接卓婷，这些警察答应了。这会儿，卓绍和卓婷一起看着这些警察，两人的眼里满是坚定。
　　不管是卓绍还是卓婷，都没有成年，他们是不能单独住的，但也不好让两个孩子继续和这家人生活在一起……看着卓绍和卓婷，这些警察觉得有点难办。
　　“那你们就滚出去！我家不养你们！”卓家宝吼道，吼完之后，他突然注意到了卓绍的书包……
　　“钱一定是你偷的，一定是你偷了之后藏起来了！”卓家宝突然道，直接朝着卓绍冲过去，就扯开了卓绍的书包。
　　卓绍的书包，是初一的时候卓母花十几块钱给他买的，他对东西一向爱护，书包外表看起来并不旧，但这毕竟不是那种质量很好的名牌书包，这会儿被卓家宝一扯，拉链立刻就坏了。
　　卓绍书包里的书本被卓家宝倒在地上，里面根本就没有被偷的钱。
　　“警察叔叔，能给我姑姑打个电话吗？”卓绍看着卓家宝做这些，咬了咬牙，然后抬起头看向那些警察。


第19章 迎接新生活
　　一小时后，卓荣明的旧房子里。
　　天已经黑了，很小的房子里挤了很多人，有卓荣明卓家宝，有警察，同时，卓绍的姑姑姑父也被叫来了。
　　卓绍的爷爷，一共生育了两子一女，其中卓绍的姑姑卓荣玉年纪最大。
　　卓荣玉这个人，跟卓荣明比起来肯定要好多了，当初卓绍的父母去世，她情真意切地哭了很久，后来还给了卓绍一百块钱。
　　但她也是个很厉害，不愿意吃亏的女人，卓绍记得，办丧事的时候卓荣明以他的父母没留下什么钱为由让卓荣玉拿钱出来的时候，卓荣玉就是不肯的，还把卓荣明骂了一顿。
　　卓绍上辈子出了事想让她照顾卓婷，她也不同意，因为觉得卓婷不是卓家人。
　　这样一个女人，她也许不会谋夺卓绍的财产，但得知卓绍的父母留下了那么大一笔钱，还被卓荣明贪了话，肯定不服气。
　　而卓绍……要不是突然发现自己的父母竟然还给自己留下了那么一大笔钱，他也不会想到要找这位姑姑来。
　　在卓绍看到这个姑姑，说了一句“姑姑，大伯拿了我爸妈留下的十几万，连饭都不给我们吃饱”之后，卓荣玉就跟卓荣明吵起来了，还越吵越厉害。
　　外面的屋子里，乱成了一团，卓绍却是带着卓婷留在他们的房间里，不曾去插手。
　　他其实也是没办法插手，外面的人都觉得，小孩子就不该管这些。
　　“哥，我们以后怎么办？”卓婷担心地看着卓绍。
　　“婷婷，以后我们两个人一起生活，就我们两个。”卓绍道。
　　卓绍打从一开始，就是想把自己父母的房子收回来，然后和卓婷一起生活的。
　　他还没成年，甚至连十六岁都没到，但他相信自己一定能照顾好卓婷养大卓婷。
　　而现在知道卓荣明手里有钱，又有他姑姑插手……卓想觉得自己在摆脱卓荣明的同时，应该还能从卓荣明手上弄来一些钱。
　　只是卓家宝的那个房子，他怕是弄不过来了。
　　他到底还是太小，很多事情做起来不方便，而卓荣玉愿意为他跟卓荣明吵架，但肯定不会为了他跟卓荣明打官司。
　　不过，这一切都是暂时的，等他长大了，该是他的，他一定能拿回来！
　　卓绍的脸上的一点表情都没有，和卓婷一起慢慢地收拾着两人的房间。
　　来了这里之后，卓家宝觉得他说不定把偷的钱藏在这里了，就把他的房间翻了一遍，把他和卓婷的东西乱扔，现在屋里乱成了一团……当然，卓家宝并没有翻到什么钱，倒是翻到了他锁在房间里的米，让那些警察又心疼了他一番。
　　等卓绍把房间收拾好，外面吵架已经吵到了尾声。
　　卓荣明其实是不想养卓绍的，但他不愿意把卓绍的钱还给卓绍。
　　卓荣玉则是一直在骂卓荣明，她已经当奶奶了，不太可能把卓绍带回去养，也不准备要卓绍的钱，但她见不得卓荣明占那么大一个便宜。
　　她觉得卓荣明应该把那套新房子给卓绍，再给卓绍三万块钱。
　　托卓家宝让警察去自己家里查案的福，现在他们不仅知道当初卓荣明得了卓绍父母十几万，还知道他有张三万块的定存存单。
　　这事吵到了晚上九点也没个结论，不过因为屈桂香不在的缘故，卓荣明和卓家宝两个人，明显是落在下风的。
　　最后，双方也终于商量出了一个结果。
　　那套新房子，卓荣明买了之后是落在卓家宝名下，基本要不回来了，但卓父卓母乡下的房子，要还给卓绍。
　　除此之外，卓荣明一家还要给卓绍五万块钱。
　　卓荣明一口咬定卓绍父母没留下什么钱来，自己存在存折里的是自己的钱，只承认拿了五万的赔偿款，其他人都拿他没办法，便也只能认了。
　　商量好之后，卓绍才被叫了出去。
　　“卓绍，你觉得这样行吗？”那些警察问道，然后又提起卓绍的以后来：“你以后，就跟你姑姑一起住……”
　　卓荣玉听到这话，略有些不情愿，但没说什么，倒是卓绍反对了：“不用了，我会做饭洗衣服，可以和婷婷两个人单独住。”
　　“这……你年纪太小了。”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皱眉。
　　“我可以的，而且姑姑家太远了，读书不方便。”卓绍又道。
　　卓绍这话一出来，大家倒是都不说什么了。
　　卓荣玉的家，真的有点远，卓绍和卓婷要是住在她家，骑自行车来上学要半小时，走路要一个多小时。
　　在大城市，或者有汽车的话，这点路程真算不得什么，但这会儿的福阳县，连公交车都不多。
　　而卓父卓母在乡下的房子，相对来讲就近很多了，卓绍从家里出发走路上学，只要四十分钟，骑自行车更是只要十五分钟。
　　众人又商量了一下，最后都觉得卓绍单独住也是可以的。
　　让卓绍一个人住，总比让他继续和卓荣明一家住在一起要好，至少不用挨打不会吃不饱。
　　在卓荣玉表示自己会常去看看卓绍之后，大家就更没有意见了。
　　卓绍也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他花了不少功夫，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过得有多么惨，现在，他总算摆脱了卓荣明一家。
　　卓绍的嘴角微微往上勾了勾，然后，他就对上了卓家宝怨恨的目光。
　　卓绍朝着他笑了笑。
　　卓家宝猛地站起来，愤怒地看着卓绍，似乎就要去打卓绍，但他还没迈动脚步，就有警察拦在了他。
　　卓家宝和卓荣明两个，最后被警察强硬地带出了这个屋子，他们离开的时候，还交代卓绍一定要把屋子给反锁了。
　　卓绍乖乖地答应了。
　　第二天，卓绍没有去上学，而是去了警察局。
　　在警察局里，卓荣明给了卓绍三万块，又写了一张两万块的欠条，然后就恨恨地看了卓绍一眼，带着卓家宝离开了。
　　之后，卓荣玉拿着自己的身份证和卓绍刚刚补办的户口本，去银行给卓绍办了一张存折，把三万块全都存了进去。
　　“以后姑姑会常常来看你的，到时候每个月给你取五百块钱出来当生活费，要交学费什么的，姑姑也会过来。”卓荣玉道。
　　“姑姑，谢谢你。”卓绍感激地说道，又不免有些无奈——他现在的年纪，单独去取钱都是取不出来的。
　　这时候的福阳县，还没有自助取款机，大家甚至不习惯用银行卡。
　　“跟姑姑道谢做什么？”卓荣玉道，又带着卓绍去了卓父卓母留下的房子那儿。
　　这是卓绍重生之后，第一次回到自己长大的地方……他之前实在没空来这里看看。
　　卓父卓母盖的房子，是一栋两层小楼，外面贴了马赛克和瓷砖，瓦片用的是大块的红瓦，窗户则是蓝色的，从外面看过去非常漂亮。
　　福阳县这边位于沿海，地少人多，村里批的宅基地一直很少，因此从八十年代开始，大家伙儿就已经开始建两层小楼了，这会儿更是家家都有楼。
　　那些八十年代或者九十年代初期建的两层小楼，屋顶的瓦片都是黑灰色，外墙只粉刷一下石灰，楼上基本只有两间屋，一栋栋看着灰扑扑的，但近些年盖的房子，就都跟卓绍家的差不多了。
　　当然，这些房子外面看着很漂亮，但里面都是很普通的，普遍还没装修，像卓绍家的房子就没有装修，地面都是水泥的。
　　不过他家已经算好了——卓父卓母在楼上装了一个卫生间，弄了个抽水马桶。
　　这时候的村里，还有很多人用茅厕。
　　现在，这栋房子被卓荣明租出去了，租给了一户养牛的外地人住。
　　福阳县本地是没人养牛的，这家人在半年多前从外地过来，然后时不时地就去买几头牛回来杀了卖，现在在福阳县的菜市场有了一个摊位，还会接一些单子，生意做得很不错。
　　他们每次去买牛，都是买上七八头的，这么多牛不可能一次全杀了，就要养着……
　　要养牛，他们自然不可能去住城里的房子，就租下了卓绍家的这一栋，楼下用来养牛杀牛，楼上则用来住人。
　　因为他们在这里住的不错，甚至还叫来了老家的一些亲戚一起住，当然，他们的那些亲戚就不卖牛肉了，而是去了附近的工厂上班。
　　这些，卓绍是上辈子跟他们打交道的时候知道的，而他上辈子，气愤之下把这些人全都赶走了。
　　至于他为什么会生气……
　　卓绍和卓荣玉刚进门，就闻到了一股牛粪的臭味，同时看到了朝南的堂屋里那一张张被叠起来的牛皮，屋子里的角落里，还扔了一堆牛角……
　　当初卓绍跟卓荣明一家撕破脸跑回来，看到这一幕都被吓住了，便是现在，他也有点接受不了。
　　在二十年后生活过的人，哪能接受这样脏乱差，还到处都是蚊子苍蝇的环境？
　　卓绍一开始，是打算带着卓婷，像上辈子一样住回来的，但现在，他有点踌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