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帝他不想重生(62)
郭盛海这话讲得像是背书一般,眼神更是闪躲,若是在平日里,他怕不是要才刚说一个字,就会被封大摄政王察觉出异样。
可封晏舟刚从昏迷中醒来,又忽闻“噩耗”,刹那间便觉胸口血气翻涌,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
他足足花了一盏茶的时间,才明白过来面前的这个北郡将军究竟说了些什么,更遑论去探究对方神色、言语间的真假。
封晏舟只觉得他胸腔内的那一颗心,像是真的已被利箭刺穿,在上面生生地破开了个洞一般。
又更有千万只无形的手,要伸进那洞中,将这枚已快跳不动的红物撕扯得粉碎。
他呆愣了许久,仅是凭本能,更加用力地攒住郭盛海的手,一遍一遍地说道:“你骗我,你在骗我,你一定是……”
“楚大掌柜的尸身还停在隔壁营帐里,你若是不信……”郭盛海打断了他的话,然后扭头向账外看了一眼,“我就让人把它抬过来吧。”
封晏舟听到“尸身”二字,脸色瞬间就变得惨白,几次动了动嘴唇,一时间竟然不敢说出个“好”字。
他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直到原本就受着伤的胸口更加发疼,才勉强自己点了头。
他与怀瑾之间尚还隔着山海,怀瑾怎么会,又怎么能,在现在就愿意把命给了他,为他去殉这份情?
他虽从前世一直执魔到今生,心心念念地都是与他的槐花仙再续前缘,甚至不惜用自己的生死去博,在对方心中,仍有些许对他的情意。
可若这份情意,是要用楚怀瑾的性命去证明……
封晏舟宁愿选择在暗中爱着、护着他的槐花仙,便是一辈子都不出现在楚怀瑾的面前,他都心甘情愿。
封晏舟在心中一遍遍地祈求,是他看走了眼,是北郡另有所图,郭盛海在骗他。他的小祖宗只是被他们郭家藏了起来,只等日后来要挟他——那便是要他舍下所有权势、身家,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的。
然而,那具被北郡士兵们用木板抬进帐中的躯壳,一下子就将他所有的幻想都打碎了。
封晏舟茫然地看着被放在营帐正中地上的少年。
那少年的眉眼、身段,是他日日相见、夜夜想念,熟悉到一分一毫都不会错认的。
可少年脸上毫无血色的苍白,与原本白璧无瑕的脖颈上已干涸了的血痕,却又是那样的陌生。
陌生得,就像是有一把生死之剑,已将他们二人的前缘,毫不留情地尽数斩断。
封晏舟怔忪了片刻,双眼中并没有流出透明的泪水,却有两行血泪从他的眼角滑落到下巴,在他冠玉般的脸上留下两道红痕。
封晏舟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终于如梦方醒,他拼力挪动着虚弱的身体,想要去到楚怀瑾的尸身前。
要像是在前世那个痛彻心扉的夏夜里一般,将他的槐花仙搂进怀中,徒劳却不肯放弃地,想用自己的体温将对方冰冷的身体重新暖热。
可封晏舟刚从昏迷中醒来,身上的力气甚至还不足以让他站起,他险些要跌落到床下,却仍然挣扎着要爬向那个被放在地上的少年。
郭盛海赶紧上前拦住这个刚捡回一条命来的男人,一面示意孔神医上前来查看封晏舟再次崩裂开的伤口,一边劝道:“人死不能复生,封王爷还请节哀,多多保重身体。”
他说着,就看向刚才将楚怀瑾抬进来的手下,说道:“封王爷既然已经看过了,你们就把楚大当家的埋了吧。唉,这荒郊野岭的也没个棺材铺子,只能一帘草席委屈楚大当家的了,你们记得把坑挖得深一些,免得日后让野狗给刨出来。”
“住手!”封晏舟闻言,顿时目眦欲裂。
他本是虚弱极了,可在这无限的悲哀与绝望之中,他一下子就爆发出了像是用生命燃烧出来的力量,一时间竟是连郭盛海这样的壮汉都差点压制不住他,还要叫副将过来帮忙。
于是,封晏舟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将楚怀瑾再次放到木板上,要抬了出去,用一席草帘裹住,埋葬在北郡这片遥远的土地上。
从此与他天人两隔、再不相见。
上一世的封大摄政王,幸得高人相助,方能再见芳魂。可在这一世,圣僧早已圆寂,他又能从何处再寻他的槐花仙君?
从此一别,只怕是真的要穷尽碧落黄泉,永无相会之日了。
“住手!”封晏舟像是一只失了伴侣的孤狼,绝望又无力地挣扎、嘶吼着:“郭盛海,你敢如此,我南郡定屠你郭家满门!”
然后,被他这么威胁的郭盛海不干了。
“楚大当家的,你可没说封王爷会是这反应啊!”他一边松开了阻拦着封晏舟的手,一边大声嚷嚷道:“你哥俩闹脾气,可别把我们北郡也牵扯进去。”
北郡的演员显然没有南郡的敬业,戏还没演完,就撂担子罢工,还顺手揭了老板兼编剧的老底。
于是,封晏舟一下子就傻住了,而楚怀瑾则“诈尸”睁开了眼睛。
楚怀瑾站了起来,一边拍着脸上糊着难受的白粉,一边走到封晏舟的床边,冷笑着问道:“骗我好玩吗?”
……
…………
峰回忽路转、大落又大起,封大摄政王也不管胸口的伤又溢出了多少血,一把就将“活了过来”的小祖宗搂进了怀里。
像是抱住了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那边,死也不肯放手。
“不好玩。”他哭笑不得地说。
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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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大摄政王刚从重伤昏迷中醒过来,就被楚大当家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地反秀了一脸,着实是有些伤了元气,之后每天各种丹参妙药的将养了五、六日,才算是完全恢复了精神。
虽然封晏舟身上的伤至少还要再养上一两个月才能痊愈,不过他已经能经得起长途跋涉了。
再加上魏宏领着一队近百人的镇南王府亲卫取道西郡,已赶来为他家王爷“护驾”,他们便拔营与郭盛山一起前往北郡的都城。
楚怀瑾之前气过封晏舟居然套路他,也恼过他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可到底是架不住这人苦肉计用得太狠。
在封大摄政王醒来那日狠狠地“回报”了一通后,楚怀瑾这几日一直都是守在对方病床前,不说是嘘寒问暖,至少也是多有关心。
他们现在启程去华肃城,楚怀瑾也没再骑马,而是坐进了由魏宏赶着的宽大马车中。
等他们在路上行了一段时间,楚怀瑾见封晏舟今日的状况还算不错,居然有气力与他说笑了,就虎下脸来,审问道:“你说吧,东郡这一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封大摄政王捂唇咳嗽了几声,见他家小祖宗面上并没有多少缓和,显然是对他这一套卖惨的方式快要见怪不怪了。
封晏舟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正色说道:“薛应川的亲信中有我的探子,我听闻他这几年的行事,便猜测他也是重活了一世的人。这次正好随钦差们一起去元城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顺便再演一出……”
“顺便?!”楚怀瑾一下子就打断了他的话,故作严厉地喝道:“封江远,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话刚开了个头,就被“楚差人”敲打,封大摄政王只好重新交代他的“犯罪事实”。
“是我想用苦肉计讨你的欢心,薛应川正好是最合适的人选。我就以先前那道圣旨做引子,逼得刘良带着你我去了东郡。”
“可你这赌得也太大了……”楚怀瑾眉头紧皱,“若是薛应川那狗贼派得追兵更多些,甚至他在元城里就动手,你我岂不是都要折在东郡?”
“之前薛应川手中的牌不够多,他还不敢公然与朝廷翻脸。后来……”
封晏舟瞟了一眼楚怀瑾的神色,小心地挑选措辞道:“他自以为从我手中骗到了底牌,的确是志得意满,想要对你我下手。不过我早已布下了杀局,先他一步,送他归西了。怀瑾你放心,我有按你说的,给了他个痛快。”
虽说,封大摄政王之前杀薛应川的时候,是用了一盏茶的时间才慢慢地把人勒死,离“痛快”二字着实差了十万八千里远,但相较于他之前打算的活剐,倒的确也能称得上是,给了这个重生而来的仇敌一个痛快。
所以,封晏舟便舔着脸在楚怀瑾这里献媚、装乖,他还用满心期待的眼神看着他家小祖宗,等对方的一声赞扬。
然而,楚怀瑾这个刚开始研究阴谋诡计的初学者,是完全地混乱了。
他瞪大了眼睛,声音也无意识地提高了许多,“什么,薛应川已经死了?那派人追杀我们的是谁?!”
封晏舟看着出楚怀瑾那双都瞪圆了的漂亮桃花眼,是心里直痒痒地想去吻他。
只是他又不敢轻易在此时招惹他家小祖宗,只好暂时收起别的打算,专心说道:“那个‘薛应川’是我手下的一名暗卫,带了特制的面具假扮的。”
他看着楚怀瑾发直了的眼睛,停下来掩饰住自己唇边的笑容,才继续解释道:“我那假扮薛应川的暗卫,下令东郡士兵‘都要抓活口’,而武奎也是我镇南王府出身的死士。有这两个人在,就算是我等真的落到了东郡的手上,最终也能脱得了身。”
“武奎也是你的人?”楚怀瑾这回是彻底惊了,“那个带头追杀我们的武奎?!”
封晏舟点了点头,挑开身边马车窗户上的帘子,装作看着路旁的风景,向楚怀瑾坦白:“在南郡,他的箭术只在我之下。所以……我有绝大的把握,他射我的那一箭,便是再凶险,也能留我一命。”
……
…………
封江远的心眼到底是怎么长的?
跟这厮比起来,楚怀瑾都要觉得自己脖子上顶着的不是脑袋,而是颗货真价实的大白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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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怀瑾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他一个受过现代科学教育的五好青年,就不要自取其辱,和封江远这种生来就王侯将相种的枭雄比权谋。
要比,也该和这人比“f(x+2)=x2+4x+7求解f(x)”这样的问题。
毕竟,比心机,他是弟弟;比现代科学文化,封大摄政王差他至少三次工业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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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当代的第四次产业革命楚怀瑾倒是也赶上了,不过什么分子工程、量子科技、人工智能的……
还是当封晏舟就差他三次工业革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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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怀瑾长舒了一口气,向封晏舟问道:“接下来你打算如何?要让假薛应川放了钦差们,咱们在北郡等刘良他们过来?”
封晏舟扭回头,重新看向楚怀瑾,放缓了声音,说道:“薛应川自以为得计,从我手上拿到的底牌,是一份先帝的遗诏。那是我四年前离京时,为先帝保管的,礼部尚书温友人与兵部尚书梁子安皆知此事。遗诏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