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屯粮(7)
车子还不知到要延误多久，且余震不断，前方道路还不知道有多少坎坷。左右还有50里的路，两个健壮的年轻人徒步走过去并不麻烦。
林谦用充电宝给手机充上电，看着手机上提前下载下来的地图，随时跟何阳轩研究一下前方的路，目标灾区边缘，然后一同出灾区。
四下没人了，二人说起话来也没了顾忌。
“世界末日你还知道多少？”何阳轩拿出登山杖，分担双腿的负担。
“一句两句说不明白。这么跟你说吧，你抬头看看眼前都有什么？”
何阳轩放眼望去：“就是普通风景。”
“虽说这里也受到了地震波及，但也是鸟语花香对吧？可未来不久，你现在目光瞧得见的地方，就有可能荒芜一片。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剩下的一点绿，基本都被饥荒的人吃干净了。一片小树林，所有的树皮都被扒了。花园小区里头的绿植都被拔干净，连草根都被挖走吃了。即便是这样，也饿死了很多人。”
何阳轩想起了小时候听姥爷说过的一些故事。比如上世纪某个年代的大、饥荒，描叙的场景跟林谦说的何等相似。
何阳轩没问他怎么知道的，看着林谦说这些话时，目光流露出的绝望，何阳轩就相信他说的一切。
“你打算怎么准备？”何阳轩问。
“深挖坑，广积粮。”也就这个时候，才知道这六个字是多么英明。
“你就不怕等以后太扎眼？”
“不饿肚子就成，害怕什么扎眼不扎眼？”这句话是图个痛快，说完了，林谦也认真考虑了一下，“也不能因为怕人看着眼红就吃糠咽菜啊。”
“你可以闷声发大财。”何阳轩道，“最好等到那个时候，让所有人都觉得你跟其他人家没什么两样。”
“那不可能吧？别人都饿得皮包骨头，就你吃得油满肠肥的，说你家没粮食谁信啊？”
8.互诉过去
“起步跟别人一样，不代表以后。只要开始的时候让人觉得你家跟别人家没差，后面吃饱了是你自己的本事。”论对人心的研究，何阳轩可比林谦更明白，“你存款还有多少？”
“我爷帮忙攒的，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是每攒十万块钱就打回去一次，这些年四五百万没有两百来万肯定有的。”
林谦业务能力强，业绩一直在公司前三，特殊时候还会身兼多职。何阳轩是个大方的老板，足够的辛苦能够换取等价的薪水。
“你老家附近有山外包吗？”
“有倒是有，可那早就包出去了，再往出卖的可能不大。”感觉一座山经营好了光土特产就能卖的挺好，当然，林谦也不太了解这个。
“不见得，只要钱到位不是问题。你想办法租荒山种树，尽你可能让你村里人都相信你是千金散尽的创业投资。按你所说，未来极端天气大部分树都活不下去，到时候种在山上的树死个干净，你的起点不就跟别人一样了吗？”
林谦转过头看何阳轩，瞧他笑得一脸深意，沉默些许道：“真那么做的话就不是让别人相信，我那是真千金散尽了……”
包山、种树，从人工到运输，这人吃马嚼的一两百万哪够用啊？
“散的是我的财，你怕什么？” 何阳轩笑道：“那山我要着有大用，不过得用你的名字。到时候村里人都会觉得你是个穷光蛋，而我饥荒以后去你家，他们也只会觉得世道乱了，我的钱都没了，是去你家吃软饭的。”
“软饭？”
何阳轩转过头一抹嘴，说漏嘴了，故作无知道：“怎么了？”
“软饭可不是这么用的。”林谦只以为他语文不好，又乱用词语，“应该说是投奔我家吧？”
“啊，对。这样咱俩的人设有了，其实招人眼红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所以尽量财不外露。不过你那二层小楼还是要盖的，地下室就别让人知道了，我给你找人去干。盖房子用防震材料，就以村里人不懂得为由，不让村里人介入也不会有人怀疑。正好你刚从灾区出来，受刺激了盖个防震的情有可原。”
“我爷那老房子在边上，挺适合盖房子的。盖个小楼再盖两个大仓房和牲口圈。地下室够大的话也能放不少东西。牲畜不用养太多，够吃就成，再提前买些冻肉、腊肉放冰箱里够吃挺长时间。那冰箱得多买两个了，还有空调，夏天热起来要人命。”
“那看你规划了，我盖房子你装修，反正二层小楼怎么装都够。显眼的东西可以放楼上或是地下室。你那边快递应该挺方便的，可以多在网上批发些东西。”何阳轩道。
“运太多东西好像也挺扎眼的，我到家应该买个车。越野车太贵买不起，其实普通的小面包也行，十万八万的就能买个不错的，还能装东西，买太好的在村里肯定有人借。”
“我倒是想买个悍马，那车多帅。”何阳轩上个土堆，回头拉林谦。这一片坑坑洼洼的不少，距离不远，但道路崎岖，想要过去挺困难的。
“你不怕人眼红？”林谦笑道。
何阳轩：“我又不是村里人，怕什么？我还想着，以后进你村里再卖个惨。”
林谦：“说来听听。”
何阳轩走两步转过头来，笑道：“我本来不就挺惨的吗？当妈的死的早，当爹的不待见，后妈带个比我小一两岁的亲弟弟算计我口袋里那两个子儿。顶多是把结局换换，就说我是个亲爹死后被后妈扫地出门的可怜虫，除了一辆好车外一无所有。你听听，多惨？”
何阳轩是带着笑说的这些话，林谦听耳朵里只剩下说不清的心酸。何阳轩很小的时候妈就没了，没多久后妈登堂入室，还带个只小一两岁的亲弟弟。他爸仇视他妈，所以对何阳轩也并不好，很小就扔在寄宿学校不管不顾，甚至很多同学都以为他是孤儿。
能坚持到现在，还有这些成就，是何阳轩的能耐。
“你说把结局改改，怎么，要收拾人了？”林谦太清楚何阳轩的性格了。别看心地好，平时又笑嘻嘻的好说话，其实心狠着呢。
“有点想法了，之前是为了整理总公司的烂摊子，才暂且放过他们。既然要把公司脱手，那我还惯着他们做什么？”
“啧，有点可怜他们。不过话说回来，也是他们自己作的。”这些年但凡对何阳轩有一点慈悲心，何阳轩都不会去计较长辈们的是非。想想何阳轩父亲去世后，他后妈的那份急不可耐，以及何阳轩那同父异母的弟弟沈南成到分公司后指手画脚的嘴脸。说真的，何阳轩怎么对他们都不为过。
何阳轩其实姓何阳，他爸原本是倒插门进的何阳轩母亲家里，何阳轩是跟母姓。小时候其实是叫何阳文轩。上幼儿园的时候也不知从哪里刮起来的妖风，一群兔崽子坚信四个字名字的都是日本人，看多了抗日神剧自诩小英雄“讨伐”何阳轩。
按理说这种时候幼儿园老师应该给孩子们科普，结果他们只搅合浑水，联系何阳轩父母把他名字改了。
上大学那会儿，俩人一块出去走走，遇到街边测评调查的时候看那调查的男人不容易挺辛苦，就去帮了个忙，写名字时候何阳轩写了“何阳文轩”，结果还没走两步就听到后面那大叔嘟囔：“什么破名字跟日本人似的。”
如此时间长了，为了避免此类脑残骚扰，何阳轩连姓都不对外说了，连公司里大部分人都以为何阳轩姓何。可笑的是，明明是自己祖宗留下的复姓，却被同胞“排外、歧视”。
“话说你家那老房子怎么弄？拿回来以后再卖掉？”现在他后妈住的还是何阳轩他妈家的老房子。
“房子是在我名下的，所以这个不用在意，回头卖了，新主就去收房了。我要做的是让她把之前吞进去的，全部给我吐出来。”
父亲死后，何阳轩进入总部，才从试图讨好他的人口中，得知了当年的事情种种，原以为只是他父亲薄情寡义加上自尊心作祟不肯承认他曾经入赘，没想到打从一开始就是一场恶毒的阴谋。
回想起来，何阳轩咬牙切齿。
“左右快末世了，就看沈南成的秉性，末世里走不长远。”鼠目寸光，小肚鸡肠。只是因为讨厌何阳轩，便各种羞辱公司骨干精英，不看业绩，只靠“顺眼”来提拔员工。这样一个人，在末世之中又能有多少长进？
“未来是未来，该还的债一样都不能少。”何阳轩拿出水瓶喝口水，看看方向。二人两个多小时只走了十里路，再往前走走，应该能看到公路。就算公路被毁，大部分的地方都较平坦，走路能轻松些。
“歇会儿吧。”太阳当空最是毒辣，二人找树丛背阴的地方坐下来歇一会儿。
一人嚼着一块压缩饼干，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其实想想回村里过日子也挺美的，除了我爷总催着我找对象，其他的都挺顺心。买个小车，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家里盖个小洋楼，有两晌来地，自给自足也挺享受的。”林谦往后一躺，也顾不上脏净。
“那你还出来混？”何阳轩挤兑道。
“为了争口气。”林谦看看湛蓝的天空。全国都一个来月未见雨水了，家里那边打种地到现在快收获了，都不见老天爷哭几回。
“我记得你说过，你小时候不少人都去你家劝爷爷让你休学回家帮忙种地。”何阳轩道。
“我就是因为当年的那口气坚持到大学毕业。”林谦回想当初，其实时间久了，当初的气愤留到现在也不剩什么了。“那年我爸刚没，我妈被姥姥家人接走了，就剩我爷一个老头带着还不懂事的我。当初几乎每天家里都来不少人，劝着我爷别太累自己，本来村里小小子十个里九个下学不念的，我这爹死娘嫁人的孩子不念书太正常了。”
“多管闲事。”这是何阳轩的评价。
“确实，不过他们也是真好心。特别是我爷的妹子，也就是我姑奶，站屋里都快骂街了，差点把我爷气过去。那时候我爷就跟我讲，他们都说你念不长远，你就争点气念给他们看看，他们都说念书没用，你就让他们看看你念完了书能不能出息！”
林谦一口气说完，目光转向何阳轩，笑道：“其实回头想想，挺谢谢他们的。在那之前我上课都不乐意听课，被这么一刺激，后来两年里我年年考试年级第一，一路重点考上大学。要不是当初差了几分没得到保送清华的名额，还认识不了你呢。”
“那你现在再回村呢？”何阳轩含笑道。
“回村咋了？我年年都回村。”
“我是说当年劝你爷爷让你下学的那些人。”
“我都没怎么见着他们。就算见着了也没啥，毕竟他们当年也是好心。那年头我们那封闭，初中基本是最高文凭了，哪比得上现在条件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