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屯粮(140)

    林凤英已经忘记了，他们兄妹俩上一次像这样好好说话是什么时候了。二十年了吧，或者更久。
    “都是你算计好的吧？从我孙子去你那买肉开始，都是你算计好的！”林凤英咬牙道。
    爷爷轻笑，算是承认了：“同样的局面，换做其他任何一人，都不会是现在的结果。凤英，到现在你还想不明白吗？”
    “为什么！就算咱俩处不好，我孙子也是你侄孙子！你就下得了这个狠心！”林凤英站起来怒道。
    “你孙子是孙子，我孙子也是孙子。”爷爷抬头看看林凤英满是皱纹的脸，“年轻那会儿，你怎么作，怎么闹，那是咱们兄妹俩的事。我忍着你，让着你，那是哥哥疼妹妹。可我惯着你，不代表能看着你吸我孙子的血。你扪心自问，自打我家里有钱开始，你哪一刻不是算计着我家里的那点钱？哪一刻不是在怨恨，我没有把钱给你？”
    林凤英喘了两口气，这话在理，可事情为什么要做的这么绝？
    “我是你亲妹子！”
    “别把话说的那么绝对。”爷爷慢条斯理道，“你自幼被卖出去，从咱们分开，到重新遇见，过了将近三十年。凤英啊，你真的觉得，撂了这么多年的感情，就靠着血缘能撑起来？比起你，显然我更看重我孙子。事实上，这些年，但凡你自己顾念点我是你亲哥哥，疼我一点，而不是想办法从我身上刮油水，你也落不到今天。我儿媳妇一走二十多年，我都会劝着谦谦隔三差五的送些钱和肉过去接济一下，更何况你这亲妹妹。”
    村里人都说爷爷厚道，这是打他刚来村里的时候，就一直流传到现在的说法。当然，这样的美名在林凤英眼里就是傻，又得不到什么便宜，何必什么都退一步。
    可现在看来，爷爷遇事不急不躁，凡事不争不抢，现如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反观林凤英算计了一辈子，现如今进了局子。
    “咱俩的事情，你要真是气我，你冲我来不好吗？我孙子他是无辜的！”
    “他一点都不无辜！”爷爷语气强硬了些，“你真觉得那一千斤粮食，能换来一条人命？你不用说本家都不追究，可法律上从来没有花钱买命这一说。再说了，这件事情捅出来的是你，我只是报警有人药我家鱼罢了。这件事情的错误在于你孙子杀了人，而不是我报警。活了这么多年，你还找不到重点吗？”
    林凤英身子一哆嗦，看着爷爷，忽然觉得，她真的一点都看不透。
    或许从一开始，林凤英就看错这个人了。如果真的是一个包子，怎么可能不显山不露水的送他们祖孙俩进来。
    “你还真舍得，就为了送我们进来，用了整整一池子的种鱼。”
    “比起长久麻烦来讲，这个代价并不贵。事实上，我对你孙子已经留情了。告诉你，我家的铁门上，其实是通了高压电的。如果不是我有意放他进来，他爬上去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比起这个，他现在以未成年的身份在这里等着判刑，是不是轻松多了？”
    林凤英孙子还差几个月才算成年，所以判决会考虑到这一点而从轻。也就是十几年，还有出来的可能，自然比当场被电死的强。
    “我家从来没占你家什么便宜，你就这么容不下我？”
    “你占不到便宜，是因为我还在。我到底岁数大了，万一我走在你前面，你欺负我孩子怎么办？我现在有重孙，又有重孙子在，你们祖孙俩的隐患，我当然要收拾了。”爷爷站起身，打算离开了。
    该说的话都说清楚了。他们兄妹二人，从来都不是一类人，现在能说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
    “哥！”林凤英忽然喊了一声。
    爷爷回过半个身子，等她说完。
    “我孙子，你到底管不管！”
    “你真觉得我救得了他？那是杀人，又不是偷鸡摸狗。”爷爷只觉得她这话好笑。
    “那你也别怪我了，我跟我孙子认这个倒霉！林发，你也别觉得你就赢了。你等着，你的麻烦也来了！”
    “还在执迷不悟？”林发这个名字，对于爷爷来说有些遥远，甚至有些陌生。
    “你别怪我！你也说了，你是我哥！咱们都别想好过！你给我记住，都别想好过！”
    伴随着林凤英诅咒的声音，爷爷走出了房间。心里多少还是可惜的，事情都到了这份上了，林凤英还没有悔过的意思。又或者她后悔了，只是事情到了这里，她也彻底疯了。
    爷爷倒是不在意林凤英最后的威胁。毕竟不论面临什么样的局面，爷爷都还有最后一张底牌没亮出来。
    爷爷今生，手上的人命无数，导致子孙缘分稀薄。那又怎样？有林谦这么一个就足够了。
    更何况，他现在是有重孙和重孙子的人了。
    四世同堂，人间美事。

119.爷爷掉马前奏

 
    爷爷离开了, 林谦喝了半晌的凉白开, 总算瞧见人出来了。
    “回家吧。”爷爷道。
    出了警局，林谦几次开口想问他们说了什么, 却又问不出口。干脆不问了, 而是道：“四处转转？好几年没四处看了吧。”
    “不用了。若是哪年重新发展起来再逛吧。现在这世道看哪儿都不顺心。”爷爷倒是不好奇现在什么样子。
    瞧他没什么兴致, 林谦也就不说话了, 开车回家。
    日子还要一天一天的过。
    天晴了几天, 又阴了下来。这一次寒风夹杂着大雪，几天的功夫，就在地上垒实了一层冰雪。
    地里的蓄水池基本都装满了。村里开始有组织的组建人往村里头阶梯井里灌水。因为水泼下去结冰的过程中，里面会形成气泡。所以为了尽可能存下更多的水，最先要做的就是将阶梯井里头的雪清理干净, 然后化雪从最底层开始，一层一层的倒水。
    每天四户人家值班清雪往里面灌，如此轮班, 每户人家一个月也就用承担三四天的劳动，也不算辛苦。
    林谦最近喜欢用一些逻辑思维题来考笑笑。开始的几天，笑笑也时长被难住, 可几天的功夫, 笑笑就仿佛找到了窍门，答出来的次数越来越多。
    林谦讲问题的难度逐渐增加，笑笑的进步也越来越快。
    小元清也快两岁了, 现在一些简单的话还能说出来。也许是刚熟悉说话, 面对说话带着满满的好奇。半年前家里最唠叨的还是笑笑, 现在成了小元清。关键很多字发音都不标准，常常一个人嘟囔着，谁也听不懂。
    从爷爷去县里算起，过去半个月后，林谦突然接到了电话。
    林谦还以为对面要加购牲畜，接电话的时候，也没有多想。
    “喂。”林谦接通道。
    “林谦同志吗？”
    “是我。”
    “啊，是这样的。我们这边得到消息，听说……听说您那里有一本祖传的医书是这样的吗？”
    林谦一愣，这件事情可以说是绝对保密的，基本上只有家里人知道，从来不跟外人说的。
    不对，还有林凤英。
    林谦刚要开口问是不是林凤英说的。可马上反应过来，只要这么问了，就等于成了家里有这个。林谦反应还算快，开口道：“我家要有那东西就开药店了。哪至于养牲口这么累。”
    对方听这话，瞧着林谦好像对这个一无所知。
    “真的没有？”
    林谦顿了顿：“是不是有人要坏我？听谁说的？我要是真有什么祖传的好东西，那吃一辈子都吃不够。不过反应一下想想，要是谁恨我四处传谣说我家有宝贝，那不是把我忘火坑里推吗？”
    林谦说的有道理。对方想了想，道：“那打扰您了，咱们回头再联系吧。不过您若是真有这样的医书的话，这边有人想要出高价收购。”
    这时候，林谦基本能确定是林凤英了。
    “那成，您再确定一下吧。也许是弄错人家了吧。”
    挂了电话，林谦冷汗就下来了。什么样的买家，竟然能出动军队帮忙来拉线收购？
    如果真的让对方确定了这里就有医书，那么除非妥协，否则……不说是永无宁日，未来的日子也绝对不会好过。
    该死的。
    人的安全，当然比医书重要一万倍。可一码归一码。这是祖宗传下来的东西，也是能给后辈儿孙留饭碗的东西。
    如果说这能造福一方，让林谦拿出来，他也愿意，可这本医书里面记载的都是一些疑难杂症，平时不会遇到的古怪病症，最多是值钱，没有必须拿出来的必要。
    “怎么了？”何阳轩瞧见林谦接完电话脸都黑了。
    “有人要买咱们祖传的那本医书。”林谦几乎咬着牙道。
    “军队打来的？”何阳轩人都站起来了。
    林谦点头。何阳轩多聪明，几乎一瞬间，就想明白了。
    “既然是军队打来的，那这是没得商量了。”
    军队当然不会明目张胆的帮着人强买强卖。不过能让军队帮忙，就代表他们有那个大本事。如果他们想要强制买什么东西，总有办法。
    “应该是林凤英。”林谦道。
    “除了她谁还能知道？不过她自己应该也不确定咱们家是否有全本。”
    当初爷爷也只有半本，所以抄录给林凤英的时候，就只给了她半本。虽说这么多年，林凤英一直声称是爷爷跟她留心眼不肯给他全本，但几十年过去了，她应该也不确定了。
    “现在不是她自己能不能确定的问题，如果她咬死了咱家有全本，就算咱家没有，也必须有。”林谦抓了抓脑袋，这件事情有些难办了。
    “要不咱跟咱爷说说？”何阳轩问。
    “还是别了。咱爷那么重视这本书，当年饿肚子都舍不得卖出去一两张，知道这事指不定多上火。”林谦摇摇头。
    “也不见得。”何阳轩道，“咱爷活了一辈子了，什么阵仗没见过。也许这事放咱们这难办，到爷爷那里倒好办了。”
    二人对视一眼。
    “能行？”林谦不太放心。
    “都说了咱爷重视这书，那事情更应该跟他说了。不然到时解决不了，家里万一发生什么大事，总要让老爷子知道。不至于措手不及。”
    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需要解决。
    下午，吃完了饭，爷爷还是坐在一楼，不过不是看什么古装剧，而是陪着俩娃娃看儿童电视剧，里面是魔法题材的，两个孩子看的十分入神。
    二人犹豫再三，还是将这件事情仔细的跟爷爷说了。
    爷爷也是个聪明的人，跟个人精似的。听了这话，沉吟了片刻，道：“前段时间我去看凤英。临走的时候，她说了。她倒霉了，也不打算让咱们好过。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咱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