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38)
沈清这时懊恼起自己当时冲动行事,眼下陷入僵局。好在雨已经快停了,山上的动静也小了许多,他们加快动作,应该能够出去吧。沈清犹疑不绝地想道
他们十几人从未时过了一半就开始挖土,一直到将近戌时,才直起腰,看那黄泥堆已经被掏了个七七八八。此时天色已晚,山上的夜晚又来得早,山间已有鸟鸣兽吼,沉沉的黑影压在他们身上。此时,泥石的情况稳定下来,雨势变小,只有迷蒙的细雨使夜晚变得更加寒冷。
沈清估计着也快了,便给他们打气道:“我们再加把劲,很快就到头了。”
找了一把铁铲的银鼠是在最前面挖土,银鼠都快哭了,一边稀里哗啦留着眼泪,一边苦哈哈地铲土。他闷着头一缠一甩,几次动作之后,便停顿一会儿,这时,那泥堆里却忽然伸出一只手,胆小的银鼠吓得哇哇叫,一把扔了铲子,一屁股坐在烂泥中间,沈清也被他惊到了,忙上前。
银鼠哆哆嗦嗦指着前面:“夫夫夫人,有鬼啊!”
银鼠说话向来夸张,沈清只好自己走过去看。天色很暗,他站在远些的地方,没有看清楚,等到近了些,才发现面前的土堆前,已经挖穿了洞,一只沾满泥泞的手不知疲倦地掘着。
沈清心一惊,仿佛知道了答案,他半跪了下来,一把抓住了那只手。
被沈清抓住的手,颤动了一下,使劲想要挣脱,却没有挣脱开。他大约是没有力气了,手竟垂了下来,沈清三下两下,把边上的泥土刨开,才看到对面的人。
对面的人,也半跪着,正抬起头,和他四目相对。他的脸上全是泥泞,把好看的脸糊成了泥人。他的眼睛眨了眨,忽然涌出眼泪出来。
沈清听不见身后的人欢呼的声音,他的眼前只有玄深的眼睛。
“你怎么来了?”
玄深却不答话,静默地看着他,沈清看着他的样子,心疼得想伸手擦掉脸上的黄泥。
玄深却突然扑了过来,紧紧抱住他。玄深靠在他的颈上,一句话也不说,他的身上轻微地颤动着。沈清的手,悬在半空中,迟疑了很久,才轻轻落在他的肩上。
就现在吧。
他现在很难过。
第37章
阴雨消退之后, 只要有阳光,家家都会把所有东西拿出来晒, 去去湿气和霉味。石灰水的味道很重,整个青州都沉淀在这种浓重的味道之中。
洪水退去,最易发生疫病,尤其是古代医疗不完成的时候。这个时候的卫生工作便尤其重要。
从南方漫长的雨季,再向北, 一路看过去, 与南方连绵的雨水截然不同,今天的北方连旱数月。涝的涝死,旱的旱死。整个春天——播种的季节, 雨水少得可怜。黄河的水位越来越低, 人们取水灌溉也需要接受管制。
这苦旱,一直持续到了伏夏时节。
某一日, 忽然轰隆一声巨雷,在天际炸开。百姓们先是受惊一跳,忽然反应过来, 欣喜若狂,狂奔而出。持续数月的雨水短竭,致使民不聊生。上不体恤民情,赋税不减,怨言早已横生。
深宫朱院之中,长庆帝也被这一声惊雷给吓醒,他大叫一声, 从床上摔到了地上。外间差点守夜的小太监顿时清醒了。
“皇上……”小太监连忙把长庆帝扶到床上去。
长庆帝坐在床沿上,散开的头发凌乱地随处摆着:“打雷了?”
“回皇上,是的。”这守夜的小太监没来多久,还没品出长庆帝的性子来。小太监心里有些发憷,脸上却很是镇定地笑着,“久旱逢甘霖,这雨呀,定是皇上福气带来的。”
长庆帝不答话,小太监好似自言自语般,怕多说多错,干脆就闭上了嘴。屋外雷声滚滚,殿内却静得可怕。长庆帝不说话,小太监也不敢乱动。长庆帝的双眼被长发遮住,只从缝隙中能窥见半分。
“你去,去把国师叫来?”长庆帝忽然道。
“现现在?”小太监一时惊地结巴了。
“快去。”
“是,皇上。”小太监扶好帽檐,滚也似地溜出宫门,外面风大雨大,小太监哆嗦地抱紧胳膊肘,这国师可在摘星台,离养心殿可一个天南一个地北哩。
从雷声轰鸣的陈朝皇宫大殿,一路往西北,过了漠北,便到了匈奴国。
无边的草原一直延伸到天地相接处,骏马肥羊在人高的草中穿梭,只露出马头和马背。在更角落处的草原边际,以一群人围在一个大坑里,坑中是死去的牛羊。人们点起火把,将死去的牛羊烧毁,熊熊的烈火燃起,火焰照亮人们的脸,空气中弥漫着肉类被烤熟的味道。
有些人已经忍耐不住,蹲下来,掩着面或是低声哭泣或是嚎啕大哭。瘟疫让他们的牛羊至少死了二分之一,马上便是秋天,这一年还不知要如何度过。
匈奴王呼伦单于站在人群之后,表情晦涩不明。
大都尉散答弓着腰,凑到呼伦单于面前:“单于,可否听微臣一言。”
呼伦单于抬起头,黝黑的眼睛里射出精光,他的声音低沉如胡笳:“大都尉尽管言说。”
大都尉露出狐狸般的眼神,看向南面:“中原地大物博,陈朝物种丰富,良田千里,百姓富足,那皇帝的生活便更是奢华,金砖铺地,粮食满仓,后宫美女三千,个个柔弱似水,奢靡无度,尽让天下人羡。单于尊贵,天命所授,我匈奴国不输汉人,何所不能有。”
大都尉说着,对呼伦单于大大地行了一个礼:“陈朝有良田千里,入秋之后,万里绵延,好似黄金铺地,不正是等着我们匈奴国勇士的铁骑来踏平吗?”
单于没有做声,他吹了一声哨子,高空中环飞的一只隼俯冲而下,落在他的肩上。他厚大的手顺了顺隼的翎毛,才把目光转向大都尉。
被呼伦单于深邃的目光这样注视着,大都尉心里很虚,这几年其实他们匈奴国和陈朝的关系正是和缓期,除非两国交界处,时常会有摩擦,已经三年不曾起过战事了。而且单于正迷恋于他的宠妃赵姬,那是一个与匈奴女人完全不一样的女人。温柔而多情,据说来自陈朝繁华如梦的水乡。
“好。”呼伦单于将隼放飞回天空,然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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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后,秋。
数十辆马车晃晃悠悠出了青州,往去漠北的官道上驶了半日后,却突然分成两队,一部分往东去了。往东的车队收了他们镖局的旗,几个人边赶车边聊。
“这让我们运的啥呀?怎么出了官道,就让我们换了方向。”年轻的镖手询问总镖头。
总镖头啪一声拍在他脑门上,骂骂咧咧:“问什么问,反正给了钱,干活就是了!”
镖手委屈地钻了回去,心里还是疑问重重,他们装车的时候,他可不小心看到了,箱子里压的可都是石头。这一群人运好几车石头是做什么呀。
另一边,只有一辆马车孤零零地行驶在官道上,一路向北。沈清坐在马车头,赶着马车,双马并行,道路两面是已经收获完毕的田地。田地上遗留的稻草堆得高高的,地上是露出泥土割的只剩一截儿的稻茬儿。
早在几月前,听闻匈奴发生瘟疫,牛羊大量死去,沈清就觉出不妥,战争一触即发。秋收时,果然匈奴国开始进犯边关。沈清咬咬牙,对陈朝如今的长庆帝十分不满。
非为明君,非为圣主,连个合格的皇帝都算不上。
古代这种“人治”制度,遇到英明有能力的皇帝便是国泰民安,若遇上不事朝政沉迷玩乐,便生灵涂炭。如果像嘉靖皇帝那样,有个能力出众的权臣,也会有所作为,最怕是便是皇帝脑子不清,底下还一堆妖魔鬼怪的。
杜仲说起京城,便是他这君君臣臣思想灌输之下的正统儒家学子,也有不满。
“我在京城时,最不愿见到的便是那妖道国师!偏偏皇上对他是言听计从。”杜仲几次叹气道。
杜仲的话,也勾起了沈清脑子里残存的关于原主的记忆。原主便是那国师一个夜观天象,乱点鸳鸯谱,怂恿皇帝赐的婚。还说什么可佑陈朝的屁话,偏那皇帝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