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上门维修的(88)
之前的主人都会用锁链捆住他,会用棍棒逼迫他,让他老实待在身边,可他从来没停止反抗过;然而祁晨月不一样,祁晨月是会随时抛弃他。为了不被抛弃,他反而乖乖听话了。
小房间的东西开始多了起来,笔墨纸砚、或简单或深奥的书籍、供临摹的字帖等堆放在窗下的桌子上,俨然一个公子哥的卧室。
郑尘曾经见到过周家那个最小的孩子不情不愿地读书,桌案也是在窗边。他父亲呵斥他顽劣不思进取,小孩子挂着满脸眼泪和鼻涕哇哇直哭,好像自己再学就要死了一样。
当时郑尘觉得这小东西完全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用挨打,不用做苦力,吃饱穿暖,只用装模作样地看看书,这样的日子不知有多好。
他曾以为这辈子都没办法跟那小孩一样过这种生活,可事情真实地发生了。
而且他比那个小家伙幸运多了,他的师父比那小混蛋的好看几百几千倍,也知识渊博几百几千倍,听说祁晨月可是过了乡试、即将参加会试的人呢!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笑起来。
可笑那周家大公子,还为跟祁晨月单独吃餐饭那么拼命,而祁晨月却经常伴他读书;周家那小公子,现在应该还是在那又老又丑又固执的师父手底下嗷嗷大哭,而他却有远近闻名的大才子做辅导。
不管从那一层看,他都赢了。
他嘴角咧开的幅度太大,导致一旁看书的祁晨月转过脸来,皱眉说:“笑什么?”
“没什么,读书很好。”在你旁边读书很好。
祁晨月手里的书卷翻了一页,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欣慰:“嗯,多读书,以后进宫少吃点苦。”
“《明经通问》我背完了。”
“行,下一本吧。”回答淡淡的。
郑尘有些失望。
第一次学会写祁晨月名字的时候,这人明明还摸了自己头,可现在自己背了这么多东西,他却再也没有将手搭过来过。
他喜欢这个人碰自己的感觉,不会像别人那样打他、揪他,不会用刀割他,也不会用烙铁烫他。
不会带来任何疼痛,柔软的,带着淡淡温度和香气的触碰,让他留恋。
他坚持地盯着祁晨月,想让他摸他。
祁晨月感受到这热切的目光,有些戒备地将书放胸口后仰上半身:“干什么?”
“你摸摸我的头。”
祁晨月怔忪了下,继而叹口气,无奈地伸手过来,完成任务似地摸了摸郑尘的脑袋:“以后是要当皇帝的人,一直这么小孩子气怎么办?你真能成剧本里说的那大反派吗?”
“什么是剧本,什么是大反派?”皇帝他确实当不了,但如果祁晨月需要,他或许可以当那个“大反派”。
“大反派就是那种······”祁晨月望向头顶,似乎在思考怎么形容:“脾气不好,有仇必报,为达目标不择手段,想要什么一定要得到······大概是这样吧。”
这种人明明跟自己背的书中的那些仁义道德的君子理念完全相悖,为什么祁晨月想要自己变成这样的人?
他以为祁晨月给自己看这些书,是要自己成为书里的那种人。
祁晨月偏头看他,绿色的瞳孔清澈透亮:“你听到这些行为,有什么感觉?是觉得爽,还是觉得可恶?”
爽是什么意思?但他并不觉得这些行为可恶。
为什么别人能随意折辱他,却要要求他以德报怨?温顺服从?
为什么别人可以随便伤害他,而自己不能打骂回去,不能杀死他们?
为什么他不能为了自己想要的用上一些手段,为什么他要放弃他想要的?
为什么,他不可以去努力拥有······祁晨月。
祁晨月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倏地笑了出来:“还行,看来还是有点反派基因的,没被那群畜生给磨圆了。”
“你会成为皇帝,成为顶端的那个人,现在好好读书,以后他们都得跪在你脚下。”
“我也会。”
第94章 中秋节
祁晨月算小半个郑尘的师父。这是他自己说的。
他不算很有耐心的人,除了刚开始教认字的时候多说了一些之外,其他时候每次郑尘问问题,他都只会给他丢几本其他的书,告诉他答案在里面,自己去翻去想。
他也不经常在这个宅邸待,只是隔几天来看看郑尘的情况,所以并没有开辟自己的房屋,有的时候累了会去郑尘床上睡一会儿。
因为这个原因,郑尘比以往要注意清洁得多。因为祁晨月会躺在他的被子下,娇嫩白皙的肌肤会接触到他的枕头,头发会散落在床单上,所以不能不干净。
他甚至在冬天也会每天洗澡,哪怕是冒着得风寒的危险也会用冰水洗,他不想祁晨月在他的床上闻到味道。
只不过后来祁晨月发现了他用的是冷水,后头那两个侍从每次到了傍晚都会送热水进房里。
这是少爷才有的待遇,郑尘一直没法习惯,可只要想到祁晨月是为了他才吩咐的,躺在热水桶里的时候就幸福得难以用语言形容。
祁晨月是怎么知道自己用冷水洗澡的呢?是怎么知道自己平常吃饭的细节的呢?他为什么会这么照顾自己呢?
他没有别的过人之处,但感知自己是否被监视的敏感度还是有的,于是对这些疑问,他始终想不通。
可这些带着疑点的诡异之处,在他现在如梦似幻的美好生活衬托下,如同阳光底下的阴影,不仅没有让一切变得黯淡,反而衬托得光线更加明媚。
那天夜晚从柜子里出来的男人,行踪诡异而神秘,像是个奇迹。像是独属于他的神明,降落到他身边,给他暗无边际的日子带来了光明。
祁晨月来的时候,一般会检查郑尘的功课,然后跟郑尘待一会儿,各自干各自的事。
大部分时候,祁晨月会带来一些吃的东西,有的他见过,有的他闻所未闻。
今天他带来的是月饼。
“这个叫月饼,有三个馅,水果蛋黄五仁······五仁你应该不懂,买多了,你随便挑着吃吧。”
“我知道月饼。”
“哦,那看来这设定还挺常用。”祁晨月坐下,将前阵子过来时看的书按照书签接着翻开。
郑尘挑着盒子里的那些月饼,不太明白他说的“设定”是什么意思。
······祁晨月嘴里有很多词,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读书太少,所以没法理解他。哪怕是为了将来能听懂这个人说话,郑尘也没有怠慢过功课。
轻轻掰开月饼松软的表层,郑尘看向里面,动作顿了顿,然后将这个月饼递给祁晨月。
“怎么了?不喜欢蛋黄?”祁晨月扭过头来,一脸疑惑。
“你吃,这个是双蛋黄。”郑尘举着月饼说。
双蛋黄是幸运的象征,这个应该祁晨月吃。他希望这个人可以一直幸运。
自己皮糙肉厚扛打扛摔,祁晨月不一样,被椅子砸到都会痛得哭天抢地,所以他不能不幸运。
祁晨月看看郑尘,又看看月饼,神情松动了下,但还是回绝了:“我不喜欢吃这些东西,你吃吧。”
不喜欢为什么要买这么多呢?总不会是专门给他买的吧?
郑尘坐在他旁边的红木椅子上,另外拿了一块月饼吃,望向窗外圆滚滚的明月。
八月十五阖家团圆,大家基本上都会边吃月饼边赏月。但是他没有家,也吃不起月饼,所以这个节日跟他没有关系。
更准确地说,任何节日都跟他没关系。
可现在散发着果香的内馅融化在唇齿间是如此松软真实,旁边就是祁晨月,今年的八月十五突然就从普通的一天,变成中秋节了。
从今天开始,郑尘可能每年都会期待八月十五这个日子。
他看了会那明晃晃的据说有嫦娥在里面的月亮,又低头去看灯下看书的男人。
祁晨月,晨月——跟月亮一样高不可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