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他摆烂了(14)
虽然女人和小孩儿只有一个轮廓。
但晏秋却仿佛透过轮廓看到了曾经的姑姑和自己。
他把木雕捧到怀里,俯身小心地用脸颊蹭了蹭,然后无声地说道:“姑姑,我想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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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门口传来很多次敲门声,让他去吃饭,但晏秋始终没有开门。
这是他以前在傅家绝对不敢做的事情。
不过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他们大抵也是心中有愧,对于他这一“大逆不道”的行为也没有说什么。
只是把饭菜放到他门口,叮嘱他一定要吃。
晏秋没说话,也没开灯,只是借着月色继续用刻刀一点点雕着那件未完成的作品。
因为之前受过伤的缘故,晏秋刻一会儿就要休息。
直到右手因为过度使用疼痛不已,这才停了下来。
他抬手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时针已经过了十二点。
晏秋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腕,把刻刀和刻了一半的院子小心地收进背包,然后拿起背包向外走去。
此时的别墅一片安静。
因此晏秋走得很顺利。
冬日的夜晚太过寒冷,加上此时夜已深沉,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不过好在抬头依旧可以看见月亮。
月亮冷冷清清地挂在天上,刚好可以和他结伴而行。
晏秋来到火车站,买了一张去D市的火车票。
因为有些晚点,所以凌晨三点的时候他才坐上火车。
火车上的人很多,不过这个时间点大家都在睡觉,因此倒还算安静。
只是还没安静多久,就被小孩儿的啼哭声打破。
晏秋从车窗外收回目光,然后就看到自己对面坐着一对年轻的母子。
小孩儿睡在母亲身上,大概不舒服,醒过来后便开始号啕大哭。
他这一嗓子哭醒了不少的人。
周围有人不满地发出轻啧的声音。
小孩儿的母亲也紧跟着醒了过来,手忙脚乱地哄起孩子,“不哭,不哭,是不是饿了?吃点东西?”
然而小孩儿哪里会在意现在是不是哭闹的场合和时机,依旧哭个不停。
晏秋看着孩子的母亲一边低声抱歉一边压低了声音哄孩子,很快额头上就急出了汗,犹豫了一下,从包里掏出了一个梨木雕成的小老鼠递给他。
小孩儿大都喜欢玩具,因此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
拿着小老鼠“咯咯”笑了起来。
“谢谢你啊。”年轻的母亲连忙向他道谢。
晏秋摇了摇头,回道:“不客气。”
“这是你买的吗?”
“不是,是我自己做的。”
“你的手可真巧。”
“从小跟姑姑学的。”
“那你姑姑也是个很厉害的人啊。”
晏秋闻言突然沉默了下来,许久才回道:“是,她是个很厉害的人。”
晏秋说完,重新扭头看向窗外。
冬日的天空呈现出一种夹杂着冷意的墨蓝色,万里无星,孤零零地挂着一轮明月。
明月高悬,照着人间。
晏秋握着脖子上的吊坠,思绪慢慢飘回很久很久以前。
晏家重男轻女,在他们眼里儿子才是希望,女儿什么都不是,女儿就像一件商品,价高者得。
为了供儿子上学结婚,姑姑刚成年就被嫁了出去,然后用换来的彩礼将儿供入大学,结婚生子。
而姑姑则嫁给了一个二婚的农村男人,那个男人粗鲁暴力,仿佛聚集了世间所有的恶。
姑姑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婚姻,曾向父母求助,然而他们却置之不理。
姑姑彻底死心,和家中断绝了关系。
不过好在那个男人没几年就得了重病去世,姑姑便一个人守着那个院子生活。
后来晏秋出生,晏家夫妇因为怕被发现而把他送到了姑姑那里。
姑姑本来想一口回绝,可是看到他第一眼就心软了。
所以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从那之后,他便开始和姑姑一起生活。
姑姑说她当年名字都改了,就是不想再和那个家扯上一丝关系。
但是看见他的第一眼,晏秋冲她笑了一下。
姑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姑姑说他小时候爱哭,所以姑姑常会用木头雕刻各种小动物给他玩。
自己一看见姑姑刻东西,立刻就安静了。
他在那个小小的院子里玩耍,画画,识字,长大。
每天吃完饭,姑姑会牵着他的手出去散步。
他们还在路上捡到过一只刚出生的小猫,还把它带回了家。
他在那里生活了七年。
第七年他生日的第二天姑姑意外去世,父母来接他。
晏秋走的时候想把猫也带回去,然而上车前晏母却把猫一把从他怀中抢过,扔了出去。
晏秋还没来得及追,猫就受惊跑了出去。
从那以后,再也没看见过它。
随着那只猫一起离开的,似乎还有他这辈子唯一一段幸福的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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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秋被一阵阳光晃得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亮了。
周围的乘客大部分已经醒了,有的在刷视频,有的在聊天,十分热闹。
晏秋揉了揉眼睛坐直身体,昨晚就这么僵坐着睡了一夜,脖子都是疼的。
对面的年轻母亲见他醒了,热情地递给他一个面包。
晏秋没拒绝了,伸手接过,却没有吃。
女人见状,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一直戴着口罩,不闷吗?”
晏秋闻言下意识摸了摸右边的脸颊,然后摇了摇头,“还好。”
说着,他拿起面包和矿泉水找了个人少的地方随便吃了两口面包,然后把药吃了。
凉水喝得他胃有些不舒服,但晏秋也懒得理会,戴好口罩后捂着胃走了回去。
刚一坐定就听对面的女人说道:“你心可真大,手机都没拿,也不怕丢了,我看一直有人给你打电话,你快接吧。”
晏秋才发现自己把手机落在了位置上。
他从昨晚起就没怎么看过手机,一直放在兜里,应该是起身的时候不小心掉下去的。
他拿起手机点开看了一眼,没想到竟然都是陆软打来的,除了她,竟然还有傅沉泽和傅建庭。
晏秋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未接电话和未读短信。
突然想起上次自己被傅霜迟和秦暮联手捉弄,回到凌晨也没有人打过电话,看着空荡荡的屏幕,那时他想要是有一个关心他的电话就好了。
现在他不想要了,却什么都有了。
晏秋勾了勾唇角,突然有些想笑。
他曾那么努力想要得到的东西,却抵不过世间造化。
第10章 信封
“你不接电话吗?”对面的女人见他只是盯着屏幕,却始终没有动作,有些好奇地问他。
晏秋摇了摇头,取出了手机里电话卡从中间对折,接着打开窗户把电话卡扔到了外面。
然后把手机关机,随手塞到了背包的侧面。
从A市到D市足足有上千公里的距离,坐火车要几天几夜。
晏秋也不着急,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清醒过来时就找个人少的地方吃饭喝药。
这样的日子粗糙却简单,因为药里有安眠的成分,晏秋睡得不分昼夜,有时醒来还会有几分不知今夕何年之感。
也不知道在车上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几天,这天晏秋醒来后照例准备去啃几口面包然后吃药。
然而起身时不知为何,却感觉到旁边似乎有人在看着自己。
他扭过头,发现是邻座的几个男人。
见他发现了,他们立刻把头扭了过去。
晏秋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提高了些警惕。
然而就在他站在车厢空地吃饭的时候,旁边有人经过,虽然他几乎是立刻把口罩拉了起来,但那人不知是因为他脸上的疤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突然驻足多看了他两眼。
晏秋背过身把头面向窗外,捏着面包的手指慢慢收紧,虽然还没吃饱,但他却突然没了胃口。
不知为何,总有一种奇怪的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