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首辅后院种田(87)
元阿笙睁眼。
亭子里空空荡荡,只有一个顾云霁。
他脚一跺,恶狠狠地碾了碾——
“又唬我!”
顾恪决自然地帮他把大氅拿下,扬了扬眉。“哪里唬你?谁唬你了?”
他不介意在说出自己的事儿之前逗一逗小少爷。毕竟在顾恪决的往来人群中,最笨的就是顾行书,哪里有小少爷这样傻得明明白白的。
再说,他也有股子闷气。
不休就和离,也亏得是小少爷能想出来这个主意。
元阿笙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仰头:“你一直在这儿?”
顾恪决拢着小少爷的大氅放在榻上。边道:“吃完朝食后来的。”
元阿笙一眼扫见桌子上的笔墨纸张,看着像是在练字。“那你之前就没有人来过?”
顾恪决坐在小榻上。
手抵着自己的下巴,仔细瞧着小少爷那股郁闷愤怒又发泄不了的模样。
嗯……或许他当时听到小少爷要走的消息就是这样的。
“有……”见小少爷迫不及待得身子不自己地往他这边倾,顾恪决眼里笑意点点,“倒是没有。”
元阿笙一恼,巴掌给他糊过去。“到底有没有!”
顾恪决接住,握了一掌心细腻的软肉。
他晃了晃小少爷的手,道:“没有。”
“我又被骗了!”
元阿笙猛地抽回自己的爪子。
“这个糟老头子,唬我好玩儿吗!
“阿笙没说,他骗你什么了,我帮你出出主意。”顾恪决慢慢撑着头半阖着眼,有些昏昏欲睡。
昨天忙了一天,晚上又照顾阿笙。
今早回去收拾了会儿,他便带上给阿笙准备的练字的东西过来了。
元阿笙却是沉浸在自己的愤怒之中,没听见顾恪决的话。只自顾自地撕扯着随手抓起的衣摆,咬牙切齿。
“不要脸!”
“骗人精!”
“口味重!”
“老古板!”
“狗夫子!”
“怪说不得一大把年纪了还娶妾!没个儿女,准是外面说的不行。”
顾恪决悄然睁眼。
深邃的眸子一眨不眨落在小少爷身上。他举起茶杯,稍稍抿了一口。
元阿笙脖子忽然泛冷。
他缩了缩,继而脑子转得飞快。
不让他走。
不走,好啊!那就比谁命长。
等老头七十,自己也才不到四十。四十,四十也比现在的顾老头年轻多了。
到时候——
“等老头什么时候去了,我这后半辈子岂不是嘿嘿嘿嘿……”
顾恪决茶一放。
瞬间将人逮到了自己腿上。
“你干嘛!”元阿笙一惊。
后臀挨着顾恪决的腿时,立马弹了一下。
顾恪决圈住人,将小少爷的两只爪子收拢捏在手中。他悠悠哉哉道:“阿笙啊,也想抄书?”
“松开!”
元阿笙低头,脑门往顾恪决的额头上撞。
顾恪决不闪不躲,有一搭没一搭问:“想抄几遍?”
“顾云霁!”
“你以为你是那糟老头子啊!”元阿笙像一条被束缚的鱼,翻都翻腾不起来。
顾恪决沉默。
他盯着小少爷那双急切泛红的眼,忽然又有些舍不得。
“小少爷,究竟是谁告诉你我老了?”
元阿笙磨牙,一口往他肩膀上咬。“还有谁!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顾恪决侧头,下巴搁在小少爷的青丝上,困顿地眯了眯眼。“是吗?”
“不然呢!”吼完,元阿笙瞳孔骤缩,猛然抬起头。
“等会玩儿!”
“你、你你你……”
顾恪决倏尔展颜。“我什么?”
他只觉怀中人从一个软糯的兔子变成了木头,不动了。
“你是顾恪决!”
元阿笙死死盯着他的脸,几乎破音。
顾恪决松开小少爷的手腕,将人微凉的手捂在掌心。“我不是顾云霁吗?”
“我我、你、我……顾云霁!”
“呜!”
元阿笙语言系统出现了混乱,他身子一缩,此时唯一的想法就是快跑。
可身子跑不动,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将脸藏进了此刻唯一能藏的地方——那就是顾恪决的颈窝。
顾恪决唇角微掀。
“阿笙困了?”
元阿笙不答。
松木雪香近在咫尺,元阿笙捂得自己唯一露出了的耳朵红了个透。
怎么会是这样!
顾恪决就是顾云霁,顾云霁就是顾恪决!
为什么他始终都没有发现,为什么他在顾云霁的面前说了这么多顾恪决的坏话。为什么他还写了休书、和离书……
元阿笙就差把自己蜷成个螺了。
要是有个缝缝就好了。他钻进去!再埋了土,压得严严实实,就不用浑身爬了蚂蚁似的还坐在男人腿上无可奈何,无力挽救,无颜面对。
炭火燃烧,星星点点。
元阿笙的耳边只有自己心如擂鼓的声音,以及耳侧不可忽视的呼吸声。
困了是吧。
是的,他困了。
许久没有等到回应,顾恪决嘴角含笑,放心地抱着人闭上眼睛。
“阿笙睡着了?”
顾恪决的话越说越含糊,“我也困了。”
元阿笙一惊。
顾恪决不容他开口,道:“昨天知道阿笙病了,连夜忙完了又赶回来。昨晚阿笙又发热……”
“我累了,阿笙。”
他拢紧了人,将下巴搁在小少爷的脖颈。“好困。”
他说完,容自己沉入了睡梦中。
他知道,阿笙不会在走的。
元阿笙也确实不敢再动。他颓然地抵着顾恪决的肩膀,沉默着将顾恪决与顾云霁的事情,一点一点理出来。
他从元家醒来,没三天,他被送来了顾府。
这三天之内,他迅速如豆儿搜集顾府的消息。
然后他就知道了:顾恪决五十二,是个老头子,无妻无子。但是官至首辅,权力颇大。是大燕朝第一个公开娶男妾的官员。
除此之外,就是顾家人丁简单,这老头子……
元阿笙狠狠闭了下眼睛。
眼皮挨着男人肩膀上的衣料,他不能再清楚地感受到下面宽阔的肩膀和结实的肌肉。
这男人只有一个弟弟,具体是鸿胪寺的什么官儿。
其余的消息便没有了。
他当然没有只听豆儿的话。
他东拼西凑,后头又被元家主母叫到跟前。只记得他当时反复叮嘱自己,好好伺候首辅大人。
说什么他年纪是比你大不少,但是年纪大的会体贴人。
就这模棱两可的一句话。又再次误导了他。
他哪里知道,这里的年纪大也就二十多。而非他所认为的四五十。
加之对首辅这个名号的第一印象,各方因素齐齐往他脑子里一堆。
顾恪决是老头。
就彻彻底底在他心底画上了等号。
这才有了前面的事儿。
可到了这里,明明顾恪决可以直接说他就是顾恪决的,非说自己是顾云霁……
元阿笙咬住自己的腮帮子磨了磨,表情破碎。
好像不对!
顾恪决说过他是顾恪决。或者说他从来都没遮掩过他是顾恪决的事儿。
不然怎么会他前天才说了小鸡,第二天就送来了?
为什么生病过来的次次都是他?
为什么他会那么忙?为什么他能自由出入一个首辅的书房!
是他自己傻啊……
怎么能这么笨呢!
第48章
等把一切都想明白, 元阿笙已经彻底放弃了挣扎。
“要杀要剐,随你。”
他下了巨大的决心,说出了这句话。可半晌也没听见顾云霁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