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首辅后院种田(73)
元阿笙厚着脸皮几下端着凳子去了炭盆边。与铺着厚实垫子的小榻,也就隔了一个炭盆。
凳子矮,坐下去的时候稍稍弯下腰,膝盖已经能抵着自己胸口了。
元阿笙扒拉开裹得严实的大氅,将里面打着呼噜的猫儿露出来。
顾恪决知道他现在还别扭着。只装作不经意地看他一眼,转而将目光放在自己书上。
炭火“哔啵”,加上几面厚实的帘子,这小小的亭子里不一会儿就暖和了。
元阿笙解下自己的大氅。看看已经占满了自己怀中的猫儿,又看看顾云霁那边还有一大片空隙的位置。
他悄悄挪着,将大氅放在了上面。
头一缩,屏息等待。
本以为顾云霁会说几句,可低头等了半晌也没有等到。
他抬头。
人已经睡着了。
顾恪决单手撑着额头,垂下来的睫毛一动不动。
这么累吗?
元阿笙抿了抿唇。仔细端详着他的脸。
皮肤白得很,是常年不见光的冷白。应该是一直窝在屋子里处理事情,所以才捂出这么一身好皮肤。
不过这样,他眼底的青色就更明显了。
哎!年纪轻轻,这么消耗下去,可不是个办法啊。
不对!
这关他什么事儿!
元阿笙甩了甩脑袋。
他杵着下巴,先是时不时假装扫他一眼,然后见人不动,愈发放肆地瞅着他看。
啧啧,真真是一张极好的脸皮。
“咪呜。”云团被暖得舒服地动了动,低低地叫了一声。
元阿笙立即将手盖在它头顶,轻轻地从头顺到尾巴。
万籁俱静。
猫儿呼噜呼噜的声音愈发催人入眠。
元阿笙看着看着,捂住鼻头轻轻打了一个呵欠。身子往侧边的矮桌子上一趴,合眼打盹。
大冬天的,最适合在暖屋子里睡觉了。
不知多久,湖水起了一丝丝的涟漪。不过片刻,那鱼钩上的鱼儿又跑了去。
顾恪决悄然睁眼。
“阿笙。”他轻唤。
小少爷近在咫尺,趴在桌子上睡得不成行。腮帮子压在手臂被挤得变形,嘴巴也微微张开。能看到一点点白牙齿。
长发散了,几缕凌乱的交织,糊在他脸上。
他不适地皱了皱鼻头。
看得顾恪决又是一笑。
顾恪决抓起身旁的大氅,绕过桌子,轻轻给人披上。
随后将他身上的猫儿抱下来放在小榻一角。
云团睁眼。见是顾恪决,低低的“咪呜”一声,蹭了蹭他的手臂又睡了去。
猫儿好了,顾恪决再回来抱人。
小少爷轻,托着腿弯跟背脊微微一使劲儿,人便靠在了自己身上。
顾恪决将他放在小榻。
自己则坐在那小凳子上,又给炭盆里添了些炭。
冬日里,在寒冷的室外若是有一个温暖的地方,那绝对是大多数动物的心之所向。
帘子忽然动了几下,一只白色的毛爪子伸了进来。
掏了掏,随后帘子被拱起。
顾恪决怕冷风漏进来,他起身去拉开了一点。
“咪呜。”脑门儿没了阻力,胖胖的大橘猫仰头。见是自己干爹,娇滴滴地冲着顾恪决叫了一声。
顾恪决放低声音。“进来。”
胖橘猫就地一滚,轱辘了几圈后在炭盆边翻开了肚皮。然后虎头虎脑地望着顾恪决。
顾恪决不为所动。
他将帘子放下,又好好检查了各处是不是漏风。
这边刚坐回去,帘子又被顶开。
先是一只狗头,然后是鸡头。
顾恪决面无表情。
“嗷~”
没叫出来,大狼青便被捏住了狗嘴。
顾恪决弹了下它趴下去的毛耳朵,威胁道:“叫就出去。”
“嘤~”狼青爪子捂嘴。
猫狗都熟悉,唯有阿笙养的那只鸡。
已经大了一点的小公鸡紧紧扣住自己已经长好了的翅膀。然后目不斜视地路过小榻,独自一鸡蹲在了最边上的炉子旁。
顾恪决扫过里面呼呼大睡的猫狗鸡,摇头笑了笑。
栖迟院里虽然暖和,但也冷清。在那边,难生出几分困意。
不过这会儿,他是真的有些困了。
挨个儿确认了这些动物不会吵到小少爷,顾恪决随后也撑着头闭上眼睛。
不过睡着之前,他难得又想到了自己与阿笙的事儿。
他刚刚并未睡,只是看阿笙不自在才出此下策。不过看阿笙的迷糊样子,现下怕是能拖着就拖着。
总不能一直这样。
最迟等年末,他把所有的事儿处理完了之后。要是阿笙还不来找他,他就自己说了。
不过到时候就得防着阿笙跑了。
*
元阿笙舒舒服服睡了半个时辰,除了床有点小,其他都好。
他嘟噜着模糊不清的话,抻着胳膊伸了个懒腰。
顾恪决支着头,正好对着他。
阿笙腰细,即便是穿着保暖的棉衣,那一截腰也明晃晃的。该补一补。
顾恪决在人察觉之前先一步移开眼。
几乎下一瞬,元阿笙注意到凳子上的顾恪决。
“我怎么睡这儿了?!”
他立马掀开了大氅,脚落地。
顾恪决:“你自己睡的。”
“你唬我?”
“不信,你问猫儿。”
“呵呵,我信你个鬼!”
“嘤嘤~”见元阿笙醒了,大狼青顿时欢喜摇尾巴。
“顾云霁,怎么有大狗!”元阿笙猛地跳上了软塌。
顾云霁扫了狗一眼。“趴远些。”
“呜……”狼青匍匐在地,双抓伸在前头,大脑袋搁在上面。眼里是显而易见的委屈。
顾恪决起身。“不怕。”
“怕!”元阿笙拢过大氅将自己裹成一团。
“好。”顾恪决拿着凳子,坐在床榻边。将小少爷与狼青隔开。“这样呢?”
元阿笙侧头。
入眼的是顾恪决的身子,要偏了偏才看到趴在他另一侧的狗。
元阿笙勉强点点头。
顾恪决温声:“他进来烤个火,谢谢阿笙体谅。”
元阿笙别过头,留他一个后脑勺。
“甭夸我。”
“阿笙说什么就是什么。”顾恪决眉染笑意,“之前阿笙说了要练字,不知还作数吗?”
“怎么不作数!”元阿笙鼓着大眼睛盯着他。
怕他反悔,积极异常。
他认字儿不全,练字也是认字。要是之后出去了,不识字儿怕是连契书都看不懂。
“嗯,好。”
“那再过几天,我们就开始。”
“你不忙了?”
“等到了年末了,就不忙了。”
*
十月二十七,连下了两天的雪停了。
顾府冷清,但是外面肯定热闹。
自从蛊虫那事儿之后,元阿笙已经很久没有出去了。难得的,这一次问了主院那边,可以出了。
不过鉴于上次的事儿,元阿笙把大氅的帽子一盖,照样没有几人能认出来。
至于豆儿、阿饼、阿团,他还没说呢,几人就往自己的脸上抹了锅底灰。
元阿笙看着他们黑黢黢的脸,好笑道:“你们这不是更加惹人注意。”
“是啊。”
“对诶!”
阿饼被自家兄弟脸上的两团黑逗笑。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从。他们一定是跟着少爷久了,才变得这般傻。
“放心,既然老顾能让我们出去,那肯定是心里有底的。”
“我遮一遮就行了,你们随意便好。”
“是。”
*
京城坊市分东西。
东边东杏街,西边西平街,都是开店做生意的地方。
只不过西边离当官们住的地方近一些。卖的东西多有精致贵重些的,东边则相反。元家就在东杏街不远,过去得花不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