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白月光真不错(155)
又不全是苍白,而是呈现出一种名贵瓷器般的冷白,宽大的王袍和红色披风在他稚嫩的脸上映出一点点淡绯——倒真像是迎风怒放的切利克利蔷薇花。
黑发黑瞳,带有古代地球东方血统的面容特征,斯里兰星系的大贵族以美貌著称于星际。
小皇帝正处在雌雄莫辨的少年时期,目光却带着足以令常人背脊发凉的寒意。
这种矛盾的特质经年累月,在他身上竟然达到某种奇异的平衡。
上一个这么“早慧”的,是十五岁的诺兰侯爵。
斯里兰已经完全进入冬季,花园被特殊的生态系统“创世纪”养护着,是皇宫最温暖潮湿的地方,蔷薇丛开得灿若云烟。
楚明远的靴子刚踏上花园的青石板路,一抹亮眼的银白就从瀑布间晃过。
他没再往前走,而是站定在那块青石板上,怔怔地望着前方。
听说鲛人习性亲水,但宫里的几处温泉汤池南若瑜一个都不喜欢,只喜欢来这里。
皇宫花园几经翻修,最后一次修缮的设计者是穆夫人。在斯里兰领主的授意下,穆燕茴扩建皇宫花园,引入上万种珍稀植物,并首次运用了气象学中最先进的、名为“创世纪”的生态系统。
过去时寒很喜欢这里,曾经想在山庄里也搞一个类似的,最后不知为何作罢了。
南若瑜身后跟着一串侍从官,每人手里都拖举着一只纯金的托盘,上面摆一个——小龙人手办。
楚明远:“……”
芈副队躬身在他耳畔小声解释道:“南先生不管到哪儿都必须带着这几个手办,属下派人跟着他不让他乱跑,顺便……”顺便替他拿着。
六个,一个都不能少,怪累的。
“这种小事不必跟孤汇报。”楚明远面无表情说。
副队讷讷道:“哦。”可我看你好像很好奇的样子。
只是后半句他并不感说出口。
楚明远微不可察地叹出一口气。
芈副队知道小主人今天心情不错,不然不会来皇宫花园——前几天都只是在监控里看两眼就关闭了。
他们早就通过德卢斯军校将鲛人的习性摸得一清二楚。
虽说是为了确保临时指挥官的忠诚,但小皇帝把南若瑜“关”在皇宫,有没有一点别的心思还真不好说。
毕竟这位新公民是靠着“刷脸”才入了斯里兰籍的。
楚明远没有限制南若瑜的自由,除了军机重地和他的书房以外,皇宫里任意一个角落他都能去。
宫人早就提前接到通知,也不会一惊一乍。
这是时寒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南若瑜认识了切利克利蔷薇花,还获得了它的种子,吃到了时寒喜欢吃的食物,还跟御厨学了几道宫廷菜。
他走在时寒走过的路上,想象着对方从前每一次路过这里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南若瑜甚至从几名宫人那里听到过一些侯爵的旧事。
悲催的是,宫人们的八卦之心和普通老百姓并无不同——大贵族和灰画家的神仙爱情洗脑包广为流传。
还在战场的时寒,完全不知道自己又进了几趟小黑本。
鲛人的天(游)真(手)烂(好)漫(闲),无一不显示出他和诺兰侯爵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时寒是骄傲的烈日,而南若瑜是清冷的月光。
但对楚明远来说,这并不重要。
龙骑穿着耀眼的银色盔甲,南若瑜很快就发现了他们。
他没有绕开,而是径直往楚明远的方向走来,那一抹银白在绿荫中穿梭,脚步轻快。
一阵金属铠甲碰撞的细碎声响起,龙骑上前一步,挡在小皇帝的面前,同时将手臂上的爆能枪“咔”地一声上膛!
“芈宿,让开。”身后的小皇帝冷声道:“让他到孤面前来。”
南若瑜并没有因为赤|裸裸的威胁而停下脚步,他身后六名托着小龙人的侍从却远远地留在了原地。
南若瑜回头看了一眼,见小龙人没有跟上,脚步就慢下来,脸上显出几分犹豫。
南若瑜自己主动同意到皇宫来的,他需要获取一些和时寒有关的资料。
虽然直接问也能得到答案,但时寒未必肯配合,多半要讨价还价,让南若瑜用什么来“交换”。
鲛人才不要跟他答案换答案,南若瑜还想借此机会看看他的成长环境。
韩厉教授对此颇有微词——他之前批假的期间没把鲛人做鱼质的时间算进来。
德卢斯军校进入期末考试周,蝴蝶模型的第五研究阶段也即将收尾,南若瑜却在这时候被限制了鱼身自由。
但是没办法,星域过于广阔,军校的学生来自各个星系,万一家中发生什么急事,光是往返就要花半个月时间,随便折腾几次,几个月就过去了。
特殊事项特殊申请,南若瑜一本正经地写了个请假申请,表示因为星系外交形势严峻,自己作为鱼质暂时无法回学校上课,实验依然远程进行。
韩厉也只得同意。
南若瑜在离楚明远五米远的距离站住了脚步。
龙骑虽然让到了一边,臂铠上的爆能枪却一直没有收起。
是威胁,也是恐吓。
更是职责所在。
瀑布流水声潺潺,空气中都是湿润干净的水汽。
小皇帝还需要抬起头来才能对上南若瑜的目光。
点墨般的瞳仁紧盯着那张脸,楚明远声音轻得好似不忍惊动一场梦:
“南若瑜,叫孤的名字。”
龙骑:“?!”
南若瑜:“……”
叔侄俩好像都有喜欢让人叫大名的癖好。
南若瑜扫了一眼震惊到盔甲眼灯都亮了的龙骑,破天荒地配合了一次:“楚明远。”
鲛人以旁观者的身份自居,小世界的悲欢离合与一条鱼无关,他的态度是冷静而疏离的,语气也一样。
清冷空灵的声音将楚明远从梦中惊醒,小皇帝深深地皱起眉头,稚嫩的脸上又端起了戒备。
自楚明远记事起,挑拨他和摄政王关系的人就从没间断过。
时寒或许是知道的,只是假装不知道。可不管外面的闲言碎语如何,他从不解释任何一句,也从不因此给予楚明远一分温情,冷酷得仿佛谋权篡位的预言马上就会成真。
楚明远惧怕他,可小孩子又能做什么呢,因此经常闹脾气甩脸子——严肃的事他也不敢闹,尽挑着一些鸡毛蒜皮的事。
时寒从来不惯着他,帝王的自尊心被佞臣一遍遍搓磨,直到那个为他遮风挡雨的人战死的消息传回金都。
那是春天悄然离去,入夏的第一场雨来临时。
一夜之间,金都挂上惨白的灵幡,从高空俯瞰,就像下了满城的雪。
微风将瀑布的水汽和花香吹向他们,楚明远回过神来,视线落到了后面那一排“耀武扬威”的小龙人上。
看了不到两秒钟,南若瑜身形一晃,严严实实地挡住他的视线。只见鲛人蹙起匀长的眉毛,警惕道:“我的。”
不给你。
楚明远:“……”
“孤一岁就不玩娃娃了,你怎么这么幼稚。”
楚明远抿紧嘴,顿了顿后,问他:“孤强行把你扣留在这儿,你生气吗?”
南若瑜摇摇头:“我去了只会让他分心。”
他温和的目光顺着楚明远的视线看向身后的那一排小龙人,低声说道:“我在这里,他就一定会回来。”
他说得那么笃定,楚明远的心脏蓦地揪紧,像针尖扎在上面一样,疼得指尖微微颤栗。
曾经也有一个人这样保护着楚明远。只要那名孩子还坐在龙椅上,无论他在外经历多少血雨腥风,都一定会赶回来守着他。
南若瑜说:“总有一天,我会陪他上战场,成为他的骄傲。”
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小皇帝脸色瞬间沉下来。
漫天的瀑布水汽,仿佛随时能凝结成雪花。
“不……”楚明远后退小半步,“孤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