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法医小姐(251)
“没事吧?”
感受到了爱人的注视,宋余杭这才回过神来,放开她的手指,也没留意到底尝没尝出来血腥味,就要去给她拿创口贴。
林厌把人拉住,唇角微微翘起了弧度,神情傲娇,语气微嗔。
“回来,不用了,我哪有那么脆弱。”
宋余杭茫然:“啊?”
她晃了晃白皙的手指。
“看清楚,没伤口,真是的,自己舔了都没尝出来血腥味吗?刀快可是我收手更……”
她话还未说完,宋余杭一直在瞅着她。
那眼神盛满了柔情,又有些说不出的心疼。
“真想学吗?”
林厌的声音逐渐低下去:“嗯……”
宋余杭回转身,抱住她腰,把人推到了灶台前,和她一起伸出双手洗手。
她的手掌宽大,足以包裹住她。
绵密的泡沫在掌心溢开,涂满了手心手背。
林厌唇角逐渐浮起了愉悦的笑意。
等她手上的泡沫清洗干净,宋余杭重新把案板放好,又取出了一根洗好的红萝卜。
林厌先握着那刀,她就轻轻覆在了她的手背上,另一只手也如法炮制。
“像这样,从这里切,不容易滑……”
宋余杭手把手教她,一边说一边做,耐心、细致、又专注。
林厌学的很认真,头也没抬,顺着她的力道切了一刀又一刀。
“是这样吗?”
窗外向日葵欣欣向荣。
她的侧脸白皙如玉,隐约可见血管,唯独眼角上那一颗泪痣灼灼生艳。
与其说是泪痣,倒不如说是卧底生涯留给她的伤疤。
那是林厌自己拿铁丝烫上去的。
为了能百分百伪装成裴锦红,为了行动成功,也为了自身安全,她牺牲了太多东西,包括自己从前引以为傲的容貌也做了微整。宋余杭再三强调,自己不介意这些,她仍是在出院前整回来了。
当时的林厌坐在病床上,穿着蓝白病号服,微微笑了笑,笑容是那么苍白无力。
她是这么说的:“从前我很不喜欢林厌这个身份,想尽办法也要逃离它,这是唯一一次,我这么渴望生活在阳光下,用林厌这个名字和你厮守一生。”
宋余杭心疼到无以复加,但也尊重她的任何决定,手术成功了,只是这个烫上去的疤,由于当时戳得太深了,伤口又有感染,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
她看着看着,鬼使神差般地轻轻摸了一下,感受到指尖凹凸不平的触感,张了张嘴。
“疼吗?”
林厌以为她在问刚刚切到手指的事,头也没抬:“没事,早就不疼了。”
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失了力道。
她错愕抬头,就跌进了一双浅棕色的瞳仁里。
自从卧底回来后,她总是用这种眼神来看她。
宋余杭的眼睛会说话,盛满了星辰大海,林厌的一举一动,都会溢出爱来。
她总有一种错觉,无论她要她去做什么,哪怕是去死,她也甘之如饴。
林厌满心跳跃的都是欢喜,与此同时,她又有一种隐秘的慌张。
自己何德何能配的上这样的爱呢?
不是都说,好马配好鞍,保姆只能配保安吗?
像自己这样满身淤泥的人,其实也配不上这样盛大且真挚的爱意。
四目相对。
宋余杭读懂了她的心思。
没有什么能瞒过她的眼睛。
她轻轻抚摸着那颗凸起来的伤疤,嗓音放得轻,因此有些哑。
“林厌,我们结婚吧,我想给你一个家。”
一个足以让她忘掉现在所有不安定的想法的家,仪式感倒还是其次的。
她想让她有安全感,让这双眼睛不再惊,不再苦,不再哭,不再惊慌失措,不再妄自菲薄。
她值得这世上最美好的一切。
切好的萝卜滚到了地上。
林厌半天没回答,眼眶红了,张了张嘴。
宋余杭紧张地看着她的一颦一蹙,一举一动。
“我……”她刚吐出一个单音节。
电视机响了,轻松愉悦的早间音乐被实时新闻取代。
“日前,滨海省高级人民法院公开宣判原省委常委、政法委副书记、省公安厅厅长赵俊峰涉黑案。被告人赵俊峰以贪污受贿罪、包庇纵容黑社会性质组织罪、滥用职权罪等十项罪名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没收全部个人财产违法所得。赵俊峰当庭表示服从判决,不再上诉。”
电视机里女主持人鲜艳的嘴在一开一阖,屏幕上放出了他的照片,以及一段视频。
年过花甲的老人须发皆白,穿着囚服,佝偻着腰,对着镜头道歉。
宋余杭扶着林厌腰的手慢慢滑落了下来。
女主持人又从桌上拿过了一张新闻稿,抬起头来慷慨陈词,义愤填膺。
“对同案的原滨海省禁毒局局长胡森吉、滨海省公安厅刑侦总队副队长聂斌、江城市公安局副局长李威、江城市公安局技侦科网安大队技术员郑成睿等十人分别被判处无期徒刑至有期徒刑十五年不等。”
“至此,滨海省建省以来最大的一起涉黑案宣布告破,包括黑社会组织在内的256人获刑,其头目林觉水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并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原来内鬼不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人。
怪不得她这么多年来一直追寻真相无果。
直到此刻,林厌才恍惚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她眼眶发烫,微微仰起了头,泪水就滑落了下来。
宋余杭把人拥进怀里,林厌在她怀中微微颤抖着,咬紧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后脑勺,眼神也略微有些怅然,看向了院外的向日葵,又亲了亲她的额头。
“没关系的,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哭什么……我应该……笑才是。”
她埋首在她怀里,唇角挂着笑,努力让自己开心起来,泪却越涌越多,最终抱着她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起来。
***
判决书下来之后,赵俊峰便被移送到了滨海省监狱正式服刑。
宋余杭陪师母去看过他。
两个人忐忑不安地在门外侯着。
“赵俊峰,有人来看你了。”
铁门咣当一声打开了,穿着“斑马服”,两鬓斑白的老人佝偻着背,走了出来。
他猛地一抬头,见是她们,身子微微一震,颤抖着嘴唇,腕上戴着手铐,转身就走。
“不见,不见……”
他嘴里振振有词。
未等宋余杭有所动作,她师母已经扑了上去,拍打着玻璃窗。
“老赵,老赵……”
那一丝微弱的呼唤终是通过扩音器传了出来。
赵俊峰顿住脚步,仍是没回头。
“回去吧……”
他艰难启口,转身欲走。
宋余杭也走近了一步:“师……”
话刚出口,她咬牙,飞快改了口:“你的判决已经下来了,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
老人也趴在玻璃上,看着他的背影泣不成声。
这啜泣声仿佛就是对他的谴责。
赵俊峰使劲扣着手,掐红了虎口,最终还是把手铐往里缩了缩,藏进袖管里,转过身来,和自己的爱人隔窗相望。
老人捂着唇,老泪纵横。
宋余杭扶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替她顺气。
赵俊峰步履蹒跚地慢慢走了过来,手指抚摸着窗户,仿佛就能摸到她花白的发。
也许是连日来没休息好,他的眼睛很红,嗓子有些哑。
“回去吧啊,好好照顾自己,药按时吃,及时去复查。”
“上次托余杭给你带的衣服都收到了吧,还缺什么,告诉我,我下次来拿给你。”
赵俊峰笑了,他一动腕上的手铐就哗啦作响。
“还想吃一口你包的饺子,白菜馅的。”
“哎,好,好,等你回来,包给你吃,我知道的,皮要薄,馅要多,只吃瘦的不吃肥的嘛。”
老人含泪应了,又拿了一些保暖防寒的衣物给他,事无巨细叮嘱着。
“天冷了,你的老寒腿,我给你带了膏药。”
“还有保暖衣,穿在里面,暖和。”
“棉拖带了两双,换着穿。”
“洗漱用品也带了点,不够的话,你就托人捎信来。”
赵俊峰本以为她会问自己为什么会进来的,结果只字未提,只是一个劲儿要他照顾好身体,未免微微红了眼眶。
他退后一步,短短数月,已经苍老了太多,身子摇摇欲坠,手也开始发抖了。
“我知道的……你也回去吧,别让人笑话。”
探视时间快到了,狱警也开始催促。
老人几乎快瘫软在地,全靠宋余杭扶着。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动动唇:“这些事都是我一个人做的,和她没有关系,你要是得空,就替我去看看她。”
宋余杭不答,赵俊峰唇角浮起了一丝讽刺的笑意,摇摇头,转身欲走。
事到如今,他又有什么资格请求她做任何事呢。
宋余杭把老人交给了一旁守候着的狱警先扶着,凑近了麦克风,沉声道。
“我会的,毕竟饺子我也没少吃,不过,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她目光犀利如剑,死死盯着他的背影,期望一个转身或者回答。
赵俊峰苦笑了一下,抬脚继续往前走。
宋余杭紧紧攥着拳头,指骨泛了白。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跟我说了什么吗?”
时光倒回去她十八岁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