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法医小姐(211)
虽然这点力气聊胜于无,但宋余杭却大松了一口气,背着她小心翼翼地从低洼处下了水,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对岸走。
石头湿滑,长满青苔,再加上下过雨的河水暴涨,不时从上流飘来些树枝杂物。
宋余杭走得举步维艰,又要分心护着她,好几次呛了水,却还是稳稳地把她背在了背上。
林厌恍惚之中,似又浮沉在了深海里,那类似的寂静与窒息又笼罩了她。
唯一的热源来源于身前的人,林厌不得不紧紧攥着她的衣服,烧糊涂了,嘴里振振有词,眼角滚出了泪珠。
“宋余杭、余杭……”
宋余杭好不容易跋涉到了对岸,把人放了下来,伸手摸她额头,却听她在呢喃着什么,凑近了一听却是自己名字,顿时浑身一震,晃着她的肩膀。
“你说什么?!你叫我什么?!林厌,林厌是你吗?!再叫我一次,叫我一次!”
在她近乎执拗的要求下,林厌缓缓睁开了眼,看清她的脸时,神情却又恢复了惯常的冷漠和戒备,往后缩着。
“你……你想干嘛?”
她烧得糊里糊涂,口齿不清,却还牢牢记得要伪装自己。
多一个人知道她的身份,就多一个人危险。
宋余杭再也顾不上许多,一把把人拦腰抱了起来。
林厌挣扎,用舌头抵住牙关来保持神智清醒。
“干……干什么?”
“闭嘴!”
宋余杭怒气冲冲地踹开了木屋的大门,一股陈年腐木的气息扑面而来。
好在里面是干的,还有一张仅容一人栖身的小床,大概是护林员巡逻时的临时居所吧。
她把人放上去,就着这个无处可躲的姿势,抬起了她的下巴,逼她看向自己。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你究竟是谁?刚刚叫我什么?”
林厌烧得迷迷糊糊,只顾摇头。
宋余杭捧着她的脸,逐渐红了眼眶,手指抚上她眼角的泪痣,是真的。
掌心掠过她纤长的睫毛,这双含情眼,也是真的。
她哆嗦着嘴唇,浑身颤抖,像个丧失了理智的疯子一般迫切想要追寻一个答案,于是咬紧牙关,撕开了她的衣服。
“刺啦——”一声脆响,唤回了林厌为数不多的理智,她眼角蓦地滚出泪来,往外推着她,抱住了自己的肩头。
“不……不要……我不是……不是……”
窗外一道闪电照亮了她流着泪的眉眼。
看着她这幅泫然欲泣衣衫不整的模样,她今晚又何尝不是个罪犯呢。
宋余杭心如刀绞,无力地垂下了指尖,哑着嗓子道。
“对不起,唐突了。”
她看着她湿漉漉的发,以及紧紧贴在身上的单薄衣服,转开了视线。
“不过,我觉得你还是把湿衣服脱下来比较好,这里有被子,干净的,我去外面找点东西生火,你……自己脱。”
她说着,从床上摸到有点潮的被子想要递给她。
林厌往后瑟缩了一下,那个战战兢兢的表情又让她心底一痛。
宋余杭把被子放在她身边,起身推门而出,去周围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木柴。
等她捡完回来,又在门口淋着雨等了一会儿,听见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归于平静,这才敲了敲门给她个提示,随后推门进去。
林厌抱膝缩在被子里,旁边放着湿衣服。
宋余杭走过去捣鼓火盆,所幸房背后的木柴还有些是干的,钻木取火很快就冒出了火星,她把干草放进了柴堆里。
不一会儿,熊熊的火苗腾了起来。
林厌看着她拿走了自己的衣服,在火盆旁边用木头搭了个架子烤着,喉头微动,但终是什么都没说。
做完这一切,宋余杭拨弄着火星,没抬头。
“你睡会儿吧,还在发烧。”
林厌哪敢睡啊,再害怕睡着又说出了什么话惹来她的怀疑,尽管,她已经疲累到连眼睛都睁不开的程度,更遑论还发着高烧。
这屋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还有烧水的铁罐子。林厌迷迷糊糊看着她出去,回来把什么架上了火堆,不一会儿,屋里响起了咕嘟咕嘟烧水的声音。
她就枕着这人间烟火声,看着火堆旁边她的眉眼逐渐模糊不清,最终彻底昏睡了过去。
宋余杭起身,把人扶正躺好,替她掖了掖被子,正巧水开,她端了下来拿去溪水里冰了冰,回来吹了又吹才把人扶起来小口小口地喂她喝。
林厌吞咽着这温热的水流,直觉得缓解了嗓子眼里的焦渴,整个人也暖和了许多。
她喝得未免有些着急,咳了几声,水珠从唇角滑落,宋余杭拿手背替她揩掉了,放下水罐,把人躺平放好。
“睡吧。”
她听见她在耳边轻轻说着,林厌想回答些什么,却是虚弱到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她迷迷糊糊睁眼,就看见宋余杭把沾了水的湿帕子轻轻贴上了她的额头。
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林厌再也支撑不住,彻底被倦意拉入了黑暗里。
等她睡着后,宋余杭也没闲着,下过雨的丛林又湿又冷,她得保证火堆彻夜不息,用来保持这屋里的温度,还得隔一会儿就出去一趟洗洗帕子,替她敷着额头降温。
到了后半夜,林厌的脸没有那么红了,体温逐渐趋于正常。
宋余杭这才放下心来,靠着床边坐了下来,揉了揉鼻子打了个喷嚏。
她看看她睡得正香,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举起了胳膊,脱了衣服扔到火堆边烤着,只穿了一件黑色背心盘腿坐在地上。
林厌其实睡得没有那么沉,一来她在进进出出,二来外面雨急风骤,三来她替自己清洗伤口的时候就已经半梦半醒了。
强忍着没开口只是不知道说些什么,于是也就索性一直睡下去了。
直到此刻被她一个喷嚏惊醒,随后看见她脱了衣服坐下来,背对着她,露出了修长又有力的臂膀,以及完美的肩颈肌肉线条。
林厌难免流连地多看了几眼。
宋余杭闻所未闻,从换下来的衣服兜里摸出了一枚亮闪闪的戒指。
打架的时候怕弄丢就摘了。
宋余杭摩挲着这枚钻戒,在想事情,想林厌和裴锦红,一会儿是林厌冲她笑,一会又是裴锦红冷漠又充满敌意的表情。
她的理智和感情就这样被撕扯着,搅得她的心底一团乱麻。
林厌死了,她亲眼见过她的尸体,不会错。
可是裴锦红却出现了,一个长相性情都酷似她的人,除了发色不一样,眼角的那颗泪痣,身上的疤痕,林厌有的她都有。
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巧合吗?
宋余杭把头埋进了自己臂弯里,头一次开始犹疑不定了。
林厌是躺着的,可是自从她拿出来那枚钻戒的时候就开始不淡定了。
背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
她醒了。
宋余杭依旧没动,从臂弯里抬起头,摩挲着那枚戒指,抿着唇角,眼眶微红。
林厌偏头看她,哑着嗓子说。
“你……结婚了?”
宋余杭回过神来,把戒指戴进无名指里。
“嗯。”
林厌心酸,竭力保持住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哽咽和嫉妒。
“那你老公呢?”
宋余杭摇了摇头:“我没有老公。”
“那……”
她摩挲着那枚钻戒,笑了笑。
“是我妻子。”
林厌心底蓦地涌起一股酸涩,直冲眼底,她得庆幸她没有回过头来说,才得以让自己暴露这片刻的脆弱。
她飞快抬手揩了一下眼角,吸了吸鼻子,装作陌生人一样问。
“想不到你还是……是个同性恋,那你妻子呢?”
宋余杭唇角的笑容变得苦涩。
“她不在了。”
林厌翻过身去,把脸埋进了潮湿有味的被子里。
宋余杭转过脸来,看着她的背影。
“你和她长的很像。”
林厌一边冷笑,一边落泪。
她也没回头。
“是吗?怪不得你对我这么好,不过,你记清楚了,我叫裴锦红,不是谁的替代品。”
“好,我记住了,那你能当着我面,看着我的眼睛,再把这话说一遍吗?”
宋余杭波澜不惊的声音里暗藏了尖锐。
她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林厌是了解她的性格的,比谁都了解,尤其是在对自己这件事上,她表现出了极大的执拗,甚至是有些偏执。
无论是从前追她的时候,还是现在。
她披着被子坐了起来,乌发垂在肩头,神情恢复了冷硬。
她看宋余杭像在看宿敌、仇人、对手甚至有一丝朋友间的惺惺相惜,但是唯独没有爱意,一丁点儿都没有。
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不似宋余杭还没开口,就已经红了眼眶。
她没重复那句话,她只是说。
“今天你救了我,我也救了你,以命抵命,算是扯平了,下次再见,你有你的立场,我有我的坚持。”
“我们……”
林厌稍微顿了顿,抬眸直视她的眼睛。
“就是敌人。”
光是这样还不够,她得再狠一点,摧毁她全部的爱意和信仰。
“夜总会里不少兄弟见过你,我猜你一直在找我,无非是想知道那对兄弟的事,没错,他们是找过我,要我帮他们把拐来的孩子卖到东南亚去……”
“我答应了,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你妻子的死也和我有关。”
只是片刻的停顿,林厌眨了一下眼睛,把泪水逼回去,没露任何破绽。
“仇人就在眼前,你不想报仇吗?救了我不会后悔吗?不想从我嘴里套到更多的消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