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80)
顾树歌顿时觉得鼻子一酸,她觉得自己不被需要,可是这个话是很难以启齿,她不知道该怎么跟沈眷说。因为不被需要,她还很害怕,沈眷不要她了怎么办,毕竟她一点忙也帮不上。
她经常会回忆起爆炸发生时的情景。
谁能接受自己的女朋友在危急关头,不仅什么忙都帮不上,甚至连大喊一声,找人求救都办不到。
她想,沈眷跟一只没有存在感的鬼在一起,一定很没有安全感吧。
她甚至想,这其实是一件好事,至少对沈眷来说是好事。毕竟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对她已经没有爱意了,沈眷这时候离开她,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是这么一想,她就好难受,就像是把她的五脏六腑全部掏出来那样难受。
顾树歌不肯交流,沈眷这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她没有逼问。想了一会儿,抬手摸了摸脸。她的脸在爆炸的时候被汽车碎片划破了,现在敷了药,用纱布包裹着。
顾树歌刚刚还沉浸在自己的小情绪里。发现沈眷在隔着纱布摸伤口,她忙关心问道:“怎么了?痒吗?”
沈眷点了下头,蹙着眉头,仿佛很难熬。顾树歌急了,连忙阻止她,说道:“不能挠,挠破了就可以会感染,还可能会留疤。”伤口挺深的,但医生的医术很高明,当时就承诺了不会留疤,但前提是得好生治疗,注意忌口。
顾树歌虽然什么都做不了,但她还是把医生的每句话都牢牢地记下来了。
沈眷于是就不挠了。顾树歌也顾不上什么被不被需要的,坐在沈眷边上,监督她。过了一会儿,沈眷有些忍不住的样子,又抬手挠了起来,这一次,力道似乎比上一次还重了。
“不行,不能挠。”顾树歌可着急了,眼巴巴地看着沈眷,想让她听话一些。
沈眷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那笑意其实已经很明显了,但顾树歌因为着急,愣是没发现。沈眷演技高超,露出担忧的神色,说道:“会不会留疤?”
“不会!”顾树歌斩钉截铁地道。
沈眷还是不放心:“万一呢,留疤就不好看了,你不喜欢了怎么办。”
“好看的!”顾树歌忙道,“你怎么样都好看。”
她说的是真心话,她想,恐怕找不出第二个像沈眷这么好看的人了。
沈眷还是没舒展眉眼,焦虑道:“可是很痒,我怕忍不住会挠。”确实很痒,皮肉在重长,这时候,疼倒还好,痒就特别难忍。但沈眷还不至于连这点自制力都没有。
可是顾树歌不知道,她想了一下,说:“那我看着你,你挠,我就提醒你。”
于是,小柠檬就有了事情做,她感觉到自己被需要了,虽然不是很大的事,但毕竟还是需要她了。
小柠檬真好哄。沈眷安心之余,又少不了一点点的内疚,小柠檬好哄的前提是她信任她,她利用了她的信任。
第二天,伤口换药,那种药是淡青色的半透明状胶体,不知道是什么成分,味道很清新,带着一股淡香,而且很好吸收,有很明显的,缓解疼痒的效果。
纱布被拿下来,沈眷突然道:“帮我倒杯水。”
陪护恰好去卫生间了,护士就放下药,去给她倒水。
她一转身,沈眷就看向身边的顾树歌,示意她碰一下她的伤口。顾树歌不解,她碰不到的,她什么都碰不到。可是沈眷这么要求。
她就听话的照办。
伤口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痂,沈眷也不知道血痂算不算血,正好可以试一下。
顾树歌本来是没觉得什么的,毕竟她碰不到,可是指尖接近沈眷的时候,她却突然紧张起来,像是期待着会发生什么很好的事情。
当指尖碰到伤口的时候,很好的事真的发生了。
她碰到了。
顾树歌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向沈眷。指腹的触觉与碰到床的那种完全不同,她感觉到血痂表面微微的粗糙,感觉到沈眷的温度,感觉到薄薄的血痂有点儿软软的。
沈眷也感觉到她冰凉的指尖了。她弯起了唇角,看着顾树歌。
顾树歌看到她的笑容,看到她温柔的眼眸,看到眼中毫不掩饰的爱意,不知怎么,心头一热,收回了手,低头亲吻沈眷的伤口。
沈眷笑意凝结,竟然紧张起来。
顾树歌的嘴唇也是冷的,不是那种冰块的寒冷,就像是清澈小溪中溪水的冰凉。
小柠檬的舌尖探出来,轻轻地在伤口上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
沈眷抓紧被子,她的身体僵住了,她看到护士端着杯子回来。可那小东西却没有离开。
“您的水。”护士微笑着将水杯递上。
沈眷身子越发僵硬,她机械地接过杯子,对着护士笑了一下。伤口上痒痒的,舌尖湿凉柔软,当着别人的面被这样亲吻,沈眷既羞耻,又隐隐间有一种隐秘的期待。
顾树歌沉迷其中,早已忘了病房里还有别人。她感觉到不够,目光下移,落到了沈眷的唇上。
沈眷的诱惑,她无法抵抗。
作者有话要说:哀怨的柠檬精:我不被需要,我没有存在的意义。我竟然对沈眷没有爱意,我真是个可怕的柠檬。
亲亲的柠檬精:没有爱意什么的都是假的。
第八十章
房里毕竟还有外人在。
察觉到顾树歌要做什么,沈眷大惊,她心头扑扑直跳,忙伸手去推顾树歌,手却从顾树歌身上穿了过去。
她碰不到她,阻止不了她。
顾树歌越来越近,她闭上了眼睛,她的脸已近在咫尺。护士倾身上药,冰凉的膏药敷上了沈眷的伤口。护士的身体重到了顾树歌的魂体上。
视觉太过刺激。
小柠檬很近了,近得像是只隔了一张纸的距离。
时间像被放慢了十倍。
鬼是没有呼吸的,可是沈眷却总觉得她能感觉到小柠檬缓慢而湿热的呼吸。细微的呼吸声也像在她耳膜间鼓噪不休。
沈眷抿紧了唇,祈祷小柠檬克制些,能沾一沾唇便退去。心中想的却是,如果这时没有外人就好了。小歌回来后,没有这样与她亲近过。
接着,顾树歌就从她身上穿了过去。
沈眷一怔,这才想起,她竟忘了,没有血,小歌是碰不到她的。一时间,她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更多。
顾树歌亲空了,一脸不敢置信地直起身,看向沈眷,她不明白,刚刚明明已经碰到伤口了,怎么换个地方,就又碰不到了。顾树歌不明白,她愣住了。
护士上好了药,直起身,刚好和小鬼并肩站着,笑着说道:“伤口已经结痂,等血痂脱落,就能愈合。医生说,明天你就可以出院了。”
沈眷看了顾树歌一眼,将目光微微偏移,落到护士身上,说:“我知道了。”
她的声音落入顾树歌耳中,她突然醒过神来,她已经忘了对沈眷的爱意。这念头一出,旖旎心思消失得一干二净。顾树歌不明白她刚刚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做出这么轻薄的事。
护士例行公事地叮嘱了许多,伤口不能碰水,不能挠之类的话。
这些嘱咐,她每次换药都会说一次。沈眷听得漫不经心,不时地望向顾树歌。顾树歌却把目光挪开了不敢看她的眼睛。沈眷不知道她怎么了,怎么突然就低落下来。
窗外飘起细雨,春天的雨带着股森冷的寒意。
护士终于叮嘱完了,离开前,给沈眷掖了被子,还顺手关上了窗。
门被轻轻地带上。
不相干的人走了,沈眷拍了拍身旁。顾树歌走过来,坐下。
“你刚刚能碰到我的伤口,是因为你能碰到我的血。”沈眷解释给小柠檬。她尽力让自己的语气稳一些,假装刚才的亲吻暧昧不存在,可眼中却还是或多或少地显露出她的羞意与欢喜。
“血结成痂,也可以碰到,所以晚一些,把我的血沾在你的手指上,你就可以以血为媒介,碰到东西了。”
顾树歌听着她的声音,她原本还在心虚的,觉得很对不起沈眷。但听到这里,不知怎么,她心中生出了一种强烈的不情愿,话语脱口而出:“不着急。你之前抽了好多血喂我,明天也不要急着出院,再多观察两天吧。”
沈眷的心骤然收紧,她盯住了顾树歌,声音不由自主地放轻,慎重地问:“你记起来了?”小歌回来后,她没有和她提过采血喂她的事,那么她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顾树歌茫然,摇了下头。
惊喜突然降下,还没来得及尝到其中的甜味,就成了水中月,镜中花,荡然无存。沈眷失望,轻轻地“哦”了一声。
顾树歌顿时拘谨起来,她坐直了身,双手规规矩矩地摆在膝上,看着沈眷,迟疑了一会儿,才问:“怎么了?”
沈眷在调节情绪,她放缓了声音,尽量心平气和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之前抽了好多血喂你?”
她不问,顾树歌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一问,她就呆住了。她往脑海中搜刮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她刚刚为什么会这么说。
就像是心头悬着一件事,自然而然就说出来了。但是,她的记忆中根本没有沈眷曾经采血喂她这件事。
“我,我不知道。”小柠檬有些混乱了,她看向沈眷,眉头锁得紧紧的,老老实实地把感觉说了出来,“是脱口而出的,没有经过思考。”
沈眷就明白了,小歌并不是恢复记忆,应该是潜意识里对护士那句“明天就可以出院”的应激反应。她不赞成她出院,她担心之前的过度采血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伤害。
“你之前还采血喂我吗?”顾树歌问道。
她能把这件事脱口而出,说明她潜意识中,是很在意的。沈眷不好逃避,思量了一会儿,委婉地回答她:“我的血能帮你稳定魂体,所以你喝过一些。”
她没有说喝了多少,试图模糊数量,让顾树歌以为只是不多的一点。
顾树歌一点也不傻,她不用细想,就知道一定不少,否则她也不会这么在意,以至于听到出院就紧张。
这时,陪护回来了,对话就此中止。
但对话中止了,二人心中所起的激荡没有就此平息。沈眷摸索到了希望,她相信顾树歌总有一天会恢复记忆。
顾树歌则更加好奇起她以前和沈眷是怎么相处的,她们的羁绊有多深。
哪怕是没有了记忆。她对沈眷也有一种像是与生俱来的依赖,她还是喜欢看沈眷,喜欢每隔一会儿,就和她说一两句话,哪怕房里有外人,沈眷并不方便与她搭话。
她还经常偷看沈眷脸上的伤口,悄悄地,总是看着看着就想起她亲过这里,然后偷偷地脸红。
来探病的人很多,沈眷只见了其中重要的几位。
顾树歌每次看到沈眷和别人说话,和别人谈笑的时候,总会产生焦虑,总会觉得很不安。因为她的世界小小的,里面只有沈眷一个。可是沈眷认识好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