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桃夭(112)
在那之后,马车里的三人便都知道了雪灾的惨况,到达前她们便不无忧虑。尤其文清和墨韵还是头一回随着将军府的人北上,更担心宴将军驻守的边城已经被大雪压塌变成一片废墟了。
直到今日见到了边城的城墙——城墙当然还是在的,雪下得再大也会在——见到了城墙上为即将到来的年节挂上了几个喜庆的红灯笼应景,她们才算是真正放下心来。毕竟如果城里遭了灾,军民自顾不暇,又哪里还会有心思过年,装扮城墙呢?
文清和墨韵将提了一路的心放下了八分,墨韵还忍不住惊奇道:“咱们这一路所见几乎处处遭灾,这边城都是咱们梁国最北的地方了,怎的偏就此处避过了一劫?!”
马车里,同时京城来的文清自然不知道答案,温梓然也未来得及开口,便听马车外宴黎略显轻快的声音传了进来:“那是因为咱们边城的屋子都是石头做的,而且城中有规矩,每家每户房顶积雪不许超过半尺,否则便有重罚。半夜都有人惦记着扫雪,自然不会轻易被积雪压塌了房屋。”
宴黎说的半点没错,这是边城作为一个军事重地该有的素养。房屋建得坚固,是为了可能出现的巷战做准备,而且城中隐藏在各处的御敌机关也不会轻易损坏。扫雪则是实行多年的强制命令,这种命令在旁处或许不那么容易施行,但在驻军良多,习惯了军中令行禁止的边城却没什么问题。
当然,雪灾的危害不止是压塌房屋,还有如冻坏田间作物,冻死蓄养牲畜等等麻烦。但在百姓自身得以保全的前提下,这些便都是能够设法克服的,至少她们还有房屋遮风,还有衣裳保暖,还有存粮可吃,如此一个冬天也就能够熬过去了。
此刻见着边城一如往昔,归来的众人虽不觉意外,却仍旧是满心欢喜。就连驾车的亲兵都忍不住将鞭子挥舞得更快了些,让马儿踏踏的跑了起来。
不多时,一行人便赶到了城门口,果然见到城门处人流往来如织,并没有因为北地接连的大雪受到影响。相反因为快要过年了,各家都要置办年货,这城门口都比往常热闹了许多。
守城的官兵本是在盘查出入城的百姓,一抬头看见宴黎等人骑在马上都是一怔,旋即便是大喜。守城的校尉很快迎了出来,穿着一身盔甲跑得叮叮当当的,到了近前行个军礼,惊喜道:“将军,小将军,你们终于回来了!”
宴擎便策马上前走了几步,问那校尉道:“城中这几月可还好?”
校尉点头道声“无事”,而后热情的亲自将一行人迎入了城中。边城里看着确实还好,除了巡逻和值守的军士较平常略多了些之外,仍旧是一派太平模样。
宴擎下了马,边走边问城中情况,尤其问了下雪灾和草原动向。宴黎听了两句便走去了马车边上,见着天气好还主动掀了车帘,无视文清墨韵二人便问温梓然道:“梓然,咱们进城了,现在你是跟我回家,还是我送你去城西看看?”
温梓然只想了一瞬,便对宴黎道:“咱们回家。”
宴黎听了这话,眼中顿时浮现了几分愉悦。
第0章冒失
回到边城,宴将军自有诸多事宜需要询问处置, 可宴黎和温梓然却是无事的。因此只是与父亲打过一个招呼, 小将军便领着队伍径自回了将军府。
因为这一行人在京城耽搁得久了, 今冬又恰逢雪灾, 谁也无法估计他们究竟何时才能回来, 所以城门口没人迎接,将军府里也没收到半点儿消息。等到宴黎直接领着马车出现在将军府门口, 值守的军士见着一行人还怔了怔,之后才欢天喜地的跑过来迎人。
宴黎长腿一抬, 当下跳下了马背, 旋即便走到了马车边等着。
马车车帘掀开,当先出来的便是文清, 她见着宴黎站在车边一副等着扶人的架势便是一愣。好在路上走了这许久,她多少也是有些眼色了,小将军只一个眼神过来, 她便自觉的从另一边跳下了马车,连驾车亲卫摆好的马凳都没敢踩, 跳下车辕就趔趄了一下。
随后出来的墨韵比文清年纪更小些, 胆子似乎也更小,见着文清从另一边跳下马车后, 她也毫不犹豫的跟着跳了下去,然后被文清帮手扶了一把才站稳。
温梓然是不需要人扶的,她原本就是外柔内刚的性子,即便目盲也尽量让自己过得像个正常人。现在身边虽多了两个照顾的丫鬟, 可她仍旧拒绝旁人过度的帮助——所谓的过度,便是她自觉能够做好的事,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希望将自己的无力展露人前。
当然,这些坚持都是针对外人的,如此刻她自己也能摸索着车厢踩着马凳下车,可在宴黎伸手牵住她时,她也并没有半分推拒。
小将军抬手牵了人,清冷的眸子中有着细碎的光,另一只手旋即便揽上了温梓然的腰,将人直接从车辕上抱了下来,小转半圈之后稳稳落地。
温梓然一手低着宴黎的肩,白皙的脸颊上微微泛红。一旁的两个丫鬟已经看得傻眼了,直到值守军士的哄笑声响起才将两人惊醒。
两人已有婚约,这样的举动虽然过于亲密了些,可在边城也不算什么。
宴黎扶着温梓然站稳之后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旋即一个眼神冲着周围看热闹的军士们扫过,道了句:“都闭嘴,给我搬东西去!”
在将军府外值守的军士也都是老兵了,他们与宴黎也算是熟悉。以往小将军的冷是真的冷,尤其那双眸子看人时冷冰冰的带着煞气,被她看着就根被野狼盯上了似得。可自从遇见温梓然,少年人动了情,整个人也在不知不觉间柔和了下来,这一声斥责中似乎都带着少年人的赧然。
军士们自然不放在心上,闭了嘴仍旧笑嘻嘻的跑过来帮忙搬行李。一群人动作倒是快,没一会儿便将那一马车的东西搬得七七八八了。
宴黎也没在意这些人的哄笑,她想着温家这时候没人,便牵了温梓然打算直接把人带进将军府。结果转身时她目光随意往四周一扫,顿时就僵在原地了——将军府隔壁的温家小院门口,那穿着一身绛紫色衣裙的妇人不是秦云书又是谁?
秦云书就站在院门口,侧着身子不远不近的向这边看来,想必是将宴黎方才的举动尽收眼底了。
小将军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因为她始终记得秦云书对她那堪称反复无常的态度……这眼看着都要成婚了,她不会又不小心得罪了丈母娘吧?!
一瞬间,宴黎紧张得感觉头皮都绷紧了。而被她扶着的温梓然自然也敏锐的察觉到了,后者自是看不见原处遥遥望来的母亲,于是侧过头问宴黎:“阿兄,怎么了?”
宴黎抿了抿唇,犹豫着到底没舍得松开牵着温梓然的手,却是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道:“梓然,你阿娘,你阿娘在院门口看着咱们呢。”
温梓然愣了一下,想起之前宴黎抱她下车的事便偷偷红了耳根。她很快松开了牵着宴黎的手,然后不动声色的理了理衣裳,镇定道:“我阿娘既是在家,那我便先回去了。”
说着话,温梓然果断转身向着自家小院走去,另一边的秦云书见状已经快步迎了过来。可怜宴黎还以为两人能再相处一日的,现在乍逢离别,哪怕媳妇只是回了隔壁家里她都觉得舍不得,于是下意识就抬腿跟了上去——她硬着头皮,尽量无视迎面走来的丈母娘。
温梓然还不知道秦云书过来了,却是听到了身后宴黎的脚步声,便回头道:“你跟来做什么?”
宴黎有些讪讪的,可自己冒失在前,这时候自然不敢辩驳什么,只可怜巴巴的说道:“我,我就是,我就是问问,文清和墨韵要不要跟去你那边?”
说什么都是借口,她其实就是舍不得。
温梓然心知肚明,因为被母亲撞见亲昵而生出的那点儿羞恼也就散了,甚至还因为之前语气不佳有些不好意思。如此她便心平气和的摇了摇头,认真回道:“不必了,我家中没有准备,没地方安置她们的。而且不用她们照顾,我自己也无碍,她们就留在将军府里吧。”
宴黎瞄了眼已经走到近前的秦云书,抿了唇点点头:“那好吧。”
温梓然旋即也察觉到了秦云书的靠近,回过头,有些惊喜也有些忐忑的喊道:“阿娘?”
秦云书瞥了二人一眼,到底没有追究宴黎之前放肆的举动。她一手拉过了女儿,将人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确定没什么不妥之后,这才盯上了温梓然眼上蒙着的纱布。她心中有着猜测,便压着重逢的激动,又藏着些希冀,语气异常平静的问道:“梓然,你眼睛怎么了?”
温梓然听出了母亲平静声音下隐藏的情绪,她抿着唇浅浅一笑,不怎么在意道:“阿兄在京中寻了大夫给我看眼睛,敷了些药,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秦云书闻言顿时将目光投向了宴黎,那眼中的灼热希望看得宴黎都忍不住想要躲避,害怕对方希望越高失望越大。虽然在丈母娘的注视下,她很想点头说温梓然的眼睛可以治好,但最后还是实话实说:“大夫说有一二成的希望,我寻不到更好的大夫了,便只能试试。”
果然,此言一出,秦云书眼中的希冀顿时熄灭了,不过当着女儿的面她还是压下了情绪说道:“我以前替梓然请的大夫都说治不了,现在能试试也是不错的。”
她说得平静,但语气中多多少少还是含着些辛酸。不过经过这一打岔,宴黎行为孟浪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最后秦云书也由着她将母女二人送回了隔壁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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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然眼睛上的药要连敷一个月的,还有最后几天,我明日再过来替她换药。”说完这话,宴黎终于恋恋不舍的离开了温家小院,死活没把药膏留下。
宴黎这一走,温家小院里反而热闹了起来,两个长辈拉着温梓然开始正式的嘘寒问暖——没错,是两个长辈。年节将至,城西饭馆也关了门休息,老板娘就又跟着秦云书搬回了温家小院来住。这期间又多少无赖纠缠,又有多少亲近讨好才得以达成目的,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温梓然久别归来见着母亲也很兴奋,几乎是秦云书问什么她便答什么,顺便也说说这一路见闻,只不提路上与宴黎的亲昵逾矩。末了想起自己和宴黎在京城逛街还给两人带了礼物,这才有些懊恼道:“阿娘,我与阿兄在京中与你们买了礼物的,忘记拿回来了。”
秦云书却皱皱眉,说道:“你们还未成婚,怎好总花她银钱?”
这话秦云书说得很是严肃,因为她联想到了之前宴黎孟浪的举动。在做母亲的人看来,两家本就门不当户不对的,现在女儿还未嫁过去就这般理所当然的花人家的钱,说不得就会因此被人看轻了去,这才有了宴黎之前堪称冒犯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