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不可(20)
“对啦,我今天看见那个小女孩了, 你要帮她辅导演讲比赛?”
“罗嘉禾?”
谢怀瑾拿卡刷开房间门,顺手插到卡槽里,应了声,“她人小鬼大的,告诉了我很多事情,还告诉我‘礼尚往来’,一定得帮她这个忙。”
“那个演讲比赛是小比赛还是大比赛?”
“比赛的成分不大,基本就是活动。”
毕竟演讲比赛是最容易弄得像模像样,又不麻烦的活动。
岳小楼笑了笑,又问:“那她哪里像我了?是求你帮改演讲稿的事嘛。”
谢怀瑾看她一眼,顿了几秒,摇头,“我随口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
总觉得是在说不好的地方像她。
岳小楼跟在谢怀瑾身后,没事找事:“那小孩嘴可毒了,三句话里就得怼你一句,哪里和我像了,我又不怼人的。”
谢怀瑾把包放到椅子上,从里面拿出笔记本电脑,又脱掉外套,拿衣架挂起来。
房间里亮着柔和的暖调光线,浮着淡淡的,很好闻的气味。
她穿着一件丝绸质地的白色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浑身禁欲气息。然后眼神转过来,定定地看着岳小楼,一秒两秒三秒……
岳小楼先移开目光。
谢怀瑾漆黑的发一半披身后,一半搭落胸前,她伸手捋了下,然后拿出皮筋随意扎了个低马尾。腰堪堪一握。
直挺的黑色西装裤,裤线笔直,勾勒着长腿。
她拿出酒店里的一次性拖鞋,换完鞋,依旧比岳小楼要高半个脑袋。
岳小楼今天才是第二次见谢怀瑾穿正装。
学生时代,她总穿各式各样简单舒适的汗衫T恤牛仔裤运动裤,背着个纯色帆布包,从教学楼到宿舍。连最普通的纯棉白衬衫都很少穿。
岳小楼盯着她看,眼神微动。
心里痒痒的,喉结微动,小心地咽了下口水。
岳小楼忍着忍着,有种谢怀瑾隔得老远都能听见她心脏在狂跳的错觉。
长睫眨了眨,悄悄地偏移开视线。
忽地不做声了。
空气微妙地静下来。
“你先洗澡?”谢怀瑾问她。
“啊……”岳小楼没反应过来前,就先点点头。等反应过来,连连摇头说,“啊,不用,你先洗吧。”
她的心跳还没平复下来,被热水浇下脑袋,怕是能昏过去。
谢怀瑾自己的行李箱放在角落,是打开的状态。
她走过去,弯腰收拾出替换衣服。
岳小楼刚略平静下来的心思,在望向唯一一张大床时,又开始紧锣密鼓地绷着。怎么办,既然就一张床的话岂不是……那就是要……
她低着头,眼眸映着光像湖水里的无数星星。
唇角忍不住略弯了弯,弧度越来越大。
浴室里传来水声。
岳小楼傻坐在椅子上,什么也没干,也没意识到要干点什么打发打发时间。
房间没开窗,没有任何的风。
岳小楼光坐着,就觉得慢慢越来越热,脸颊发烫,忍不住站了起来。
心想,这天开什么空调啊。
她跑过去,点了半天,发现空调并没有开。
看来心静自然凉很有道理,至少反过来就很对。
“……”
岳小楼又无所事事地坐回去。
紧攥着拳头,想着,怎么办啊好突然啊,她还没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啊。
完全忘了是谁想方设法要蹭住。
不知过了是多久,浴室水声停了。
岳小楼目光正到处飘着,没有着陆点,忽然飘到谢怀瑾敞开着的行李箱上。她视力极佳,能清晰看见她箱子面上的大概都是什么东西。
谢怀瑾是个有小洁癖的人,每套衣服都要分别装进袋子里面。
不像岳小楼,所有衣服拿出来差不多地叠下,塞进箱子里就算整理好衣物了。
她微扬着下巴,坐在房间最北边的椅子上,视线越过大床,盯着最南边角落里的行李箱,打量钻研着。
那一角米白色的,明显小一号的袋子她很在意啊。
会不会是装贴身内衣的。
岳小楼仰着下巴,身子往前倾,努力地想要根据那么一小块半透不透的袋子,看清里面的东西。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啥不对的地方。
恨不得没有透视眼。
她渐渐,身子离开椅子半站了起来。
有点看清轮廓了——
“岳小楼。”
“啊?”岳小楼应了声,下意识心虚地退后半步,望着浴室方向。小腿重重踢到椅脚,痛得她差点原地蹦跶两下,小声弱弱地应,“怎…怎么啦?”
“你要在这儿待几天?”
岳小楼坐下来,揉着撞到的小腿,脑子快速算这关键的问题要怎么答。
然后听见浴室门开了。
她抬头望过去,飞速运转的大脑差点直接死机。
谢怀瑾湿发披在身后,脸没有任何遮挡,肤质细腻,两颊带着被热气蒸出来的泛粉。身上穿了件柔软的纯棉T恤,圆领露出几乎完整的细腻锁骨。
锁骨处湿着水珠。
她下身只穿了条夏天的运动短裤,还被T恤下巴挡着,甚至像是什么都没穿。
修长笔直的腿踩着酒店的一次性拖鞋。
一步两步,向她走过来。
谢怀瑾边擦着头发,凑近她,伸手,身体突然往岳小楼这边靠近。像是要把她拥入怀抱的姿势。
岳小楼有一瞬的难以呼吸,呆呆地等着。
心快咚咚,咚咚。
谢怀瑾身子越过她,从她右侧的抽屉里拿出一台吹风机。
岳小楼:“……”
她放空几秒后,暗暗磨牙,故意的。你拿个吹风机就不能再多走两步路,直接开抽屉拿吗,或者让她递一下也行啊。
偏偏这样拿……
谢怀瑾故意逗她玩呢。
岳小楼磨完牙,深呼吸片刻,好不容易心情平和下来。抬起眼,看着谢怀瑾试了南边床头的插头,大概觉得位置不方便。
又走过来。
“要在这儿留几天?”她再次问一遍。
岳小楼闷闷地说:“我也算是投资人,能不能看完学校的活动再走啊。”
“随便你,”谢怀瑾语气没有变化,插上电吹风,又说,“明天应该有空房了。”
岳小楼不置可否,默默站起身,帮她把挂着的外套拿下来,递给她说:“天冷,你把外套穿上吧,会冻着的。”
“……”
深秋的天或许挺冷,但恒温的室内,就不知道哪里来的冻着两字了。
她看了岳小楼一眼,开了吹风机。
也不答话,边吹着头发,弯腰单手先把电脑打开来。
两人之间不到一臂的距离,岳小楼看着她把头发拨到前面,露出白皙的后颈,纯棉T恤勾勒出背脊和肩胛骨,腰身不堪一握。
宽松短裤下纤长笔直的长腿,白得晃人眼。
距离又那么近……
她喉结微动,不由放轻了呼吸。
然后手举着衣服,快速地往她身上一盖,偏开眼神,低声说:“你别这样…这样,真的会感冒的。”
“知道了,”谢怀瑾淡淡说完,手拉过衣服,没想到正好搭住岳小楼的手背。
温热犹带水意,触感细腻。
岳小楼微怔,脸一红,怔怔地看着她自己把衣服穿好。
对,快上好,快穿好。
对她的非分之想。她自己……又不是不知道。
“还不去洗澡?”
谢怀瑾眼神望过来,发梢滴着水珠,漆黑的眼眸还带着蒙着雾,让人看不见底。
“你早点睡,我今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会亮着一盏台灯,希望不会打扰到你。”
岳小楼仿佛坐过山车,一颗心直直地跌到谷底。
半响,她垂着眼,“嗯”了声。
既然她这么说了,肯定整夜都不会关灯上床的了。
岳小楼脑海里预演的画面,连小火苗还没燃起来,整堆干柴都被狂风吹跑了。
她去洗完澡,乖乖地吹完头发,上床睡觉。
没有作妖。
小小的失落肯定是有的。
但岳小楼并不难过。
循序渐进,不能着急。而且,能待在她身边,一点点靠近,岳小楼就已经很幸福了。
……
夜晚的时间似乎很缓慢,又似乎非常迅速,才觉得入夜,转眼就是深夜两三点。
房间里的灯全关了,只留着一盏谢怀瑾工作的台灯。
她翻资料,和敲键盘的声音都很轻很轻。
岳小楼半眯半睡,看着谢怀瑾伏案工作的背影,酒店的枕头柔软如云朵,能带来困意。侧着身,长长睫毛一眨一眨。
不厌其烦地看着她的背影,安静地看着。
呼吸平稳,却也整夜都思绪清醒着。
她发愣,难免想到以前的事。
那些回忆尘封多年,因为实在太宝贵了,所以不敢随意开启。
—
辰星高中毫无疑问是所有钱的学校,所以学校里无论组织了什么活动,各种大大小小的比赛,奖品奖励放到今天也都挺拿得出手。
全英文的演讲比赛算是学校的惯例比赛了。
声势浩大。
第一名八千元奖学金,直接打卡里,第二名是相机,第三名电子书阅读器。就连六名安慰奖,参赛者都能拿五百块钱的餐补券。
全校活动,声势浩大。参赛条件要求是全英文的演讲,报完名的第一轮选拔赛主题自定,让学生投票。能进第二轮的学生才有正式参加比赛的资格。
国际部里,水平不错的学生基本都去报了名。
他们倒不是冲着那些奖品去的。
第二轮的正式比赛,裁判里有个赫赫有名的大牛博士生导师,他们国际部的宝贝。为人高冷,绝不会轻易又随便地帮学生写推荐信。
他的推荐信的含金量很高。
大家都想拿下第一名,在大佬面前混个眼熟。
那时候,谢怀瑾已经出国了。
岳小楼刚升高二,抱着跟她去同个学校的心思,对待学习的态度比以前认真太多太多了。准备托福冲分的同时,也开始留意提高自己的推荐信的含金量。
而且,谢怀瑾的推荐信就是他写的。就为这个,岳小楼也要漂漂亮亮地把第一名拿下。
她报完名,立刻用电脑写了电子版的初稿。
然后发给谢怀瑾,让她帮忙看看哪里不好需要修改。
谢怀瑾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帮她修改了一遍稿件。
发过来。
岳小楼坐在电脑前,点开接收文件,认真看完修改的地方。又看了一遍,然后立刻又看了一遍。
三遍过后,她还是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看着电脑屏幕上,文档中间偏右处不停闪动的光标,发着愣。
思索到底为什么要这样修改。
岳小楼写的演讲稿虽然主题不算多么新颖,但她写作课的成绩总是A,自认为是会写点东西的。演讲稿的要素,心里也都还算清楚。
谢怀瑾帮她改过之后的稿件,平平淡淡。
好像,比原本还要差一些。
不过岳小楼看谢怀瑾是戴八百米厚的滤镜的。
她再仔仔细细,第四遍读完修改后的稿件,发现好像……认定,简洁了很多。
简洁就是流畅易懂,演讲当然要简洁路畅易懂。
她恍然大悟,然后打字告诉谢怀瑾说:“我看完了,明白了!”
过了会儿,谢怀瑾回:明白问题在哪儿了?